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如同情自己

第6章 不如同情自己

望舒尚且不知自己是書房裡兩個男人間的話題主角,歇過一覺,噔噔地去馬房看小雞苗。夏嚒嚒原用破碗裝點水,見她跑過來,又在邊上放了兩把加水和過的米糠,提醒她:「舒舒,你看看!」

小雞仔撲到瓦片上吃米糠,啄完一口便仰頭用力一上一下抖動脖子,好不容易吞咽下去,又跑去喝一口水,又是仰脖引頸讓水順著長脖子流下去。

為了一口吃的大夥噎著死去活來,口口難吞口口不落,舒舒整整看了一盞茶功夫仍意猶未盡。直至催促,端著蒸好的米糕和茶水到書房去,幾步路偏偏遠遠就喊,「爹爹開門!」

季父忙接過托盤,一碟米糕,一碟桃片,一壺熱茶。「修遠,過來先喝杯茶,來,吃塊米糕。」

此時季母亦端著托盤進來,一碗是望舒的肉沫波斯菜粥,晾得剛剛好。另一碗配了竹籤子,這下小桌上擺得滿滿當當,四人落座,「這是居灶君剛出爐的鹵豬耳,修遠可嘗嘗,下里巴人的吃食,勿怪。」

秦修遠連拱手道豈敢豈敢,招待豐盛至極。

望舒當先用簽子叉塊來吃,入味肉香,嚼得心滿意足不住讚歎,「嚒嚒真厲害!」

「嚒嚒說,你送了小雞崽給她,她高興著呢,說騰出手夕食給你弄一個蒜末油碟,讓你蘸著吃。」

季家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望舒嘿嘿直笑,看著秦家giegie二次叉起鹵耳朵:算你識貨。

「我和嚒嚒講,雞崽如今15隻,以後只管給10隻家裡。剩餘的她可以自行做主。」夏嚒嚒很忙,但家裡只有她有經驗,這樣她養雞也上心,望舒也有私心,不想看到雞苗沒幾天就倒地不起,「我可要天天去看雞崽喝水,娘親,嚒嚒還說她只留給自己不下雞子的公雞。」

「乖女兒,小雞崽是如何喝水的?」季父饒有趣味詢問喝粥的女兒,一副「爹爹不懂虛心求問」的模樣。

秦修遠靜觀其變,當爹如何吃癟。

「小雞崽喝水嘛,自是隨它的爹爹。爹爹,你也是爹爹,你當知小雞崽的爹爹是如何喝水的。」說完,望舒又含了一口粥,等她的爹爹演示。

眾人鬨笑而過。

望舒留在書房裡,第二次周氏大良朝開國初的一本遊記,她看書就是要舒服姿勢,挨哪倚靠哪,就著坐墊靠著書桌陰面角落,翻開書就開始看,無人打擾她。

正對四書中的章句集注有不同意見引經據典時,季父突然想到什麼,起身去拿個軟靠墊幫人墊好,「乖女兒,墊墊背。」

遊記是一位前朝致仕文官,妻子早逝,大良朝建立后便遣散家奴,帶著兒子從北向南,一路遊歷名山大川,尋訪古剎名寺,嘗盡地方特色,又一一詳細記錄下來,他在桂南攀登一處高峰失足不治而亡后,兒子整理他生前的草稿,送到書館發行,起名《山河錦繡》,由於華麗辭藻不多,用詞偏通俗易懂,如今此書成為文人圈子裡小有名氣的入門遊記代表。

有人讀後為此公感慨不值,本有一番成就卻未能安度晚年壽終正寢,而死於非命,此書的流行,他本人亦未能親眼目睹。而有人認為作為前朝官員,國破山河不在,文人風骨,自是家國一體,不侍二君,寄情于山水方可慰藉不得志之苦悶,失足時年已古稀,早已樂天知命。至於死後書籍流行,也算在歷史留名了,不枉此生。

望舒挺羨慕作者的,年輕時以科舉出仕,為官二十餘載,影響一方百姓,攢下不少身家,國家換代了,他也老了,拿著萬貫家財帶著兒子遊山玩水,寫寫記記,父子對酌,吃喝玩樂十幾年,無病無痛一下子摔死。發行的著作又給兒子掙下大筆錢財,自己也留了名聲。

雖是山河錦繡,自然景觀和歷史景觀之外,父子倆尋訪問路時不時遇百姓家庭因戰亂失去青壯年,或者婦女遭殃,因飢荒而人煙荒蕪,地里野草雜生。有些較為偏遠的地方影響較小,卻也子女成群,終日勞作,只得溫飽,一一記錄下來。作者每每憑前朝官身借宿當地豪紳之家或富農之家,哀民生之多艱,不住發出感嘆:天下苦戰久矣,民苦久矣!

如今周氏大良朝藩鎮割據,作為最強藩鎮中心城市,遙城源源不斷接納從各地而來的災民,一一安置在外城,其野心勃勃,雄心昭昭,可見一斑。唯一的異姓王秦大將軍統轄西北,現年不過四十齣頭,五位成年兒子年齡從十幾到二十多不等,均是馬上能手,不乏能文能武之人,虎狼將成,只待山林,更別說底下還有好幾個十歲左右的兒郎了。多少有些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暴風雨來臨前是寧靜的。原主挺想父母多生一個弟弟,望舒卻覺得季父季母明智,亂世之中,百姓如草芥,少些負擔,好好活在當下就是安仁樂道。

遊記所記,易子而食,人皆相食何等可怕!把她扔來亂世當炮灰,真想對天咆哮!

秦修遠一刻鐘之內已經第四次聽到桌角那顆黑腦仁傳來嘆息聲,看得出來完全沉醉在自己的思考里,自打圓腦仁定在那裡,期間均不受他二人交談說笑,翻書撫掌用茶等等雜聲影響,看書之專註,可見一斑。季父自然也看到了,得意地捋捋小鬍子,示意由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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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大嘆一聲,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就這樣吧!望舒伸直腰起來才知手腳僵硬麻掉了,又跌回原地去,忙叫喚看向自己的季父,「爹爹,快來,痛啊!」

季父跑過去替她揉著,待女兒一陣鬼哭狼嚎終於消停,「下次還是去榻上倚著看,中途換些姿勢,這血脈久坐淤積,受累!」

「這書挺有趣的,我都迷進去了。」望舒伸伸懶腰,看兩人習練的字帖。秦修遠慢慢避了避,讓出位置方便她看。

「有趣?乖女兒頻頻嘆氣莫不是傷心那作者失足山崖?」

望舒心裡翻了個白眼,她傷心自己十次八次都不會傷心那個作者半次,「作者都人生七十古來稀了,功名利祿吃喝玩樂都過癮了,我還自作多情心疼他?他不死在山崖里,說不定吃口飯噎著也就蹬腿了,死在山崖還自在些。」

越說越覺得原主父母可憐,「咱們要傷心下自家吧,古來稀誒,家裡誰能有那長壽命!我鐵定無了,娘親看著不成,爹爹指不定吧!」

被妄議姓名的季父:……轉頭想想,也是這個理。還不如可憐自個呢,「爹爹肯定是隨你和娘親的。發白齒松目瞎耳聾,倒不如瀟洒求去!」

「秦修遠,你的字真不錯!」望舒有點被驚訝到,現代互聯網上網可知天下事,書法中她尤其愛好行草,也看過一些名家作品,秦家giegie正是揮毫了在這個時代被直接號稱古往今來第一才子王勃的巔峰名作《滕王閣序》,越看越喜歡,不由得轉頭亮晶晶地看他表揚道:「我覺得有點『酒為旗鼓筆刀槊,勢從天落銀河傾』那種意思誒!」這句話是《河山錦繡》里作者稱讚一位隱士的,那位隱士曾是前朝將軍,文武兼備,作者引用該詞句讚美隱士筆墨觀之遒勁多姿,氣勢如虹,熱血沸騰。

現讀現用?秦修遠:「修遠慚愧,自當勤練,以求精進。」

「修遠確實寫得一副好字,假以時日定有成就。」季父捋捋小鬍子,對未來女婿的滿意又上一個台階。「乖女兒,你來握筆練上一刻鐘吧!」

望舒拒絕,「爹爹,手如柔荑,如何能握筆呢。女兒看看夕食準備得如何了。」

看著翩然而去的女兒,季父不得不掏出兩張女兒月初的「墨寶」讓未來女婿有個心理準備,「修遠,你看看吧。」

秦修遠:…水平確實如三歲幼兒初學時。著墨深淺不一,逞論橫折撇捺基本功不紮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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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你聽著,搶完山頭站C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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