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決定了,辭職
十一假期第一天,難得失眠的葛玥童四點多被室友吳蕊毫不掩飾的起床梳洗給吵醒了……
吳蕊雖然沒有把寢室的大燈打開,當然她的動靜比開燈也好不到哪去,但是也沒有哪怕稍微注意一下自己會不會吵醒別人。透過床幃葛玥童能看到對面吳蕊書桌上檯燈的光穿透進來,吳蕊的人影時不時晃過一下,伴隨著濕漉漉的赤腳摩擦泡沫拖鞋的咯嘰聲,葛玥童幾乎能猜到她都在做什麼。
葛玥童拿起手機瞄了一眼時間,僵直的躺著,她很少主動失眠,這麼干躺著一整夜腦子亂糟糟的,拖鞋聲總算停了下來,一陣刺耳的拖凳子的聲音伴隨著檯燈光下被擋住一部分,從拍爽膚水的聲音來看,吳蕊已經開始護膚化妝了,葛玥童知道吳蕊八成是要跟男朋友出去玩,畢竟十一假期這麼長,太適合小情侶了。
葛玥童幾乎沒有假期出去玩過,她的假期都在忙著工作掙錢,不怎麼能休息,葛玥童很珍惜這份來之不易誰看都是很完美的工作,這些年勤勤懇懇的努力干著,就為對得起這份工資,但是事到如今,她還是在吳蕊一邊選衣服一邊給男友打電話問男友到哪了的聲音之中給出了自己失眠一夜糾結的問題的答案——辭職。
六點多,吳蕊終於走了,她關上門之後葛玥童坐了起來,拉開床幃,空氣里的香水味沒了床幃的遮擋,伴隨著空調呼呼啦啦的冷風吹的葛玥童打了個噴嚏,腦子也清醒了很多。
伸手摸出遙控器想把空調關了,但是后配的遙控器比那個原裝的總是不那麼靈,按了幾次沒結果以後,葛玥童只好爬下床,再爬到吳蕊的床上找到那個原裝遙控器把空調關了。
拉開窗帘打開窗,濕漉漉的空氣很新鮮,伴隨著鳥叫,迎城的十月還在盛夏,南方的夏天總是很長,葛玥童希望它再長一點。
整理好床鋪,天也從蒙蒙亮變成了半亮,葛玥童走到陽台打開燈,吳蕊用過的洗漱台總是一片狼藉,水濺得到處都是,沒沖洗掉的牙膏沫掛在洗手盆的邊緣,葛玥童嘆了口氣,趴在陽台欄杆上看著樓下的操場刷起了牙。
清早的操場已經有人在鍛煉了,跑步的居多,小小的人影在塑膠跑道上緩緩地移動著,葛玥童想起陳言如果在家的話,他也是大概六點半起來,然後安安靜靜的推上自行車,帶著一條就出門了,說是去遛狗,其實就是一條追著他的自行車在山上跑一圈,後來一條吃壞了東西做了一次小手術,陳言也就不帶她了,索性讓她退休在家,偶爾會去廠里把還沒上班的二餅帶上跑一圈,但更多的時候是自己一個人。
薄荷牙膏逐漸辣嘴,葛玥童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長時間的刷牙了,洗漱完以後簡單梳了個頭,掏出手機買了張動車票,迎城到前城交通便利,高鐵七十多塊錢一個小時出頭,班次密集,來迎城不到一個月已經往返了兩次的葛玥童輕車熟路,拿上包就出了門。
食堂的早餐新鮮熱乎,九點半的動車票允許葛玥童從容的吃個粿條湯,假期的食堂人不多,三三兩兩稀疏地坐著,葛玥童吃著飯突然又產生了退票的想法。
她知道自己本就是個拖拉不幹脆,遇事沒主見喜歡逃避問題的人,現在又在這反覆,捨不得歸捨不得,主要是現在這工資拿著確實虧心,明明現在只有節假日能回去工作,居然還因為考上了研究生漲了工資,葛玥童知道陳言總是這樣不動聲色的給別人最需要的幫助,她這輩子欠陳言的太多,以目前自己的積蓄來看,足以支撐自己讀完書找到工作,實在不必再這樣昧著良心拿陳言這麼多錢,更何況陳言的錢來的都太不容易。
下定決心的葛玥童終於踏上了前往動車站的地鐵,節假日的地鐵不似工作日擁擠,但中途上車還都要站著,葛玥童站在車廂連接處,低頭刷著淘寶,總感覺有些恍惚,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等再拿回自己的意識停止神遊的時候,已經在前城高鐵站檢票出站了。
換乘一次以後,地鐵奔著郊區而來,五六站路以後鑽出了地面,葛玥童很喜歡這段路程,沒什麼乘客,窗外風景又跳出了前城無盡繁華的高樓大廈,滿是田園氣象,非常開闊美麗。
到站下車,已經是完全的前城北城郊了,順著鐵路再往前不太遠就到了菀城。出站口有一些攬客的摩的師傅,看到乘客們三三兩兩出站都很殷勤的招手。
出站以後沒走多久,路邊就開始出現成片的村民自建房。前城城區租房很貴,很多上班族為了節省開銷也會選擇犧牲大把通勤時間在城郊租住民房,這也讓地鐵站周圍因為征地修路富裕起來的村子徹底熱鬧了起來。現在附近的村民們收入主要靠租房子和開店,剩下不多的耕地有老人們拿來種些蔬菜,山坡地則一般都是些果園,因為郊區地價便宜,這裡也有不少小企業落戶。總之所以雖然是城郊卻也充滿人氣,只是進了村,村道邊擠擠挨挨的握手樓多少有些壓抑,也容易讓人覺得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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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玥童生活在這裡有些年頭了,對這一切都很習慣,回到陳言家所在的玉成村要穿過旁邊這個村子,這段距離以前讀書的時候葛玥童會騎個自行車,現在離開前城去迎城讀研了,葛玥童這幾次回來都是走回去的,其實這段路並不算太遠,走下來半個多小時,不趕時間的話倒不耽誤什麼。
快十二點了,正是要到吃午飯的時間,村裡汽車電動車不免多了起來,葛玥童盡量貼著路邊,村道都是硬化路雙車道,但是架不住人車不分流很快擁擠起來,正是太陽毒的時候,回家吃飯四個字伴隨著高溫驅動出暴躁的情緒,在滿是握手樓缺乏綠化的村子里難免一陣陣的塵土飛揚。
葛玥童加快腳步,盡量貼著沿街房子一樓的店鋪門口走,越往村裡走人就越少了起來。玉成村不比周圍緊挨著鐵路線和省道的村子交通便利房子好租,加上村裡大部分是山坡地,村民的房子就沒那麼集中,所以一走進玉成村的地界就感覺像是武陵人鑽過了狹窄的山洞別有一番天地。
穿過兩個村子交界的一條柏油馬路,葛玥童遠遠看到了村口小超市帶孫子坐著搖搖車的珍姨,珍姨一手端著個不鏽鋼碗,一手拿著個不鏽鋼勺,正哄著坐在搖搖車裡的孫子吃中飯,那孩子快兩歲了,吃飯是個大難題,讓一直麻利能幹的珍姨傷透了腦筋,自從帶了孫子,葛玥童很少見到珍姨。
正想著走到跟前,珍姨也看到了葛玥童,笑著喊了一聲:「童童放假回來啦。」葛玥童點點頭,走到搖搖車跟前,這些搖搖車做工很粗糙,勉強能辨認原型是什麼動畫人物,全身閃耀的跑馬彩燈伴隨著雜音很大的兒歌,葛玥童摸了摸車裡孩子的胳膊,肉乎乎的,皮膚細膩,有種嬰幼兒特有的惹人憐愛:「珍姨,好久不見你。」
「小陳好像不在家,」村裡的人大多知道葛玥童是住在陳言家的,「天熱你快回去吧。」
葛玥童揮了揮手,繼續往裡走,因為是傍山的村子,進村的道路隱隱開始上坡了,往前走不到百米就是陳言姑姑家開的燒鵝店,要是早的話天氣涼快,會碰到陳言的爺爺坐在店門口納涼,正是午飯時間,村裡的幾個小廠子都下了班,燒鵝店座無虛席,陳言姑父奮力斬鵝的聲音遠遠就很清晰,葛玥童不多做停留,徑直往裡走。
村路分叉再分叉,越來越狹窄,房子之間也越來越開闊,轉過又一個小岔路,上坡頂部可以看到一扇對開的鐵柵欄門很歐式,柵欄門裡面是一棟三層的小樓,就是悅省常見的農村民房的式樣,陳言家是棕紅色的真石漆外牆,牽著白色的線條,每次看到它葛玥童都會莫名覺得很溫暖也很安全。
還沒走近柵欄門就聽到一陣狗叫,葛玥童知道是一條,歡快的叫聲伴隨著嗚咽,是狗狗迎接主人特有的歌謠。一條是一條黑色的四眼土狗,是陳言從肉案子上買回來的,當時還是個走路都打擺子的小狗仔,現在也已經六歲了。
以前一條身體倍兒棒的時候聽到葛玥童回來會高興地跳,砰砰砰的老遠就能透過柵欄看到,但那次誤食玉米芯開了刀住了院以後,一條就眼見著金貴了很多,醫生說恢復得很好沒落下啥毛病,但架不住這狗太聰明,知道生了病嬌弱的樣子最招人疼。
現如今太聰明的一條正扒著柵欄門沖著葛玥童甩著尾巴叫。葛玥童掏出鑰匙打開門,一條親熱的湊上來,雖然臉上隱約冒頭的幾根白毛彰顯著她的年紀,卻絲毫不妨礙她像小狗一樣親昵熱切的撒嬌。
葛玥童一想到辭職以後恐怕再也見不到一條,心裡很是難過,蹲下來抱住了一條的脖子,一條呼哧呼哧穿著粗氣,天熱,她舌頭滴滴答答的,葛玥童起身看了看狗舍,還是一向乾乾淨淨沒有一絲異味,電動飲水器是開著的,陳言果然是不在家。
院牆根下有一塊地,種了兩棵柚子樹,一顆更大些的是桑麻柚,雖然經常修剪管理,但樹頂已經奔著三樓去了,這棵樹是陳言剛住到這裡的時候種的,陳言管它叫棺材本,那時候的棺材本已經是一顆正經柚子樹了,是村後山坡上果園改建挖掉不要的,被扔在村道邊,陳言撿回來移栽在院里,總是盡心的養護,說自己要是哪天死了就把這棵樹砍了給自己做成骨灰盒。
生死大事很多人總是避諱,陳言不一樣,他好像每天都急切地盼著自己能麻溜的死掉,所以經常性的給自己安排後事。這種行為在旁人看來和精神疾病無異,但葛玥童能夠理解他,也總是很悉心的照顧這顆棺材本。還記得種了兩年發現棺材本總是開花不結果,陳言查了很多資料,認為是犯在了柚子自花不育上,又買來一顆沙田柚種在旁邊,這幾年兩棵樹總算都能結一些果子。
十月初正是桑麻柚成熟的時候,樹上的果子應該是都收完了,旁邊的沙田柚樹上還掛著些套了紗袋的青綠果子,如果陳言和葛玥童都不在家,齊叔會每天過來遛狗喂狗,照顧果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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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狗子看完樹,葛玥童沒有直接打開樓門,而是繞到樓后,樓后是一片小空地和兩個車庫,車庫很簡陋,前幾年陳言找人搭的鐵皮棚。陳言的房子是租齊叔的,這塊宅基地本來是齊叔兄弟兩人的,早年齊叔先起了這棟三層樓,齊叔的弟弟卻一心想要出去闖蕩,就把宅基地作價給了齊叔,齊叔也一直沒蓋起來,就空著成了光禿禿後院,後來陳言覺得弄個車庫什麼的挺好,就改成了現在這樣子。
葛玥童看到七萬正停在車庫裡,平時停在另一個車位里的齊叔的軒逸卻不在。知道陳言這次肯定是出遠門了,陳言出遠門肯定是不會開七萬的,也不會帶上齊叔。
七萬是一輛黑色的老奧迪Q5,是當年別人抵賬給陳言的,賬款就是七萬塊,陳言由此就管它叫七萬,這麼多年開下來,外面的Q5們也變成了Q5L,都出到第七代了,陳言也沒換過車。陳言總是這樣,會給很多沒生命的東西賦予名字,這在旁人看來不該發生在一個成年男人身上,多麼幼稚神經質,但陳言就是陳言,他從來不在乎別人怎麼說。
陳言的自行車在七萬車庫裡挨牆停著,再往裡是葛玥童以前上下學騎得那輛,陳言高,他的自行車葛玥童壓根夠不到底,一大一小兩輛自行車停在一起,整個院子沐浴在正午的陽光下熱的有些過分。
確定陳言真的出遠門了,他經常出這樣的遠門,特別節假日,葛玥童高興又失落,高興是不用當著陳言的面說辭職的事情,失落的是她知道陳言出遠門是要幹什麼去,她私心裡不希望陳言再掙這樣的錢。和旁人不一樣,旁人對陳言來快錢的路子多少充滿了鄙夷,葛玥童卻是實打實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