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破敵
「哦,這年頭粟米比金子值錢。」賀綉想了想,說道:「叫人把裝粟米的馬車掩飾一下,別叫人看出來裡面裝的是粟米,這兵荒馬亂的,可別招來些亂七八糟的人。」
「是,這個奴婢明白。」明璫答應著叫了一個婆子進來,又低聲吩咐了幾句。那婆子答應著出去了。
賀康打發人來叫賀綉說該上路了。賀綉便帶著明璫和百靈上了自己的馬車。
謝允之和賀康二人的馬車在前,賀繡的馬車在後,賀紋的馬車跟在賀綉之後,裡面多了一個蘇培。謝賀兩家的車隊便浩浩蕩蕩的往壽陽城南門行去。
此時王家和蕭家的女眷也都上了車,車隊還走在謝賀兩家的前面。
賀家打頭的護衛不多時便回來報信,說前面的車隊是王家和蕭家的女眷,蕭家的女公子阿媛聽說後面跟著的是賀家的車隊,便派了人來接,說請阿綉到她那車裡去說話解悶兒。
賀康聽了很是高興,吩咐道:「去,告訴阿綉讓她過去吧。」
蓮姑在一旁聽了,也很是高興地說道:「郎君,蕭家的女公子跟三姑娘成了手帕交了,這可是好事兒。」
「是啊,阿綉還真是不錯。」賀康滿意的點點頭,蕭家長房的嫡女如今可是三皇子妃呢。雖然前面車隊里的是蕭家二房的女眷,但蕭媛是嫡女身份,況且,蕭家跟王家也是姻親。
賀繡得到消息,吩咐馭夫把馬車趕得快了些,越過賀康的馬車的時候略停了停,百靈把車簾掀起來,賀綉便在車上朝著賀康福了福身,叫了一聲:「大兄。」
賀康的車簾被掀了開來,賀康微微笑道:「阿綉,蕭氏女公子阿媛邀請你去跟她同乘一輛車,你這就過去吧。反正我們的車隊也跟蕭家的車隊連接起來了,有什麼事兒你叫人立刻來回我。」
「是。」賀綉答應著又欠了欠身,放下了車簾。
馭夫又甩了兩下馬鞭,催著馬車超過了前面的護衛,一直追趕上了蕭媛的馬車。
蕭媛掀開車簾高興地叫賀綉:「阿綉,快過來,到我的車上來。」
兩個馭夫都停住馬車,明璫扶著賀綉下車又爬上了蕭媛的馬車。蕭媛高興地拉著賀綉說道:「我就說嘛,咱們一起走多好,這路上也多個說話兒的人。你一個人跟兩個丫頭坐在車裡有什麼意思呢!還是咱們倆一路走好。」
賀綉笑道:「姐姐說的是,我也正煩著呢,這天氣這麼熱,馬車裡顛簸的難受。我一個人在馬車裡也就是睡覺。」
「睡覺有什麼意思!」蕭媛笑著吩咐她的貼身丫頭紫玉:「這叛軍鬧得一大早的趕路,我這早飯都沒吃好,再把咱們的點心拿出來,我跟妹妹每人吃一點。對了,你再把十一哥叫人送過來的甜瓜削了,給我妹妹嘗嘗。」
「是。」紫玉答應著轉身從壁櫥里端出一個雪白的瓷盤子來,上面放著兩個洗的乾乾淨淨的白里透著一點黃綠的甜瓜,又拿了一柄短小的刀子來把那瓜一切兩半,把裡面的瓜籽瓜瓤剔除去之後,又把瓜切成一片一片的放在另一個瑪瑙盤子里,擺成了圓月形後放到蕭媛和賀繡的面前。
「妹妹,嘗嘗這瓜,昨兒晚上我回去后嘗了一塊,很甜呢。」蕭媛讓著賀綉。
紫玉拿了銀質的小叉子給賀綉,說道:「女公子快嘗嘗吧,這可是九郎君帶來的呢。」
賀綉笑道:「好,我嘗一片。」說著,她拿了小銀叉子叉了一片甜瓜放到嘴裡,果然清爽香甜,極為可口,甘甜的汁液直叫人精神一振,不由得贊道:「好,真甜啊!」
蕭媛笑道:「妹妹愛吃,這裡還有一個呢。」說著,她又叉了一塊遞給賀綉。
賀綉忙搖頭笑著說道:「這一個還不夠吃的?還惦記著另一個?可不怕姐姐笑話了。」
「這有什麼笑話的?妹妹喜歡就好。」蕭媛又自己拿了一塊點心慢慢地吃著。
賀綉吃了幾塊甜瓜也就不吃了,蕭媛便叫丫頭把瓜和點心都拿出去分了,自己拉著賀綉靠在榻上說閑話。
這眼看著太陽漸漸地升高,馬車裡也熱了起來,蕭媛便叫丫頭把厚重的車簾掀開,只留著一層細紗。微風吹進來,驅散了幾分悶熱。
因為一夜沒睡,賀綉又跟蕭媛說了一會兒話便有些困了。靠在榻上不知不覺的閉上了眼睛。蕭媛夜裡也沒怎麼睡好,她見賀綉睡了,便也拉了個枕頭往一側一靠,閉上眼睛慢慢地睡著了。
馬車顛簸,二人睡得並不安穩。但因為倦急,賀綉也只是迷迷糊糊的在半睡半醒之間。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間馬車一頓,賀綉猛然睜開了眼睛問道:「怎麼了?!「
蕭媛也醒了,忙坐起來掀開了車窗帘子往外一看,見護衛們都紛紛下了馬,便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笑道:「晌午了,應該是停下歇歇腳,吃點東西再走吧。」
賀綉拍著胸口嘆了口氣,笑道:「我還當是來了賊匪了呢。嚇我一跳。」
「你呀,真是被賊匪嚇破了膽兒了?哪裡來的那麼多賊匪?你也不看看,咱們這幾家加起來可是有兩千護衛呢,什麼樣的賊匪敢招惹咱們?」
「說的也是。別說匪賊了,就連劉漢叛軍也不敢輕易的招惹的。」賀綉慢慢地起身,扶著明璫的手慢慢地下了馬車。
黃土官道旁邊有合抱粗的白楊樹,濃綠的枝葉宛如一把大傘,擋住了火辣辣的太陽。樹蔭下涼風習習,很是舒爽。
賀綉看著僕婦們把榻幾擺放好了,她便過去坐下。蕭媛也下了車,卻不急著坐,只蹦蹦跳跳的去找王麟了。
賀綉便坐在榻上搖著紈扇乘涼,僕婦們早就點起了風爐燒水沖茶。百靈便拿了水囊來問道:「姑娘,口渴了吧?要不先喝口涼開水?」
「不用了,你們都下去吧,我一個人坐會兒。」賀綉擺擺手讓幾個丫頭都散了,自己一個人歪在榻上仰著臉看著白楊樹茂密的枝葉縫隙里點點陽光,又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周圍丫頭們來來回回的走動的聲音漸漸地小了,四周一片安靜,除了風吹樹葉沙沙的聲音之外,便沒有任何聲音。
空氣中似有一股淡淡的,若有若無的瑞腦香縈繞著,賀綉忽然間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便睜開眼睛往四下里看了看,果然見王博正學著她的樣子歪在榻上,微微的閉著眼睛仰著臉,似是在聽風聲。
賀綉微微的撇了撇嘴,對著王博做了個鬼臉,慢慢地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王博似是看見了賀繡的鬼臉似的,睜開眼睛微微的笑了笑,說道:「阿綉,想什麼呢?」
「沒想什麼。」
「轉過來。」
「九郎有什麼話只管說吧,我聽著呢。」
「轉過來我給你看樣好東西。」
「嗯?」賀綉轉過身來睜開眼睛問道:「不知道是什麼好東西也值得九郎這樣啊?」
王博微笑著從袖子里拿出一樣東西來,晶瑩碧透,一看便是難得的翠。他抬手遞到了賀繡的面前,說道:「這個給你的。」
「這麼好的東西給我?」賀綉接過那快玉佩來,看著上精心雕琢的荷花蓮藕,那荷葉上的葉脈都絲絲清晰,玉佩觸手清涼,似是還帶著一點若有若無的瑞腦香。
「嗯。」王博微微點頭,說道:「以後若有什麼難處,拿著這個來找王家的人,他們必會如你所願。」
「喲,這可太貴重了,我不敢收。」賀綉說著,忙把玉佩還回去。
「拿著吧。」王博抬手推了回去,說道:「前面到了郯城我要往西去蒼郡和桓四郎匯合,你跟著他們往南去建康。這路還很遠,不知道會有什麼事兒。你拿著這個,我也放心些。」
賀綉便把手收了回來,把玩這玉佩低聲說道:「多謝九郎君了。」
「呵……」王博微笑著搖搖頭,說道:「不用謝我。其實我這也是為了我自己。」
「為了你自己?」賀綉不解看著王博,不明白他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王博卻不願再多說,慢慢地坐起身來,大袖一甩剛要說話,便聽見身後有人嘶喊一聲:「快!護衛,快!上馬,拿兵器!」
王博一怔,轉身看向背後,卻見西北方向煙塵湧起,似有大批兵馬蜂擁而至。
「九郎,快,上馬。」賀綉也看見了那衝天而起的煙塵,心知災難將至,忙拉著王博跑到王博的白馬跟前,推著他上馬:「快上馬,快走吧。」
「阿綉,要走一起走。」王博說著,拉住賀繡的手死死不放。
「快!快收拾東西——上車!」明璫吩咐眾僕婦把榻幾等物匆匆抬上了馬車。
「都上車!不要管那些東西了!」王博牽著賀綉轉身跑到馬車前,推著賀綉上車,轉頭厲聲吩咐明璫等人:「你們先護著阿綉走!」
「九郎!一旦打起來,便會有箭雨流矢,這車上總比馬上安全。」賀綉被王博推進了車裡,忙又探出身子來喊道:「你也上車吧!」
「九郎,您也上車吧。」明璫也忙上前來勸道。
「來不及了!快上車!」賀綉聽著廝殺聲越來越近,便探出身子去拉著王博上了馬車,又吩咐馭夫:「快!快趕車走!」
馭夫匆匆跳上了馬車,搖著鞭子趕著馬車便往南走。
丫頭僕婦們也都紛紛上了馬車,護衛們自動分成兩路,一路手持兵器騎上馬上前去迎敵,另一路則護住了主子的車隊。
前面王麟和蕭媛上了一輛馬車,蕭家的女眷們更加慌亂,丫頭僕婦們都亂成了一團。
王博見狀掀開車帘子高聲喝道:「來人!」
一個身穿鎧甲的護衛策馬上前,應道:「郎君有何吩咐?」
「你多帶幾個人去前面,告訴蕭家的幾位夫人不需著忙,這些人不過是些戰敗的喪家犬,不成氣候。不要先自亂了陣腳。」王博說著,又對著旁邊的馬車吩咐道:「周媽!你去蕭夫人的車上照顧她!」
一個穿著體面的嬤嬤掀開車簾應了一聲,馭夫便趕著馬車往前面去了。
王家的護衛已經和叛軍廝殺到了一起,叛軍雖然多,但王家的護衛也不少,一千多人又都是驍勇善戰的,一時間難分上下。
謝賀兩家的車隊本就沒怎麼散開,賀康甚至還沒下馬車,叛軍一來,他們立刻整裝迎敵,也和叛軍打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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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許叛軍衝進了車隊中,車隊上裝的糧食被叛軍的長槍捅開了麻袋,便有金黃的米粟灑在了地上。那些人見到了糧食,更加殺紅了眼。一時間謝賀兩家的護衛竟有些抵擋不住。
「快!護住車隊!快!那是我們的糧食!」謝家的護衛見一車糧食被刺破了,急忙招呼人過去搶奪。
「搶我們的粟米!跟他們拼了!」
「殺!殺了這些強盜!」
「殺!搶粟米啊!」護衛們一喊,叛軍搶的更加歡實。
「搶糧食啊!」
「搶啊——搶啊!這裡有很多粟米啊!快搶——」
叛軍像瘋了一樣沖了過來,把賀家的幾十個護衛衝散了,殺的殺,砍的砍,把十幾車粟米搶了個一乾二淨。
賀康和謝允之哪裡還顧得上這些糧食,叫馭夫駕著馬車匆匆往南邊逃走。蘇培和賀紋的馬車也在幾個護衛的保護下急急忙忙的逃走,誰也無暇顧及那些裝糧食和家私用具的馬車了。
唯有阿信帶著幾十個人護著賀繡的十九車糧食跟在後面急急忙忙的跟上。
「阿信,小虎受傷了!」一個家丁背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追了上來。
阿信回頭看看被十幾個人擋住的叛軍,著急的說道:「把他放到車上去。」
「哎。」那人把背上的少年拖到拉糧食的車上去,又著急的說道:「這也不是個辦法啊,他們那麼多人,我們快頂不住了!這若是追上來,十九車糧食可全完了!咱們……咱們已經丟了五十車糧了呀……」
「說的是啊,這十幾車糧食可是我們這些人的命,丟了糧食首先餓死的就是我們。」阿信說著,抬手拔出了腰間的刀,咬了咬牙說道:「你們護著車先走,我抵擋一陣。」
「擋不住的!你看看他們有多少人?我們這麼幾個人怎麼擋得住呢?!」
阿信回頭看了看用稻草遮掩著麻袋的馬車,忽然說道:「拉住最後一輛馬車。快!拉住!」
「啊?什麼?」
「把最後那輛馬車給我拉住了,別走了!」阿信看著從自己身邊依次跑過去的馬車,沖著身邊的人嘶吼一聲,「快!把最後一輛馬車留下!」
「哎。」那人忙上前去攔住了馭夫,「停下停下!快停下。」
「幹嘛呀?」馭夫早看著身後幾十步之外的追兵,著急的說道:「快跑啊!愣著等死?」
「你們都快走!」阿信抬手牽過馬韁繩,對身旁的人說道:「快跑!追上前面的馬車!」
「哎,好!我們走!」
阿信把馬車調轉了方向,又從懷裡摸出火摺子吹出了明火,伸手把馬車上的稻草點著了。
烈日炎炎,天乾物燥。
馬車上的稻草一見火便呼呼地著了起來。
火烤著馬屁股一片炙熱,馬兒受了驚,嘶鳴一聲撒開四蹄便朝著後面的叛軍沖了出去。
馬一跑,火迎著風越燒越旺,那些叛軍措手不及,被燃著火的馬車沖的暈頭轉向。
「快!快走!」攔擋叛軍的那些護衛家丁得空立刻撒丫子追著車隊往南邊逃去。
著火的馬車四處亂竄,火苗子燒著了馬尾巴,馬兒吃痛,越發瘋了一樣橫衝直撞。那些叛軍一不小心被撞著,十有八九都被火給燒著了。一個個嘶叫著在地上打滾兒撲火。
一時間那些叛軍竟然被一輛著了火的馬車給沖的七零八落。
那邊王家的護衛見狀越發的勇猛,縱馬衝過來把叛軍殺的哭爹叫娘。
王博和賀綉坐在馬車裡,聽見身後的追殺聲越來越小便抬手掀開車簾往後看,卻見後面廝殺的人群中有一輛著了火的馬車橫衝直撞,把叛軍給弄得首尾難顧,一時難以追上來。
「呵呵!這可真是有意思,誰想出來的主意啊?」王博笑著拍了拍車窗,忍不住贊道:「真是聰明。」
賀綉聽見也忙靠過去從車窗里往外看,不過她一看就明白了,那麼容易著火的馬車肯定是自己那些裝糧食的車。別的車上根本沒有稻草,不會這麼容易起火的。
「哎!」她忍不住嘆了口氣,搖頭說道:「又糟蹋了我一車糧食,一匹好馬。」
「那是你的車?」王博驚訝的看著賀綉,離得這麼遠她怎麼就一口斷定是她的馬車呢?
「是啊,我裝糧食的馬車用稻草做掩護,所以才一點就著。而且能想出這樣的主意來的,絕不是賀家的護衛。這事兒肯定是阿信辦的。」賀綉淡淡的笑了笑,心想這個阿信果然是個可造之才。
「這辦法極好。」王博笑著抬手把賀綉攬進懷裡,低聲說道:「阿繡的手下果然有幾個能幹之人。」
「什麼能幹之人,不過是保命的本事罷了。」賀綉說著,抬手把王博的手臂從自己的肩膀上推了下去。
「保命?在這亂世之中,誰不是在保命呢?」王博的手又握住賀繡的手指,若無其事的看著車外,又輕輕地嘆了口氣。
「九郎,那些人不過是一時亂了,等會兒整裝后還是會殺過來的。我們還是趁機快走吧。」賀繡的手被王博攥著,只覺得自己像是陷入棉花里一樣,有一種虛無縹緲不真實的感覺。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這會讓她喪失了理智,不能準確的判斷周圍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