第127章 離間
大戰在急促的鼓聲中拉開序幕,項羽為表吞下劉邦大軍的決心,親自衝鋒陷陣。
首戰,西楚大勝,劉邦等部,不得已退至大澤鄉。
然而項羽的損失也不小,不但自己中箭傷了手臂,手下人更是死傷無數,其中多半死傷是由火器所致。
戰後。
范增進言:「此時劉邦等人退卻,大王理應趕緊渡江南下,由廬江郡繞行,待秦兵放鬆警惕,咱們直入巴蜀等地!」
「荒唐!哪有打了勝仗還要退兵逃走的道理!」
項羽怒斥。
范增苦心勸道:「西邊的防線眼看著頂不住了,韓信不日便來,他那裡的火器可更多啊,咱們如何抵擋?此戰雖勝了,可也是慘勝,損兵折將不少啊。」
「哼!武器是死的,人是活的!」
項羽拂袖離去。
隨後,劉邦高掛免戰牌,不論項羽如何挑釁,就是一味地拖延防守,根本不給他半點機會。
項羽眼看著韓信將至,沒柰何只好將精力放在了西邊。
兩軍交戰數日,項羽雖用兵如神,幾乎避開了火器的鋒芒,屢屢破敵。
不過,終究還是讓韓信佔了些便宜,只因韓信手下的人太多了。
此戰過後,劉邦蠢蠢欲動。
范增勸項羽道:「時不待我,劉邦若緩過勁來,咱們想逃都難了。」
項羽笑道:「劉邦會跟我死戰?呵呵,他手底下的人若都打完了,他豈不讓大秦隨意拿捏?」
范增嘆息一聲,已不知說什麼的好。
就在這時,劉邦派人給項羽送來了書信,大致意思是說,百姓苦於戰火久矣,你我也算有袍澤之情,眼下大秦復興已是定數,實乃天意如此,你若願投靠大秦,我保你封王。
項羽看罷,大怒。
投降?這輩子都不可能投降!
正當他要打發了信使時,忽然心生一計,於是隨即寫了一封回信,並派身邊的親信給劉邦送去。
一來是要罵一罵劉邦倒戈;二來也存了去劉邦軍營探查軍情的意思。
不久,這信使抵達了劉邦軍營內。
項羽的信使將信遞上去時,劉邦與人宴飲正酣,連站起來都費勁,更別提看信了。
信使見自家大王的回信,被閑置在了滿是酒污的桌上,一時間也敢怒不敢言。
張良見狀,熱絡地拉著親信往別處去,笑道:「大王酒醉,勿要見笑。兄弟你一路辛苦了,走,我陪你小酌兩杯,去去乏!」
信使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難不成劉邦部下都這麼自來熟?
兩人坐定。
張良興高采烈地喝道:「來人啊!上好酒好菜,我要款待貴客!」
信使下意識理了理衣衫,隨即也坐正了幾分,想著對方以禮相待,自己也不能折了大王的面子,免得讓人笑話。
張良給這信使推去一杯茶水,笑問:「亞父最近可好?這次可有信件帶來?」
「信?不是給漢王了么?」
信使愣住。
張良微怔,一臉匪夷所思地盯著信使。
「先生怕是誤會了吧,」信使嘟囔著,「我乃項王親隨,不是范先生身邊的人。」
「嗨,你不是亞父身邊的人啊。」
張良悻悻然離去。
信使撓了撓頭,只覺得莫名其妙。
忽然,他聽見剛剛走出門外的張良低聲喝道:「這酒菜送別出去,裡面不是貴客,咱們也不是什麼人都高規格招待!」
信使心頭立即堵了一口氣,暗想:我與范先生也算是一家,都是項王手下,怎麼就當不起你的酒菜了?沒一會兒,一小卒在他身前放了兩個碟子,一副碗筷。
信使遠道而來,腹中早就饑渴,想著湊合吃一口了事,不然可沒回去的力氣了。
誰料他剛端起碗來,碗中飯食竟酸味撲鼻,餿了!他提起筷子再去看那兩碟菜,這才發現竟是不知名野菜,嘗一口,隨即便吐了出來,味道還不如豬食呢。
「媽的,我不是范先生身邊的人,沒給你帶什麼信,你就給我吃這些剩飯剩菜。」
他咬牙罵一句,卻又不敢發作。
最終,他還是熬不住肚子叫喚,忍著屈辱隨意扒了兩口,然後又灌了一肚子涼水,借著還碗碟的由頭,在軍營內轉了一圈,這才告辭離去。
張良及劉邦等人看著他離去,皆大笑。
劉邦問張良道:「陳平這法子,管用?」
張良笑道:「我看行。此前去咸陽,我與陳平聊到西楚,我們都認為要對付項羽,必須先對付范增。他親口給我說了這一計,再配合上咱們之前的手段,此時人回去,范增與項羽必然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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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快馬回到楚軍大營時,發現整個軍營內的氣氛很是詭異。
他找人一打聽,這才得知,負責西邊防禦韓信的鐘大將軍,差點被大王砍頭,原因則是鍾大將軍吃了敗戰,軍中有謠言說他也要投靠劉邦,而且如今的秦國大將韓信,此前與鍾將軍交好,他還數次給項羽推薦過韓信呢。
信使聽罷,也只是長嘆一聲,隨即進帳找項羽復命。
項羽聽這信使添油加醋地講完那屈辱的一頓飯,不由眯起了眼睛,冷笑道:「難怪一直勸我退兵西進,都是早有預謀啊。」
當晚,項羽同范增大吵一架,隨後范增辭官,連夜出營,直奔老家。
第二天一早,項羽命大將周殷全力攻擊劉邦部,他自己則親自去迎戰韓信。
此時,軍中眾人都知道西楚自南遷開始,或者從劉邦倒戈開始,氣數約莫就已經盡了。不少人覺得,眼下趁著人多,退守江東才是上策,可是誰敢說?半月後。
項羽擋不住韓信的那幾門大炮,以及帶有火-葯的弩箭,只好退兵,周殷那裡與劉邦糾纏數次,依舊沒有半點進展。
就在這時,韓信分兵,渡江直取會稽郡。
項羽不得已又分兵去守江東老家。
他這一分兵,韓信憑藉火器優勢乘勝追擊,項羽只好再次退兵至淮東。
天大寒。
幾個小卒正抱起石頭去砸結冰的井面。
石頭算不得大,但幾個面黃肌瘦的小卒,合力之下還是顯得有些吃力。
項羽剛聽完下屬的彙報,軍中糧草快要盡了,煩惱間正想著出來透口氣,正好看見了這幾個小卒艱難抱石頭的場景。
「給我試試?」
他快步走了過去。
幾個小卒見來者是大王,立即站得端正,儘力收緊那乾癟的肚皮,讓自己顯得挺拔,可如此一來,他們身上薄薄的破舊冬衣,瞬間就將乾瘦的胸膛給暴露在冷空氣中。
項羽微嘆一聲,替他們挨個拉緊了冬衣,正要勉勵幾句,一騎兵縱馬而來。
「大王!周殷反了!」
騎兵跳下馬來,單膝跪地。
項羽愣在原地,只覺得腦袋在頃刻間腫脹無比,一陣強烈的眩暈感隨之襲來。
他抽出腰間許青梧贈與的那把寶劍,猛地刺向地面,這才堪堪穩住身形。
小卒和騎兵又退了回去。
項羽吸了幾口涼氣,整個人重新有了些精神,他卻忽然大笑不止,一劍刺穿了結冰的井面,笑道:「今日酒肉暢飲!」
聞者皆明白,這是要死戰了。
遠處,一身披斗篷,痴痴地望著項羽的女子,秋水起霧。
幾日後。
項羽擊退了韓信的數次進攻,且搶回了不少地盤,可是周殷連帶著劉邦乘機抄了他的後方,這才終於將項羽給困死了。
大戰即將落下帷幕,一直隱藏在暗處的許青梧也忙碌起來,相當於他來說,韓信及劉邦那邊,甚至被困的項羽那裡,都要閑適許多。
終於可以結束了,終於不用再打仗了。
這是許多兵卒,以及百姓的想法,且不分陣營。
項羽身陷重圍后,一清點人馬,發現竟不足一萬人,而且秦兵和劉邦的人,還時不時的出來挑釁,他每次迎戰歸來,身後總會又少一批人。
戰爭是殘酷的,他自幼便知曉這道理,因而他不會覺得,這有什麼值得悲痛。
唯一影響著他的情緒,或許也只剩心裡那無窮無盡地倦意了吧。
幸好,他還不算孤獨。
「大王!」
虞姬輕喚一聲,一手提起斗篷,一手扯著裙擺,朝騎馬歸來的項羽盈盈施禮。
項羽跳下馬背,隨手將馬鞭甩給親衛,快速拍了拍身上的泥塵,探出雙手去扶起虞姬。
「外面冷,咱進屋裡去吧。」
項羽咧嘴笑道。
虞姬乖巧地頷首微笑,可待項羽轉過臉邁步后,那張清瘦的臉頰上,立刻愁容滿面。
她輕輕地嘆口氣,有些心疼眼前這個男人。
他眼中的不甘與疲倦,她看得一清二楚。
進屋后。
虞姬幫他卸甲,隨口問道:「今日出戰,勝負如何?」
項羽嘆道:「挑翻了數員大將,奈何敵眾我寡,唉……縱使英勇,奈何十面埋伏,實乃天亡我楚啊。」
「勝敗乃兵家常情,大王不必介懷。」
虞姬安慰道。
項羽靠在椅子上,沉聲道:「此天之亡我,非戰之罪也。」
虞姬嘴角掛著淺笑,說:「我溫好了酒水,與大王對飲幾杯,以消煩悶。」說著便去取酒。
酒來之後,項羽變得沉默寡言起來,一杯又一杯地喝著。
虞姬勸道:「大王且寬心,此時不能自亂了陣腳。」
項羽同她對飲一杯,已有些醉了。
他喃喃道:「有些心神不寧罷了,無妨。」
虞姬柔聲道:「勝敗乃常事。大王應是乏了,不如歇息片刻?」
「嗯!」
項羽有些後知後覺。
虞姬扶項羽歇下后,便坐在油燈前發起了呆,沒多久便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軍中更夫的一聲鑼響,直接驚醒了虞姬,嚇得她幾乎跳了起來。
她打個哈欠,兩手輕輕揉一下眼睛,起身往外面走去。
屋外不知何時竟下起了大雪。
亂瓊碎玉,紛紛揚揚地,好一片白茫茫。
虞姬伸手去接雪花,想著閉眼聽一聽下雪的聲音,傳進耳朵里的卻是一首楚地的歌謠。
就在這時,軍中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