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皇帝駕崩
長劍入鞘。
翊王頭也沒回地率眾前行,直奔乾清宮。
卻在宮門處,被齊王等人攔了下來,齊王看著衣袍染血的翊王毫不意外,「老四,我就知道是你,你果真沒讓我失望!」
「二哥也要攔我?」翊王聲音平靜,聽不出波瀾。許是雙手沾血的緣故,他周遭散發著濃烈的殺氣。
齊王只覺臉上一涼,下意識抬頭,就見雪花飛揚,打著旋兒飄落。
下雪了!
「二哥,你可不要糊塗!」長平郡王從內殿跑出來,身邊還跟了兩個禁軍。
齊王收回視線,重新看向翊王,「四弟,你要對我動手?」
翊王沒說話。
那張稜角分明的臉龐一半都湮沒在漆黑的長夜裡,跳動的火光只映出他清冷的下頜。在漫天飛揚的大雪中,寒意凜冽,猶如臘月的冰刀。
他長久的沉默,讓人不自覺地將心提到了嗓子眼。
萬籟俱寂。
只余空氣中冷風呼嘯和火把上的松樹油啪啪作響。
那聲音聽得齊王心中壓抑,煩躁之下,他沉不住氣道:「老四,別忘了當年漠南秋獵……」
若非得已,他也不想挾恩圖報。
「當年之恩,弟弟沒齒難忘。」翊王說著向齊王拱手,「就是念著二哥當年幫忙救下明禮明謙的情分,弟弟才會放任二哥舉兵進宮。」
齊王大駭。
方才他之所以能夠順利入宮,全是因為老四暗中放水?
他不動聲色地用眼尾餘光環視四周,剛才隨他攻入宮城的將士們,不知何時被人俘去,如今還跟在他身邊的已經沒剩下多少了。
他心下瞬間涼了半截。
老八老九這會還在外面接應,宮裡只有他一人。
那他不就成了那隻「瓮中捉鱉」的鱉?
正想著,陸長庚進宮回稟,「報!回稟翊王殿下,八皇子、九皇子皆已擒下。」
此人是陸時安的爹,也就是顧雲瑛未來的公公,不僅是翊王的親信,更是翊王的親家!
看到他的那一刻,齊王頓時面如死灰。
老八老九被擒,他連負隅頑抗的機會都沒有了。
大勢已去。
如今的翊王,已經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他閉了閉眼,似是認命一般,對著翊王單膝下跪,拱手長揖:「恭迎翊王勤王救駕!」
翊王進去時,容貴妃身邊的素心姑姑已經在等著了。
他看了眼翊王身上的殷紅,從容道:「翊王殿下請隨奴婢來。」
翊王換了身乾淨的衣服才去了皇帝寢宮。
此時皇帝躺在榻上已經奄奄一息了,看見翊王過來,他下意識伸手,榻前的容貴妃立即給自己兒子讓開了位置。
「父皇。」翊王來到榻前,握住皇帝那隻乾瘦的大手。
「都解決了?」皇帝問。
翊王點頭,如實道:「十二弟已經認罪,其他幾個不懂事的弟弟也被禁軍控制了,正在等候發落。」
他頓了頓,又道:「六弟逼宮失敗,已經……」
皇帝閉了閉眼,示意他不必再說。
他已經猜到了。
當年老六南下治水曾對老四動過手,後來的瀛州之戰,老六還對老四落井下石,想趁機除掉他。
這些他都是知道的。
想當年,為了坐上這個位子,他這雙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臨到老了,反而希望自己的兒子們兄弟和睦,不要像他這般,將自己活成孤家寡人。
為此,他連續警告老六兩次,但他對皇位的渴望已經超越了他這個父皇的權威。
他沒有將自己的話放在眼裡。
這才導致了如今的悲劇。
自從漠南回來,兄弟鬩牆便成了他的忌諱。
老四也明白。
他能忍到今日,全是顧忌他這個父皇。
重新睜開眼睛,皇帝看著眼前這個滿臉悲慟的兒子,用盡所有力氣道:「朕知道,朕不會,不會看錯人。朕將大燕託付給你,便能放心,放心了。記得,善待,善待你的兄弟們……」
交代完翊王后,他吊著的那口氣才散了。
平心而論,老四不是他最喜歡的兒子,但他卻是最適合大燕的。
他必須要為大燕的江山社稷考慮。
在位二十三年,他的功過是非由後人定論,但他自己心裡很清楚,他只能算是守成之君,比不上高祖、英宗的豐功偉績。
大燕的未來,要靠老四了!
「咚!」隨著沉悶的鐘聲響起,乾清宮內傳來翊王撕心裂肺的痛哭,「父皇——」
外面的齊王和長平郡王聽到聲音,迅速偏頭看向寢宮,雙雙哭喊著跪爬進去,「父皇!父皇!」
就連外面被俘的皇子們也撲通跪了下來,痛哭落淚。
霎時間,皇城內外,跪倒一片,哭聲震天。
皇帝駕崩,舉國同殤。
此時翊王府內,燈火通明。
雖然已是凌晨,但王府上下無人安眠。
不論是前院的孩子,還是後院的姬妾全都聚在了扶雲院里,一個個提心弔膽又眼含期盼。
成王敗寇。
今晚等待他們的只有兩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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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麼一飛衝天,要麼死無葬身之地。但一飛衝天的前提是,他們要活著。
早在進了臘月,翊王府外便有重兵把守了。
尤其今晚,更是戒備森嚴。
府門外,由沈聽白和陸時安兩個小輩分別帶兵把守,沈家軍和陸家軍將王府內外圍得鐵桶一般。
奪嫡之戰,不僅瀛州的沈家派了軍馬過來,就連江南的沈舟和沈放也早早地趕回了上京。今晚,翊王帶兵進宮,沈放一路相隨,沈舟因為腿腳不便則留在了翊王府。
扶雲院。
沈幼安和陸時宜婆媳二人鎮守在花廳內。
看著沈舟和陸時安回來複命,立即問,「外面情況如何?」
沈舟道:「一切如常。」
沈幼安點頭,「四哥,今晚務必守好翊王府,但凡靠近王府者,不論身份,一律格殺勿論!」
「四哥省的。」沈舟神色凝重。
陸時宜也跟著囑咐陸時安道:「安弟,萬事聽從沈四爺安排,可記得了?」
「長姐的話,我記下了。」
沈舟和陸時安剛要離開,府內的幾個男丁以及十六皇子全從東廂房沖了進來。
「四嫂,求您讓我同去!」率先開口的是十六皇子。他眼神堅毅,神色堅決,周身散發著沉穩自信。
在翊王府住了一年多時間,他已經從過去那個自卑暴躁的廢物成長為了眾人眼中文武兼修的可塑之才。這一切,都是四哥和明謙的功勞,如今翊王府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候,他必須站出來力挺四哥!
顧明禮皺眉,「十六叔,你的腿……」
十六叔已經今非昔比了,若是有了三長兩短,父親定不會輕饒他們。
「無妨。」十六皇子不以為然。
沈四爺也跛著腳,不照樣提槍上陣嗎,他又何懼?
「好!你隨他們同去,但要注意安全!」沈幼安看著十六皇子叮囑。
話音落,顧明謙便上前一步道:「娘,我也去!」
「小姑,還有我!」沈敘白也不甘示弱。
「母妃,我也去!」顧明軒道。
沈幼安不著痕迹地看了眼顧明禮,就見顧明禮拱手道:「母妃,兒子也去!」
剛說完,林疏言便從偏廳內衝出來,攔在顧明禮面前道:「世子三思,外面太危險了,您不能去啊!」
她說著朝沈幼安跪下,「母妃,您不能將世子置於危險之地啊!」
不等沈幼安說話,陸時宜便皺眉,直接讓人將林疏言拖了下去,這裡哪有她說話的份?
世子去不去,不該由她一個世子側妃決定。
更何況,連六歲的顧明軒都敢冒著危險出去保衛翊王府,顧明禮作為大哥,作為翊王府的世子,更是責無旁貸!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退縮!
「母妃,我們去了!」顧明禮並沒有將林疏言的話放在心上。
孰輕孰重,他還是能分得清的。
若是他這個時候沒有站出來,等到父親坐上那個位子,他要如何服眾?如何入主東宮?
最後,顧明禮、顧明謙以及沈敘白和十六皇子一同出了院子。
沈幼安看著幾人離去的背影,帶著女眷們福身,「翊王府就拜託諸位了!」
她之所以讓顧明謙等人前去,是想讓他們參與進來,他們的父親在前面打頭陣,他們這兩個做兒子的便替父親守好大後方。
沒有經歷過腥風血雨便從父輩那裡繼承一切,他們永遠不會珍惜。
尤其是顧明禮。
自從他娶了側妃后,僅有的一點男兒血性也被溫柔鄉泡沒了。
今晚這場宮變,他本該陪在翊王左右,與他父親並肩作戰的,卻因為他的優柔寡斷,直至此時仍處在婦人堆里。
希望經過今晚一事,他能有所成長吧。
等沈幼安和陸時宜回到偏廳,女眷們一股腦地涌了上來,眼底儘是擔憂。
「大家只管等待,不必擔心。」她只說了這一句。
眾人想問些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便對沈幼安點了點頭,她們相信王爺,也相信王妃,她們唯一能做的便是不添亂。
沈母抱著顧雲昭率先上前,握住了女兒的手。
事發前,她便先讓沈父睡下了,免得他要吵嚷著披甲上陣。
「娘親。」顧雲昭從沈母懷中撲到沈幼安身上,兩隻小手抱住她的脖子,「娘親不怕,昭昭保護你!」
「乖,有你在娘親不怕。」沈幼安眉眼溫柔。
「昭昭過來,姐姐抱你。」顧雲瑛看著沈幼安眼底的疲倦,懂事地朝顧雲昭招了招手,生怕這丫頭一直掛在母妃身上,累到母妃。
「去吧,到你大姐那裡去。」沈幼安將顧雲昭放下。
顧雲昭坐在顧雲瑛膝上,摟著她的脖子,悄咪咪咬耳朵道:「大姐,我剛才跑去偷看大姐夫了,他長得好看,比那個趙祺好……」
不等顧雲昭說完,顧雲瑛便紅著臉捂住了她的嘴。
偏廳緊挨著花廳,剛才花廳內的說話聲,她們在這裡聽得一清二楚。
陸時安說話時,她一下便聽了出來。
那聲音溫潤如山泉,聽在耳中很舒服,應該是個脾氣溫和的人。
不過今晚這種時候,她也沒心思細聽。
若不是昭昭提起來,她都已經把人忘記了。好在偏廳內氣氛緊張,沒人察覺到昭昭說了什麼。
顧雲瑛很是鬆了一口氣。
直到後半夜時,從皇城的方向傳來沉悶的鐘聲,翊王府上下瞬間將心揪緊。
而後,由沈幼安帶領著,所有人都跪了下來。
皇帝駕崩了。
今晚一事也應該有個結果了。
除了沈幼安,其餘人都繃緊了神經,甚至膽小的溫庶妃還嚇暈了過去。
不多時,顧明禮便帶人回來稟報。
「成了,成了!」
「太好了!」偏廳里的人齊齊鬆了口氣。
他們很清楚顧明禮那一句「成了」的背後包含了怎樣的含義,過了今晚,他們翊王府上下便都要跟著一飛衝天了!
「王府可還好?」
顧明謙興沖沖道:「一共發生了三次衝突,不過都解決了,目前一切都好!」
沈幼安點頭,剛要吩咐眾人準備喪事,林疏言便一個箭步衝到了顧明禮跟前,一把將人抱住了,「嗚嗚世子您終於回來了,言兒擔心壞了,幸好,幸好你沒事……」
抱著孩子的陸時宜:「……」
挺著大肚子的葉清影:「……」
狠狠抽著嘴角的宋婉儀:「……」
這一幕,讓她想起了從前自己不顧一切衝到翊王懷中的畫面,當時她還以為自己痴情。
原來在外人眼中,竟是如此……不害臊,不知羞恥!
她感覺自己的雞皮疙瘩都要掉下來了。
這一刻,宋婉儀都替林疏言臊得慌,臉頰泛紅,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她深吸一口氣,著急催促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們感情好,要抱回去抱,現在是辦正事的時候!」
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身份不該對世子說這番話,她趕忙收回視線。
假裝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
但眾人還是齊刷刷地朝他看了過來。
宋婉儀輕咳兩聲,掩飾尷尬。
都看她做什麼?難道就她一個人看不得這場面?就她一個人長針眼?
陳庶妃等人震驚的是,原來針眼也會長針眼。
顧明禮原本還不覺得有什麼,被宋婉儀一說,頓時覺得無比尷尬,立即將扒著他的林疏言拉到一旁,然後看向沈幼安道:「兒子全憑母妃吩咐。」
「進宮,奔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