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奇襲

第448章 奇襲

萬曆40年9月8日,卡布口岸。

前世,朱老七見過的最大塊紅樹林也只不過是深圳灣那一角。但今生,見到紅樹林就頭疼。

南洋一大半的無人島,島嶼周圍充斥紅樹林,壓根無從登岸。馬六甲海峽兩岸也是如此,紅樹林遍布,泥潭沼澤危機四伏。也正因為這樣,方才顯出北岸幾個港口的重要性。

而亞齊所在的蘇門答臘島,因為沒有良港所以死活吃不到這口肉,簡直饞死個人。

馬利克沒有撒謊,確實有一條通往內陸的水道,只不過要划船過去,船帆的不能。

在紅樹林中穿梭近半個小時,朱常瀛終於踏上陸地。

感謝九月的老天爺,烈日少雨,即便身處雨林中,地面也比較乾爽。

就怎麼說呢,腳下的這條路就如同一個人在麥田裡打了幾個滾,它是路卻也不是路。頭頂枝葉繁茂,陽光被遮住大半,即便白日里也十分昏暗。

傳聞中的胡志明小道,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

走!

為了勝利,為了報復,無論多難也要走!朱老七就是這麼小心眼。

至於潛在的危險,去哪裡沒有危險?瀛州每年死的人多了,死了就當還債!

雖然這樣說,但啟程之前,朱常瀛還是下令全軍仔細檢查裝備。

槍支彈藥、背包、水壺、軍糧、藥物、皮靴、綁腿......事無巨細,樣樣都要仔細複查。

兩天的路程,朱常瀛不想看到無謂的非戰鬥減員。

隊伍如長龍,艱難行軍。

果然如馬利克所說,花費大半日時間方才走出雨林帶。不足15里,休整兩次,就還把人累的不輕。

該死的雨林太過悶熱,一點風也不見,世界彷彿如靜止一般。幾乎所有人都被汗水浸透,皮靴里能倒出半斤洗腳水來。

走出雨林,終於有了一絲絲微風。

放眼處,前方大山綿延,霧氣蒙蒙,鷹飛猿啼,仍舊是一片原始。

隊伍第三次休整。

朱老七砍了一片芭蕉葉,席地而坐,拿毛巾擦乾額頭臉頰汗珠,彎腰解開綁腿,脫下皮靴。

嘩啦啦~餿臭刺鼻的髒水被他隨意傾倒在身旁。

「這特釀的,味道真沖!」

取水埋鍋造飯,水是一定要煮沸了才能喝,由軍規而成習慣,各級軍官早就嫻熟於心。至今為止,朱老七沒有見到一個喝生水的,這令他非常滿意。

土著在南洋之所以人口稀少,不是因為他們不能生而是因為死的多,飽受戰爭疾病愚昧折磨,人命如草芥,比之大明人可要凄慘多了。

瀛州光屁股娃娃滿街跑,人口數量蹭蹭往上漲,衛生功勞當居第一。

朱老七正在清理泡的發白的臭腳,劉景來報。

「殿下,前方有報,四裡外發現一處聚落,有六間房屋。」

朱常瀛看向馬利克,馬利克搖頭。

「我不記得那裡有座村落,時間太久了,或許看過才能記起來。」

「劉景,你帶著人摸過去,將村落圍起來。」

「是!」

劉景帶著人走了有一刻鐘時間,朱老七帶領大隊也趕了過去。

摸到近處窺視,馬利克忽的想起來。

「這裡是一座驛站,有些貨物會存放在這裡,等待象隊前來馱運。」

劉景恍然,「難怪觀察了這麼久,沒有發現一個女人。」

「動手吧,記得留幾個活口。」

「是!」

沒幾分鐘,槍聲大作,短促拼殺,戰鬥不超過十分鐘,這個小小的驛站便被拿下。

不一會兒,劉景小跑著回來。

「殿下,驛站中共有11人,留下兩個活的正在審問。」

劉景帶路,朱常瀛走進驛站。

房屋十分簡陋,圓木架子,草席圍牆,茅草屋頂,勉強可以遮風擋雨而已。

片刻,有弟兄面色古怪上前稟報,言說我們可能弄錯了,這裡不是驛站而是海盜窩點。因為庫房裡凌亂堆砌的物品大多為二手貨,武器、衣物、貨品什麼都有,有些衣物上還殘留有血跡。

而那兩個活口的口供則正好相反,言說他們是霹靂軍人,隸屬於一個叫阿杜勒的將軍。

一頓好打,如實招來。

他們確實是軍人,同時也是海盜,那個阿杜勒只不過是一個被蘇丹封了官的海盜頭子。踏出紅樹林就是海盜,踏入霹靂國就是軍人。

你就說馬六甲航道怎麼可能安寧吧,這特釀的全員惡人!

通過審問,得知山谷深處還有一座據點,距離此地大概35里左右。

留下一個班駐守,大隊開拔。

行至將夜,大約已走了一半路程,前方三里便是另一座驛站,望山跑死馬,之前看到的大山是真真切切的就在眼前了。

如法炮製,劉景帶領一連尖兵攻佔驛站,大軍便在此地過夜。

根據土著發音,他們稱此地為『長泰』,驛站就設立在山腳,向南分出兩條路來,一條正是瀛州軍所走,另一條則沿著山腳向西延伸。

意外收穫,庫房裡堆積著大量錫礦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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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幾名軍官圍在朱常瀛身邊,聽取簡報。

「殿下,各位同僚,前方山谷長約九里,出了山谷便是沙江谷地,霹靂國人口稠密區,村社相連,我們將再難以隱藏。」

「據活口交代,山隘出口有一處軍營,原本駐紮有約三百人,現在則僅有百人左右。我猜測應該是被調去了雪蘭莪。」

「突破這座隘口,行軍17里便是霹靂王城。」

「諸位請看,我們可以將沙江城分為兩部分。外城為商業區,沒有城牆,內城也就是王宮,王宮形如堡壘,宮牆高有六米,沒有護城河。即便如此,因我軍沒有火炮,攻城也會遭遇極大阻力。」

「王宮有多少護衛不得而知,但以其規模來推測,不會超過五百人。」

「從以往半島戰事判斷,遭遇戰事,王室不會放平民進入王宮避難,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好消息,將減少抵抗。」

「現在看,我們唯一的難點在於如何攻入王宮。」

「現計劃,於明日凌晨對隘口發動進攻,速度要快,而後強行軍直趨王宮,務必使敵軍沒有準備時間,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至於宮門,則用火藥爆破。」

劉景陳述完畢,朱常瀛琢磨著應該提升一下士氣。

「再次強調,我軍一定要於明天當日攻破王宮,否則敵人有了反應時間,我軍將陷於被動。必須孤注一擲,畢其功於一役。」

「告訴弟兄們,此戰所得,有三成是大家的!生擒霹靂王室成員,另有賞賜!」

「諸位,孤會親自督戰,建功立業,就在明日!」

凌晨兩點,大隊摸黑開拔,相隔三五人一支火把,隊伍如同火龍蜿蜒於谷地山路上。

雖是夜晚,但行軍速度相比白日還要快些。

夜風微涼,道路平坦,戰士們也有了足夠長時間的休整,隊伍中還多了六頭毛驢。

六個寶貝啊,極大減輕了戰士負重。

一個小時之後,火把盡滅。

轉彎正東一里處就是那座關隘,要小心了。

朱老七戲稱這座關隘是霹靂國的『鎮西關』,但其實土人稱這個地方為『巴當』。

依著俘虜口供,寨子正好堵住隘口,南北各有營房十幾座,有文官稅司有武官駐地,兼具防衛同稅收兩項職責。

士兵飲水休整,朱常瀛做臨戰部署。

「趙大勇,你部負責攻堅,炸掉營門。」

「崔東寶,劉賁,你二部負責南北兩向火力壓制,協防趙大勇部。」

「關天祿,你部負責突擊,務求全殲,不使敵人走脫!」

「劉景,你部繼續休整,待攻破關隘之後,你部急行軍,直攻沙江城。我部短暫休整,會儘快增援。」

「全軍聽令,四時整,發動總攻!」

將近四時許,朱常瀛同劉景登上一座高坡,向關隘方向瞭望。

月光傾灑下朦朧,前方黑乎乎營寨輪廓。

至今,朱常瀛也難以理解南洋土著的思維,他們懂燒磚懂採石,許多地方有發現規模宏大的廟宇遺迹,然而他們卻不修路,對於建城也興趣缺缺,倒是把王宮修建的足夠宏偉足夠漂亮。可是出了王宮,又滿地泥巴,遍地屎尿。

怎麼說呢,就彷彿這個國家不是他的,不值得投資一般。

就說眼前這座關隘,竟然只是簡易的木頭架子搭建的,倒是方便了敵人進攻。

四時整,戰鬥打響,槍聲如爆豆,亮光如繁星。

論滑膛槍與弓箭對比,無論射擊方式還是命中率,滑膛槍都要高出弓箭一大截,這是不爭的事實,沒有什麼可辯駁的。

至於我大清的弓箭吊打我大明的火銃,只能說這是軍事史上的奇迹,恥辱的奇迹。

等待中,一點巨大亮光一閃而逝,一聲巨響之後殺聲四起。

「殿下,卑職這就要出發了,您還有什麼要囑咐的么?」

朱常瀛上下打量一番劉景。

「滅國之功近在眼前,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

凌晨五時許,巴當寨戰鬥結束。

斃敵127人,俘虜328人,繳獲騾馬驢97,大象11,其他各類物資也來不及清點。

朱老七有些頭疼,這麼多戰俘應該怎麼安置?

該死的俘虜沒說清楚,原來關隘當值的兵也好官也罷,都是拖家帶口的,就如同大明的軍戶制差不多,在哪裡當差,家也跟著哪裡,而且世襲。

同時,巴當寨也是一座集市,前往礦區的商隊往往在此歇腳。

恰巧,一支商隊被堵個正著,騾馬牲畜一大堆,就還有11頭大象。

有些人逃走了,這也不重要,劉景半個小時之前就穿寨而過,17里路程,此刻怕已走了一半。

這個進軍速度絕對可以,就當下的土人動員組織能力,不可能有任何反應時間。

朱常瀛命令各部抓緊時間休息,獨把關天祿叫到身前。

「你部損失最大,留守巴當,各部傷員也交給你,要照顧好了。」

「卑職領命!」

「巴當寨是我軍的退路,你要守好了。這些戰俘你要善加利用,巴當寨要當咱自己家來經營。」

關天祿眨了眨眼,旋即嘴角微微翹起。

「卑職明白,巴當寨以西就是咱瀛州地盤了,有礦!」

「滾蛋,孤先眯一會兒,一個小時之後叫醒我。」

朱老七確實也是累了,雖然沒有親自操刀子砍人,但身為這場突襲戰的策劃者以及指揮者,精神上一直高度緊張,而這份緊張又不能表現於人前。

好在,他是那種說放下也就放下的性子,閉上眼,片刻間便呼嚕震天響了。

當再次出發時,堂堂瀛王終於不必依靠大腳板趕路,而是騎上了一匹馱馬。

此時,天已大亮。

道路兩側阡陌縱橫,正在田間勞作的農人見一隊隊怪異裝束之人從眼前掠過,不禁駐足觀望。

無知者無畏,因為沒有見過,所以不知道恐懼。

如果在沿海城鎮,恐怕早就掀起一波逃亡潮,即便不能逃走,也會關門閉戶,在恐懼中小心窺探。

朱老七不禁有些感嘆,想當年八國聯軍進京時,大概也是這般吧,老百姓圍觀看熱鬧,紫禁城裡的寶貝無論歸屬於誰都同他們無關。

甚至,還樂於接受聯軍雇傭,無數苦力為聯軍牽引火炮。

真實的歷史,不堪入目。

可惜了,這份寧靜十分短暫。行至半途,迎面人潮如被炸了窩的螞蟻席捲而來。然後......然後又掉頭轉向,黑壓壓的人群漫無目的在田野上狂奔。

恐懼開始傳染,原本勞作如常的農人也撒丫子逃散。

好吧,這才是侵略者應該享受的待遇。

如果善意不能解決問題,那麼令人恐懼也是一種解決方案。

城鎮依稀可見,兩匹戰馬迎面而來。

傳令兵跳下戰馬,小跑著來到朱常瀛近前。

「捷報!我軍攻克霹靂王宮,生擒國王穆卡達姆!」

朱常瀛臉上終見笑意,附身看向傳令兵,「穆卡達姆現在何處?」

「正在王宮門前,跪地請罪,只等殿下處置!」

「好!傳令近衛二營所有弟兄,二營威武,冠號『霹靂』,獨設軍旗!」

傳令兵聞言,胸脯又挺拔三分,小兒都知榮辱,何況軍人。

有了這面軍旗,不客氣的說,戰鬥力平添三分,而滅國之名也會隨著這面軍旗在新老兵之間口口相傳,成為這支軍隊的獨有驕傲。

至於滅的什麼國,這不重要,參與這場戰爭的老兵會把霹靂國吹噓的無比強大,戰鬥又是多麼的慘烈。

如果沒有傳奇,那就塑造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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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鑄山河,大明瀛帝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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