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喬厘
沈白仔細端詳著自己的手指。
彷彿是幾筆勾勒出來的細緻的紋理，在光與影交錯下顯得有些不真實，不做修飾但剪得齊整的指甲，以及乾淨的指腹，都很容易讓人不小心誤以為其主人是一位秀氣的女孩子。
「不過就幾個月罷了，熬過去就可以徹底放心，我也就不管你了，想想為了這麼幾個月，你付出了多少，今年怎麼都得努力，把這坎邁過去，你就是不為你自己想，就算為了你媽媽我好么，如果考不上大學，你讓我的臉往哪擱，你看別人家的孩子，就你最不讓我省心。」母親似乎說了很多話了，沈白卻迷茫的抬起雙眼，好像才意識到這件事，怔怔望著母親的臉。
自從進入高三，沈白地虛無感像得到養料一般蔓延滋生，時常覺得自己和世界有了一層執拗的角質膜，稍不注意，就會掉到那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任對方吞噬自己的五感。
沈白每次從那種狀態中掙扎出來，就立刻大口喘氣，好像被抽取了很多應該珍視的卻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他討厭這個時候自己的不知道。
沈白母親嘆了口氣，自從上了高三以來，兒子就變得有些遲鈍，似乎是被沉重的學業打擊地完全失去神采，自己雖然多方安慰，亦或是刺激、鼓勵，試過了各種辦法，卻總是沒收到有益方面的效果，而且高考的事情迫在眉睫，一一顧慮兒子的感受實在是來不及，兒子要快速的進入學習狀態，等高考過了再說別的事，想到這裡，沈白母親就頭痛起來。
看著被一陣鳥叫聲吸引過去的兒子，沈白母親絕望極了，覺得只有這個時候，這孩子的眼睛里才驀地出現幾分光彩。
「有備無患，是時候考慮提前做復讀的準備了，再換一所新的學校，希望這孩子的壓力會小一點吧，我只能做到這麼多了，明年的話，這孩子再不振作精神，我也就沒辦法了。」沈白母親無力的想著。
「我說，你在聽吧，出去轉轉就回來，不要在街上亂走。」沈白轉過頭，看見母親眉頭揪在了一起，不忍心讓母親太過煩躁。
他朝著母親努力的微笑，然後穿上外衣，出了門。
母親看著沈白背影，有些獃滯。算了，還是不要想太多的好。
沈白機械的挪著步子，想著再去公園發一會呆。不過在街角的奶茶店裡，他意外看見了正喝著奶茶的喬厘。
喬厘是喜歡沈白的女孩，也是他的同班同學，與沈白愈發沉默地性格不同，喬厘是那種熱情洋溢的女孩子，在班裡也屬於眾星捧月的角色，加之她相貌確實出眾的緣故，擁有一大堆朋友和閨蜜。沈白印象中，他和她的交集，多數都是在物理科目的顧老師那裡。
他們兩人都喜歡在空閑時去顧老師辦公室那裡看看時新的雜誌和風格怪誕的小說作品，並與包容他們做這些事的顧老師交流心得，有時甚至能從那位稍有些陰鬱的顧老師口中，聽到某些耳目一新的延申論點。可除此之外，沈白並不知道喬厘為什麼會對他這樣的男生抱有如此大的親切，甚至已經超乎友誼之外。
是的，沈白確實察覺了喬厘的一部分心思，但他不願深想，一直保持著這種扭捏單純的關係。
喬厘這時候也看見了沈白，連忙驚喜的招呼沈白進來。
沈白看著女孩的熱情，不由嘆了口氣。這年頭，能純粹因為看見自己而高興的人，除了親人，怕也就是她了。於是他不願拂了難得之人的面子，無精打采地走進店內。
「怎麼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喬厘往座位裡面挪了挪，示意沈白坐過來。
「沒什麼事，就是瞎走。」沈白坐下來，心緒煩亂地瀏覽著奶茶店的飲品菜單。對別人說出胸口裡的那種虛無感，會讓沈白覺得有些矯情，也有一部分是怕別人嘲笑他。
「你啊！就是老喜歡逞能，把什麼事都放在心裡，也不給別人說。」喬厘生氣地戳戳沈白的胳膊，一點都不滿意他的敷衍。
沈白沒回答，心裡想著給你說了也沒用，又解決不了。
喬厘沉默了一會，忽地說：「你知道嘛，我在老家也挺受歡迎的，有幾個很好的朋友，有一個還對我告白了。」
喬厘是高二的時候，從安鄉縣東邊的一個縣轉過來這邊上學的，兩個縣隸屬一個地級市。因為他們所在的學校是安鄉縣乃至市內最好的高中，有一流的教師和一流的教學手段，還有市裡最好的學習環境，所以很多市內外縣的家長會想盡辦法打通渠道，讓自己的孩子轉學到這邊，以求更好的前途。
喬厘繼續說道：「其實，我一直以為我和他只是好朋友，直到昨天他鼓起勇氣對我說出那些話，真沒想到會有人對我產生那樣的感情，你有沒有在聽啊！」
她又生氣的戳戳沈白的胳膊，用尖利的長指甲在沈白胳膊上留下一個個月牙形的痕迹。但她眼中卻閃過一絲委屈的光芒，接著說：「我當時真的很驚訝，也有些不知所措，所以，我沒回答他。」
沈白不知道該怎麼接喬厘的話頭，好像話到嘴中，卻怎麼都不合適。他是知道喬厘的好感的，可他也知道自己對喬厘還不夠到超出友誼的感情。他喜歡的女孩可能是校花蘇小妍這種明亮的發著光的女孩子，可那是天邊月，夠不著，沈白也是知道的。
喬厘頓了頓，似乎在回憶著昨晚的場景：「雖然我沒回答他，但我們還聊了一些別的事。」
喬厘突然灼灼地看著沈白：「比如，你的事。」
「我的事？」沈白驚慌失措，他可不想在高考前再添加一件想起來就很麻煩頭痛的事，彷彿又要被母親碎碎念了。
「對，我和他聊到了你，聊到了這一年多你和我的一些事。」
沈白想要裝傻：「都是些瑣碎的小事。」
「不全是」，喬厘嘆了口氣，對沈白的反應有些失望，「不過，他最後跟我說，他很想認識你。」
喬厘頓了頓，又加了一句：「我把你的聯繫方式給他了，你別介意哦，實在是他煩的我不行，你要是生氣，我先跟你道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