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西湖

小娘子、大姑娘像花一樣，好比[面如敷粉三分艷，唇若塗朱目含情。]

欲語還休，叫人心癢。

奈何目標卻是一和尚，哪怕他長得好看，都將那一大幫漢子心裡吃味得緊，好好的出家人幹什麼招蜂引蝶？

莫不是假和尚吧？

惡意的目光瞅過去，對上穿著僧服的小灰狼，大眼睛撲閃撲閃的。

猶如一泓清泉撫平了他們心上的陰霾，還有那些突生的躁意，恢復平靜。

再看法海他們，不再有嫉恨、怨懟而是好奇，大和尚帶著小……崽崽，奇怪的組合，重點在於小灰狼那濃密的小短髮。

都不剃的嗎？

小灰狼注意到了，用手摸摸頭髮，法海沒有停步他也亦步亦趨跟在身後。

「這位施主，我是金山寺帶髮修行的俗家弟子，不用剃髮的喲～」

向行人招手。

前面帶路的法海停了步，小灰狼一時沒收住，「啪！」撞了上去。

呀，我的鼻子！

「住持，你停下做什麼？」

法海攬住他的肩，沒讓小傢伙摔，站在西湖岸邊遙望。

那裡，橋上——

小灰狼都沒開天眼，就看到了橋上對望的三位，啊哦，怎麼就被住持給遇上？

前面才討論完白兔報恩，還未看到法海的觀念有所改變，又遇上白蛇報恩。

姐姐，我該說你什麼好～

事情不太妙，小灰狼拉著法海的手：「住持，不要停下，走啦走啦。」

法海深深地看著斷橋，又揉了揉小灰狼的頭頂：「放你一回，若有下次……」

小灰狼抱住他的腿：「啥呀？」

嫩生生的小臉，如初放的花蕊，法海捏了捏：「無事，走，帶你找地方落腳。」

明明是他想要阻止法海，打擾小白的劫，到最後卻被法海直接抱走。

望著不斷遠去的橋。

小灰狼揮了揮手：「下次再見，姐姐們～」

「姐姐？」

法海眸子微眯，盯著小狼，探究的目光讓人頭皮發麻。

小灰狼摟著他的脖子：「你聽錯了，是美麗的湖水美麗的橋，下次咱們一起走。」

法海沒有揭穿，笑著說：「好。」

還在斷橋上與一許姓大夫相識，小白聽著對方稱自己「小娘子」，也喚他一聲「小官人」，四目相對。

情，不知所起。

反倒是小青有些不耐，他們兩個要對視到什麼時候？

嗯？好像有一絲小狼崽的氣息。

她不管這兩要對視到地老天荒的人，趕忙跑到橋邊四處打量。

就連對面湖岸上飄落的樹葉都沒放過，然而遍尋無蹤，心裡有了牽挂，對小白和許官人的事也沒那麼上心。

老老實實地當個工具人。

許官人因大夫的身份，日夜繁忙，少有見面之時，怎有時間相熟互述衷腸？

於是，日暮西山，月影繁星。

在西湖之上，水光倒映漫天星辰，波光粼粼浮動著清冷的月華。

一葉小舟在左，一葉小舟在右。

他們相遇了。

……

「嗷嗚！」一口。

小灰狼跟著法海，吃上了素齋，金山寺在佛門的地位還算崇高。

所以法海尋一寺廟，亮出身份憑證后，獨自享有一間上等的禪房。

小灰狼是順帶的。

法海的禪房夠大，便沒讓人另外準備，讓小狼與他共一間。

進來就打坐。

小灰狼百無聊賴，到處摸摸、碰碰，最後跑到法海身邊，用手指頭戳他的臉。

法海無奈睜開眼。

「這是作甚？」

小灰狼化作原形拱在他的懷裡，不斷扭著身子：「要玩！」

修鍊是不可能修鍊的。

這座寺廟的佛氣不比金山寺，小灰狼的修行路順暢得很，只要明悟佛意便可提升，如今還是他百般壓制的結果。

看出法海不缺法力，缺的是心境修行，小灰狼就各種折騰他。

奈何法海心志堅定，唯有先前白兔一事惹得他情緒波動幅度增大，別的。

倒也沒什麼。

越是這樣，小灰狼越是擔心小白，到底相識一場，白青兩位蛇姐姐待他是極好的。

所以希望她們不要像既定的未來那般慘烈，你說這修行者渡情劫。

幹嘛全都要以身入局呢？

要麼損修行，要麼損自身，搞個化身歷世度紅塵劫，不就行了？

本體繼續修行，化身渡劫，同樣都是自己，若是終結，一世過去，不成功便成仁，也不會擾亂什麼人間秩序。

小灰狼不理解。

將此事與法海一說，引來對方沉思：「你這個想法角度清奇，是我未曾想過的一面，若仙妖神魔都遵循如此理念。」

「想必天下會清明許多。」

小灰狼得到他的贊同，有了新的動力：「是吧，我就說嘛。」

「動不動就為了情情愛愛的，用自身法力擾亂世界平衡，要麼控制他們的法力如人一般生活，體驗各種辛酸苦辣。」

「要麼，使用功法，本體不入世，入世體悟當人一生、兩生……妖生漫長，人命有盡，他們總能悟得一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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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類就像佛門的「輪迴說」，走眾生道，歷紅塵劫，什麼時候開悟，什麼時候得道，慢是慢了些，但的確是正道。

給眾生機會，不以身份區分。

可這般做法也難。

「那些妖怪天生地養，大都以野妖居多，怎有這般無上法？」

重點是連他都沒有。

關於這個問題，點在小灰狼所擅長的方向了，他驕傲地抬起頭。

「有我呀，狼狼帶給你們無限奇迹，等著我閉關幾天給你們整一本輪迴法去。」

說是幾天。

他光是演化、實驗、測試就用了大半年，期間還有諦聽相助，參考了大量冥府的法則，最後抱著新鮮出爐的輪迴法。

蹦蹦跳跳地結束閉關。

「住持、住持，我成功了，快看！」

「誒？人吶？」

小灰狼左顧右盼，都找不到法海人影，眉頭一皺，他掐指一算。

大事不好。

「住持去找小白麻煩了，水漫金山、雷峰塔……我得去救她們。」

「萬里急速，筋斗雲。」

軟綿綿的雲團冒了出來，似乎有靈智地與小灰狼蹭蹭，當小狼騎在它的身上，「咻——」飛得老快了。

另一側。

法海在小灰狼閉關修行的時候，全城排查妖氣來源，當他找到青白二蛇的存在，發現……白蛇報恩嫁人。

這件事，怎麼那麼熟悉？

他拿出金缽的頓了一下，心中暗嘆：小狼，你已經預料到了嗎？

雖說如此，該收的妖他也不可放過。

「出來，金毛犼！」

「吼！」

小白狗瞬間變大，猶如小山高的身軀壯碩無比，眼睛瞪得像銅鈴。

小青、小白感受著對方釋放的威壓，心下一驚，許仙懵懵懂懂。

「娘子，那是什麼？」

這剛拯救回許仙的魂魄，小白萬萬不敢在他面前現出真身，無奈法海不願放過。

又有金毛犼緊緊相逼。

她的手摸向珠釵，抿著唇，眉眼猶豫：「法海，你何必逼我？」

「僅這一次，了卻塵緣我便回歸山林……就這一次，求你。」

「妖孽！」

法海厲聲大喝：「人妖結合，天理不容，我既然看到，豈能容你！」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還不快快皈依——」

「我不！」

小白長劍在手，長發隨風飄揚與衣袂相交，秀麗的容顏布滿寒霜。

小青齜牙：「道貌岸然的和尚，姐姐，我們聯手衝出去。」

「可是，相公……」

小白還在猶豫，她好不容易找到的人，還有日常相處中，對方表現出來的點點滴滴，她捨不得。

「姐姐！」

小青要被小白氣瘋。

「如今性命攸關，你還管那個人做什麼？若不是他將這和尚引來，你我又怎會落入如此境地？」

「難道說，他比你我姐妹幾百年的情誼還要更重要？」

小白搖頭：「當然不是，只是官人到底是凡人之軀，貿然加入我們之間的糾葛，恐怕會擾了他今後的人生。」

小青冷笑：「你決定與他成親時就該明了，你已經亂了他的人生。」

小白大受打擊。

「我……」

她只是太想念許宣了，當年的事情，久久無法忘懷，她一直認為，要不是遇上自己，許宣就不會死。

姐妹倆相持不下。

金毛犼蓄勢待發，爪子早就無法忍耐，不給姐妹倆更多聊天的機會。

胖乎乎的爪子拍下來，驚起滿地塵土飛揚，當塵土散去，不見白、青姐妹倆。

轉而代之的是白、青兩條巨大的蛇，蛇鱗溫潤透著柔和的光澤，青蛇較為戾氣些，白蛇更加靈動，她們雙雙擺動身子。

蜿蜒遊走，與金毛犼交戰。

傳聞金毛犼是一隻似狗而吃人的北方野獸，常與龍爭鬥，觀音菩薩座下便是一隻金毛犼，而法海這隻，定然不會是菩薩坐騎。

頂多有點關係罷了。

僅僅如此，也不是白、青二蛇可以對付的，很快，青蛇被打飛，而白蛇也被金毛犼的爪子壓住，掙脫不得。

法海舉著金缽，口中念動密咒。

許仙目眥欲裂：「娘子！」

「許仙！你還不醒悟？她不是你的娘子，而是一隻修行千年的白蛇！」

法海對頗有慧根與蛇結緣的許仙，那是一個恨鐵不成鋼，世人總被妖孽的表象迷惑，即使到了這一步，還是鬼迷心竅。

「臭和尚，快放開我姐姐。」

小青朝著法海咬去，卻被佛門護身咒震開，無法近身何談解救白蛇。

她痛苦地嘶吼，更是把氣發泄在許仙身上：「你這個無用之人，前世已經害苦了她，今生又來折磨她。」

「真是幾輩子都欠你的。」

許仙已經淚流滿面，他也不想啊，好好地憑著善心照顧遠道而來的法海大師，誰知對方竟讓自己家破人亡。

而溫婉賢惠的娘子，怎麼就變成白色的大蛇了呢？他不理解。

惶恐之中避開了小白的目光，惹得娘子傷心，可看到金毛犼壓制白蛇。

一日夫妻百日恩。

何況他們是真真切切相處了好些日子，夫妻之間和睦美滿，本是難得有情人。

該是傳奇佳話。

可惜都被法海給毀了。

這一刻。

覺醒了對小白愛意的許仙，驚怒之下，手握著針灸的針，奔跑著、叫喊著：「快放開我的娘子！」

然後將針插到了法海手上的穴位。

控制金缽的手一疼。

他凝聚的法力散開，金毛犼沒了加持，轉而變回小白狗，被小白一尾巴扇飛，最後變回佛珠回到金缽里。

法海氣極了：「許仙，你！」

許仙不管不顧直接奔向小白，卻被小青一把推開：「夠了！你害他得還不夠多嗎？」

他變得躊躇，怯怯地看向小白，被他先前的選擇所傷，小白偏過臉去。

許仙的內心一陣失落。

緊接著法海的下一輪攻擊已經攻了上來，不知他用了什麼秘法，又放出了金毛犼，這回，金毛犼更加強壯與兇殘。

一下兩下。

白蛇、青蛇，全都被金毛犼挑飛，重重地落在地上起都起不來。

它張開大嘴，眼見要對兩蛇下口。

許仙想起自己在寶青坊主那處換來的玉笛，抽出，用獻祭靈魂的方式。

奏響了玉笛。

笛聲嗚嗚，吹響的一刻，金毛犼的動作遲疑了，眼見有效。

許仙馬不停蹄，他吹啊吹。

連自己的魂息耗盡都無知無覺，他只知道他要救回娘子。

「相公！」

虛弱的小白推開小青，朝著許仙爬去，可當她的手碰到許仙的衣袍。

許仙魂魄散去，只留了一魂執念，等著他的娘子，身體的生機已無。

玉笛滾滾而落。

法海看到白蛇沒有再戰之力，而許仙也用生命作為代價，天星中有文曲星落入白蛇腹中，借胎托生。

他震驚之餘，說道：「怎麼可能！妖怎會懷上人胎？」

人妖殊途，這是天理。

所以按理來說，妖都無法懷上人的孩子，人亦是。

小青的情況比小白稍微好些，她幾步走上去，試探一下許仙的鼻息。

「他沒氣了。」

小白悲慟：「怎麼可能！」

法海緩緩解釋：「那支玉笛是個法寶，許仙不過是沒有法力的普通人，要想使用法寶限制金毛犼，必然使用了靈魂之力。」

「如今他精力耗盡，三魂七魄也只餘下一魄尚在，連輪迴都入不了。」

小灰狼抱著《輪迴法》走來，雖說來得晚了些，但來的湊巧。

「誰說無法入輪迴，正好趕上我新創造的法門，小白姐姐，若你願意將許仙這一魄放入我的輪迴界。

不就是三魂六魄嘛，都給你補全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