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悄悄地走比較好
繞回樓門口,葛玥童打開防盜門,一進門還是很清涼的,一樓就這點比較好,進門先換鞋,玄關柜上乾乾淨淨。和一般的悅省民宅一樓做客廳不一樣,陳言家的一樓空蕩蕩的,原本應該是客廳的地方只作為餐廳佔了一角,然後是一個帶儲物間的大廚房,一間帶衛生間客房——也就是葛玥童的房間。
和別的房間簡單的實木門不同,葛玥童的房間被一扇看著就紮實的防盜門鎮守著,這是葛玥童住進來半個月以後陳言特地給安的,鑰匙只有葛玥童一個人有,葛玥童放學回來發現門換了的時候陳言甚至不在家,只有安門師傅一直在院子里等候說陳言交代了務必把六把鑰匙悉數交到葛玥童手裡。
今天十月一號,房門上貼著一張ATM的憑條,是陳言給葛玥童發工資的憑證。其實現在手機銀行轉賬很方便,但是因為早年葛玥童未成年沒有銀行賬戶,陳言就給了葛玥童一張自己的銀行卡,為了方便葛玥童不用專門去ATM查詢,陳言每次都是去櫃檯或者ATM存現金進去,再把憑條拿回來貼在葛玥童房門上,雖然葛玥童成年後辦了自己的卡,但這個發工資貼憑條的習慣保留至今。
月底發當月,把憑條撕下來,掏出鑰匙打開門,房間不大,一張一米二的床鋪著鵝黃色格子的三件套,一個簡易衣櫃,一張帶書架的書桌,小小的陽台連著衛生間,洗衣機上方還晾著上次回來洗的衣服,葛玥童拿起挑衣桿把它們收下來。
其實葛玥童東西不多,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不可能永遠住在陳言的家裡,所以不允許自己添置太多東西,怕走的時候麻煩,真當這一天來了,她看著簡單的陳設心裡卻感覺無比奇怪。
自己本就是一個沒有家的人,如果不是陳言……
葛玥童壓根不敢往下想,粗算起來今年已經是自己住在陳言家的第七年了,拉開蚊帳坐在自己床上,葛玥童又看到了床頭柜上那張憑條。
拿到研究生錄取通知書以後,葛玥童猶豫了好一陣子要不要告訴陳言。
畢竟研究生考的是在省會迎城的迎大,要去上學就需要離開前城,離開前城就意味著回來的次數和時間更少了,當初自己高考成績一般般,志願報了前城本地的前大,當時她內心是很忐忑的,因為去上大學需要住校,可能不能像初高中每天都回來,所以她當時是做好了陳言會把自己辭掉的準備,沒想到陳言看到通知書也沒說什麼,隔天給了自己一個一萬塊的紅包。
拿到紅包的葛玥童以為陳言這算是不想把話說太明白,這筆錢應該也算是一個買斷,忍著眼淚告訴陳言這兩天會儘快搬出去,被陳言反問一句誰讓你搬出去了,這是獎勵你升學把眼淚堵了個瓷實,才知道自己會錯了意,陳言似乎也明白葛玥童在擔心什麼,告訴葛玥童沒人要求你每天都回來,之前約定好的不耽誤學業,你要上學你就去,說到這裡陳言頓了一下,但是,沒什麼事你就必須給我回來干你該乾的,還是那句話,我這沒有白拿的錢。
我這沒有白拿的錢。聽上去充滿了壓榨和剝削,葛玥童知道這是陳言這麼說不過都是為了讓她安心,陳言就是這樣潤物細無聲的好,也不求什麼回報,外人眼裡的陳言種種不堪加神經質,親近的人卻無一不感念他的好處。
正因為不想再白拿這麼好的陳言那些來之不易的錢,葛玥童必須要辭職了。考上研究生以後因為距離關係每周末和節假日才能回來陳言家一趟,陳言不但沒多說一句話,除了獎勵了兩萬塊的升學紅包,還把每個月的工資還翻了一倍。除了陳言,沒有人能對一個住家阿姨做到這個份兒上,何況這個住家阿姨現在還住不了家了,每個月在家的天數比主人還少,算哪門子的住家阿姨。
葛玥童是陳言家的住家阿姨,村裡的人多少都知道這一點,雖然葛玥童年紀還輕遠沒到阿姨的程度,但她確確實實在陳言家做住家保姆的工作。
論常理,沒有女孩子十幾歲就住到一個年輕男孩子家裡當住家阿姨的說法,所以葛玥童剛住進來的時候村裡難聽話也不少,畢竟陳言那個樣子就很容易招惹口舌是非,葛玥童一開始也很難適應,如果不是沒得選她也不會這樣,但後來慢慢發現了陳言的好,加上工作也得心應手起來,就乾脆學陳言那樣壓根不理會外人說什麼,時間一長反倒也沒人說了,人就是這麼奇怪。
坐著發了一會兒呆,葛玥童打開房門去了廚房,牆根下一排小泡菜罈子整齊的擺放著,裡面是葛玥童腌的泡菜,陳言喜歡吃辣椒,葛玥童的泡菜也是做的川味,摸索著弄了好幾年才弄成現在合格泡菜的樣子,陳言真的是個好主顧,從來不挑剔什麼,也很少主動提要求,甚至葛玥童學業一忙就自己下廚做飯幹家務,對葛玥童接連失敗的泡菜也給與了甚至超出家人的包容度,更不要說葛玥童其他大大小小從零起步錯漏百出慢慢成長的家政技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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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玥童認真檢查了每個泡菜罈子,默默記下了每種菜蔬的消耗量,陳言還是照舊喜歡吃萵筍豇豆芹菜,這些需要買新鮮蔬菜進去補充。
其實葛玥童在家務上並非一無所長,她自己也很滿意自己一手辣鹵的本事,幾乎是無師自通,葛玥童甚至想過以後開個辣鹵店。打開冰箱冷藏一側的門,放上次回來做的辣鹵的保鮮盒裡所剩無多,看來這陣子陳言是經常在家的,陳言在家的時候喜歡吃點鴨貨,葛玥童把沒吃完的倒進垃圾桶,把保鮮盒放在水槽里。
冰箱乾淨,看來自己不在家陳言也沒怎麼買菜,不過上次回來也並沒有見到陳言,也不知道他最近怎麼樣了。
檢查完廚房,葛玥童順著樓梯上到二樓。二樓本來是一間很大的房間帶著一大兩小三個房間,陳言搬進來以後做了些改動,把最大房間和旁邊的小房間打通當作工作室,自己則住在對面帶陽台的一間房裡面,剩下的一間房間拿來當了書房,平時偶爾來客人陳言也會帶到這裡。
從樓梯上來葛玥童先去了工作室,工作室因為是一大一小兩個房間連起來的,所以也有明顯的分區,靠外側的大工作室是陳言正經工作的地方,葛玥童推開門,窗紗是拉上的,屋裡光線稍黯,靠牆的布料架上還是掛著滿滿的衣料,房子靠窗擺放著一張非常大的工作台,牆上的工具架上整齊地碼放著工具,工作台上依舊乾淨整齊,陳言總是把這裡收拾得井井有條,工作台旁邊的人台上定位針扎著幾塊布料,跟著陳言時間長了,葛玥童看得出來這是一件男式西裝馬甲的雛形,估計這是陳言最近在忙的工作內容,一旁的鎖邊機沒關電源,綠色的指示燈一直亮著,葛玥童走上去把開關關了。
地板依舊是連根頭髮也沒有,葛玥童向著小工作間走去,這裡是陳言平時打發時間的地方,裡面沒拉窗帘光線正好,葛玥童看到綉架上正綳著一幅綉了一半的十字綉,28ct的布,掛線都整整齊齊的在針吸上,一看就知道是最近一直在繡的,這讓葛玥童鬆了口氣,這證明陳言最近沒什麼煩心事。只有心情好的時候陳言會願意花時間在高ct的十字綉上,反之,如果遇到什麼煩心事需要理清思路或者靜下心來想想,陳言就會換上不費腦子只動手的低ct印花布。
葛玥童看了看一旁靠牆置物架上的幾個千年綳,綉綳上綉制了一半的低ct印花圖都套著防塵袋,看上去應該是有段日子沒動過了,葛玥童幫著簡單整理了一下,把兩個沒放好的兔耳綳放到更高一層的架子上。
陳言沒事幹的時候會綉十字綉來打發時間,其實說沒事幹並不准確,但這確實是陳言打發時間的方式,畢竟他是個裁縫,綉綉十字綉有什麼稀奇呢,用陳言的話說,這是最偷懶的基本功訓練了,能讓他保持對針的手感。
工作室沒什麼要收拾的,葛玥童關上門出來,穿過走廊先推開了書房的門。
自建房的房間都比較規整,也足夠大,靠牆的全是書架,中間是一張茶桌,從桌上三個杯里剩的殘茶已經干出一圈印子來看,自己不在家這段時間陳言是有接待過來客的,葛玥童把用過的茶具收到水槽里,窗戶下邊的閱書桌上雜七雜八扔著好幾本書和資料,葛玥童看了看有些是關於機繡工藝和棉花娃娃的,還有一本是服裝裁剪的,葛玥童猜這應該是陳言又在為廠子找活計先自學,於是只是把書擺了擺整齊,並沒歸位。
在書房簡單洗了茶具放進消毒櫃消毒,就沒什麼可做的了,葛玥童關上門進了陳言的房間。
陳言愛乾淨已經到了多少有點心裡問題的地步,好在這種病態的乾淨他向來只針對自己不要求別人,陳言的床很大,2米的,鋪著從來都是各種各樣灰色的四件套,葛玥童掀起床墊看了一下換洗牌上的時間,上次自己回來給陳言換洗的時間記錄下面多了一條陳言自己寫的記錄,看日期是五天前,估計陳言出門已經有幾天了,葛玥童從旁邊衣櫃里拿了一套新四件套開始換洗。
二樓收拾完,三樓一直空置不用打掃,就算是基本家務做完了,兩點多了葛玥童也不餓,只是多少有些困,其實平時陳言家除了做飯洗碗沒什麼活兒干,陳言自己乾的家務明顯是更多的,像這樣的主顧離了這兒根本不可能找到。
冰箱里還有速凍的餛飩,葛玥童決定簡單對付一下,然後休息休息,估計休息好陳言的被單也洗完了。
端著餛飩碗回到自己房間,葛玥童就在書桌上吃,陳言不在家她也不會在餐廳吃飯,一邊吃葛玥童一邊想,辭職的事情是不是當面跟陳言說比較好,或者至少應該給陳言留封信,要不就留一封信吧,畢竟當面說怕自己表達不好……或者乾脆別辭職了吧,不然別人怎麼想呢,無路可走的時候陳言拉自己一把,現在考上研究生了說走就走?可是不辭職的話一個月幹不了幾天還拿這麼多的工資好像更不好啊,橫豎都不很好,太難了,可是陳言掙錢已經很艱難了,自己哪來那麼厚的臉皮心安理得的要這麼多錢呢……
糾結猶豫的心情讓葛玥童難以入睡,干躺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先去把被單晾了,在去菜市場逛一逛。
陳言回家肯定要到十一假期之後了,泡菜罈子里該補充一些蔬菜,辣鹵的鹵料包給準備幾個,速凍食品補充一點,應該也就差不多。
葛玥童這麼想著,先上樓去曬被單。她其實沒有主動跟人告別過,也沒什麼朋友交際,本科讀書的時候只要沒課她都會回到陳言這裡來,因此班級活動什麼的幾乎沒參加過,跟同學們來往甚少,以致畢業了就畢業了,好像也沒覺得有什麼分別的感慨,所以到底應該怎麼去道這個別呢。
思來想去,葛玥童還是決定,就悄悄地走比較好,再也不回來的那種,因為如果走了還保持著聯繫,依陳言的性格,也就等於沒辭職,幾乎就等於是白拿的錢還得照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