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兩萬件

坐電梯上了樓，我們見到了林飛宇，他坐在前台會客區等著胡之菲。

我想起上回來找胡之菲的時候，胡之菲還不讓林飛宇上樓。

「林飛宇。」我們叫住他。

林飛宇看到是我們也很驚訝，他說：「你們怎麼來了？」

我卻先小聲問林飛宇：「你怎麼在樓上等。菲菲不是不讓你上樓？」

林飛宇翹起嘴角，像是腰杆子硬了的樣子，用手掌掩住嘴巴，悄悄回了我一句：「因為我帶著胡之菲回家見過家長了。」

「真的假的？」我略感驚訝。我還以為胡之菲不會這麼早就跟林飛宇見家長的，上回她還說，她以後才不會找個老師結婚。

這還真是瞬息萬變啊……

李馳笑著捶了了林飛宇一拳道：「你小子可以啊。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李哥，你這亂用成語。」林飛宇有些難堪地撇過臉，「我和菲菲挺好的呢。」

李馳卻毫不給林飛宇面子，話裡有話地揶揄了一句：「唉，也不知道誰談個戀愛還差點進了醫院。」

林飛宇突然捂著李馳的嘴巴，慌張的使著眼色說：「李哥，給兄弟留點面子。」

我一聽便挑眉看著李馳：什麼？這裡頭還有我不知道的事呢？

隨後，林飛宇攆著李馳走出會客區，說：「我們抽根煙去。胡之菲且沒結束呢，還有一刻來鍾。」

「那司葭——」李馳被林飛宇推著走，他犟著扭頭看我說，「你……」

「我坐著等會兒。你們去吧。」我識趣地坐下拿著手機刷起來，李馳點點頭，和林飛宇走出了公司。

我剛翻了兩下手機，誰知，黃子爵和林浩就上了樓，他們看到我一個人，似乎想跟我說什麼。

我抬頭不悅地看看他們兩個，林浩推了一下黃子爵，黃子爵先進公司了。

我將目光收回手機上，裝作專註地翻朋友圈。

林浩走過來，拉開我身旁的座椅，問了一句：「我可以坐這裡嗎？」

我沒什麼表情地說了一句「隨便」，我已打定主意不和林浩說任何話，正因如此，我也不好當面和林浩翻臉。畢竟他不久前曾幫過我，只是此刻，我們分屬不同陣營。

老實說，他前一晚自作主張打來試探我的做法，也讓我心存芥蒂。我更欣賞明朗的做派，正直、直率，就像李馳、黃子文、李莉，而林浩卻並不屬於那一類，真要歸類，他比較像黃子爵，表面上客客氣氣的，實際上，卻讓人摸不透。

林浩坐下后，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輕聲笑了一下，夜裡的辦公樓很靜，他的笑聲讓人無法不注意。

我略側了側頭，他逮住機會，開口道：「在刷朋友圈？最近很久都沒見你發圈了。」

「嗯。」我敷衍道，「工作太忙了，沒時間發圈。」

「當老師也這麼忙？」林浩打趣道，「我以為老師沒那麼忙。」

我話語帶刺：「當然沒有你大律師這麼忙，起碼周末不用加班。」

林浩包容地呵呵大笑起來：「確實。周末也要加班的打工狗，沒資格評論別人的工作。相比我們這一行，老師的工作令人羨慕。」

「你有什麼事嗎？」我有些警惕地看著林浩，我感覺他在用玩笑話套著近乎，「如果是問黃子文，那我無可奉告。」

林浩搖搖頭：「沒事。」他抬起手掌，往下按了按，像是要叫我息怒，「你不用這麼敏感。」

我微張著嘴巴，本來要說什麼，因為他的這句「不要這麼敏感」，我便無法再往下說。

林浩誠懇地垂下手肘，架在膝上，將上身往前一送，看著我說：「司葭，對不起。」

「呃……」我下意識往後縮著身體。

「我向你道歉。昨天，不是黃宏耀要找你了解情況，是我自作主張。」林浩的聲音在安靜的空氣里沉澱出動人的餘韻，他的面容在暖黃的燈光籠罩下，凸顯出漂亮的面部骨骼和尤其流暢的下頜線，下頜隨著他說話的動作，起起落落，像流雲。

我收回目光，低下頭：「不用道歉。你也是好心。你和黃子爵的關係那麼好，你為黃家著想，這一點，我能理解。」

「不。請原諒我。」林浩並沒有因為我的話語，語氣有所鬆懈，相反，他更加執著地說，「司葭，請你原諒我。」

我有些迷茫，也有些震驚，回看向他，他的眉眼籠著淡淡的憂傷。

「我找你核實情況，不是為了黃子爵，更不是為了討好黃宏耀。」林浩放慢語速，停頓一下，然後微微低下頭，看著我說，「我是為了我自己。」

「嗯？」我挑動眉毛。心跳跟著開始加速狂跳。

「司葭，我……」林浩話說到一半，抿住了嘴唇，他屈指抵著人中，眼神看著我，然後說，「我是認真的。那天你同事拜託我照顧你的時候，我答應她，是認真的。」

我尷尬極了，下意識想要逃避。手剛扶上座椅，林浩屈身擋在我前方，他拿起桌上的一次性杯子，看著我問：「我幫你去倒點水？」

與此同時，李馳和林飛宇推門進來。

林浩轉身彎腰在旁邊的飲水機上取水，然後鎮定自若地把紙杯放在我面前說：「那你們談。我去子爵的辦公室。哦，對了，飛宇，要不要我讓子爵開一下商務洽談室。那邊的沙發舒服一點，還有咖啡機。」

林飛宇笑了笑，他當真以為林浩是熱情招待：「不用了，哥。我們坐坐就走的。」

那一瞬間，我的思緒打了岔，有些恍惚了。林浩真的是林飛宇的堂哥？他們根本就不像。

「那好。我去叫一下胡之菲出來。這個點應該結束了。」林浩禮貌微笑。

「謝謝了，哥。」

「沒事。」林浩擺擺手，「順便的。自己人不用客氣。」

……

李馳輕聲問我：「他剛才沒問什麼吧？」

「沒有。」我自然不會把林浩對我說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話告訴李馳。

胡之菲沒卸妝就出來了，她打了個哈欠，看看我們：「又想到別的辦法了？」

「不是。」李馳說了一句，然後掏出手機，將電子合同給胡之菲看，「有個線下的客戶下單了一千件。昨天下單的，沒來得及跟你說。」

胡之菲沒有表現出興奮來，甚至連該有的反應都沒有，只是淡淡地說：「我知道了，你明天和我爸公司管倉庫的小吳說吧。倉庫里存貨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李馳略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我們都沒想到胡之菲是這個反應。

我試探著問：「那胡叔叔寄去美國的貨櫃出的是什麼貨？」

「不是這款。」胡之菲看看我們，「這批貨是去年賣剩的版型，又打版重做的，只供內銷的，不是出口的。客戶有規定的，他們要的貨，我們絕不可能在國內同時發售的，這是規矩。」

「這樣啊……」我和李馳異口同聲地哀嘆了一句。來之前左右盤算，都白算賬了。

胡之菲看看我們的表情，噗嗤笑出來了：「你們該不是以為我爸那批被扣下來的貨就是這個吧？想著萬一貨逾期了，就出口轉內銷是吧？」

我和李馳尷尬起來，胡之菲一下子就說穿了我們的心事。

李馳化解尷尬地撓了撓頭：「不是就算了。」

胡之菲嘆了口氣道：「出口那批有兩萬件。西裝、褲子、襯衫、馬甲都有，想趕在聖誕節運到的。我爸說，這還是個新客戶，之前第一批試單，就定了一千件，結果在感恩節前一周預售就賣空了。然後他又追加了兩萬件，感恩節是趕不上鋪貨了，不過聖誕節和新年檔期他說已經和幾家賣場談下來，已經定了檔口售賣。本來時間就很緊嘛。但是我們的生產線都是現成的，做制服單也是老手了。我爸覺得好久都沒出過兩萬件的大單了，興奮得不行，讓生產線的工人三班倒，一周就做完了。」

「胡叔叔好牛啊。」林飛宇誠心恭維了一句。

「中國速度嘛。」胡之菲笑了笑，「中國商人要是有錢賺，不睡覺都行。國際上都出名的。」

胡之菲說到這裡，臉上的笑容逐漸凄涼，嘆氣道：「所以，這批西服三件套萬一真的逾期，被打回來，我們直播室不知要賣到猴年馬月了。」

「之前襯衫不是賣得挺好的嘛。」李馳安慰道，「萬一真的萬一，我們加把勁賣唄。」

「中國沒有正裝文化的。國情還是不一樣。兩萬件，又不是兩百件。」胡之菲看看李馳，「再說，你之前賣給大學畢業生的那些，有回購的不？這種衣服，買一套備在衣櫥里，或者求職的時候撐場面。哪有人天天上班穿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