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第22章

但是他不愛你,哦不,你還配不上「愛」這個字,他甚至都不喜歡你。

雲城,我回來了。

驅車駛入雲城的高速收費站時,那種久違的熟悉感和踏實感就如電流一般浸入了我的全身。我在這裡生活了將近七年,我美好的青春,奮不顧身的愛情,通通誕生在這裡,它已經成了我的第二個故鄉,融入了我的血液。如果說,是龍城給了我生命,那麼,毫無疑問,這裡給了我思想。

李淑媛還在昏睡,整個行程里,她都在跟王東明通電話,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這總讓我想起上大學那會兒,我們這群步入戀愛中的小姑娘,大半夜的都能抱著手機在被窩裡跟各自的男朋友說很久的話,那種單純而又執拗的感覺總讓我覺得人生有值得期待的精彩和美好。

「真好。」我由衷地感嘆。

李淑媛動了動身子,發出一聲很長的嘆息,然後她問我,「是要到了嗎?」聲音裡帶著疲倦和困意。

「已經過了收費站了。」我說。

「真快。」她說,「一會兒路過國貿的時候停一下吧,把我放在那裡。」

「不一塊吃飯了嗎?」

「今晚上就不了,下次我請你。」她說著,從包里翻出了小鏡子,拿起唇膏,補了補臉上的妝。那麼昏暗的車廂,我真怕她把自己化成了女鬼。

實際上,她現在這個樣子跟女鬼也沒有什麼兩樣子。

「你又要去見那個渾蛋?」

「程晨,他有名字,他叫王東明。」她故意拉長了聲音。

「但他就是一個渾蛋。」我說。

「隨便你怎麼說好了。」她有些不耐煩了。

我也不再吭聲,專心開車,暖黃色的燈光灑在我的臉上,這總讓我覺得很溫暖。

短暫的沉默之後,她還是打破了寂靜,她柔軟的聲音從後面傳來,「程晨,我知道你是為我著想,坦白說,我應該比他還要渾蛋吧?如果湘湘知道了,我是說,知道了我現在的『行為』,估計會覺得我很噁心吧?我成了她和她們組織的敵人,被世俗安上了同仇敵愾的稱呼——『小三』。瞧,當年,我爸在外面亂搞,他和那個女人讓我覺得噁心,今天,我反而成了跟他們一樣的人了。這算報應嗎?」她冷笑了一聲。

我看不到她的臉,但是我能想象得出來那份蒼白和無力。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你沒必要糟蹋自己,你值得更好的人去珍惜,沒必要將自己弔死在一棵樹上。」

「所以你能十分絕情地丟下我哥哥,然後重新開始,這一點我永遠都佩服,也永遠都做不到。這可能是我們之間最大的不同,我會在一棵樹上弔死,並且樂此不疲。」

前方的車流漸漸慢了下來,是紅燈。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賤?」她問我。她也不想要我的答案,自言自語地絮叨,「其實,連我都覺得自己很賤。幸好,除了你,沒有人知道這些事情。」

我們誰都沒有再吭聲,好像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一輛跑車從我的車旁呼嘯而過,真令人擔憂。於是,我更加專心地開車,我可不想出什麼岔子,這就像做投資交易似的,有的時候一不留神,就會輸個血本無歸。

國貿很快就到了。

這個時候的國貿依然是燈火闌珊,我緩緩停下了車,李淑媛輕輕地開了車門,她只提著一個輕巧的女士包就下了車,「行李箱先放你車上吧,我明天去取。謝謝你了,程晨。」她對著我,露出幸福的微笑。

我希望,她是真的幸福,或者說,有著長遠的幸福。

我發動了車子,一邊祈禱不要堵車,一邊盤算著回家之後要做的事情。一想到亂糟糟的屋子,我就覺得頭疼,算了,什麼都不要想了,一會兒到家就舒舒服服地洗個澡,好好地睡上一覺。

但是,再完美的計劃,也趕不上突如其來的變化。

我剛停好車,白楊就已經站在了我車旁。我沒有想到是他,我還以為是小偷或者搶劫什麼的,嚇了我一大跳,他卻幸災樂禍地看著我,「沒想到你這麼膽小。」

我都想踢他一腳,但我還是忍住了,我瞪了他一眼,「你嚇死我了。」

「我知道。」他一臉的平靜,「可我並不想,我以為你已經看到我了。」

「我是看到了一個人影,但是我沒有想到是你呀!這麼晚了,我怎麼會想到你在這裡?」

「我也沒有想到。」他說,「我吃過晚飯——不過今天晚上我可沒有吃餃子,一個人在家裡無聊,就出來散散步,然後我就走到了你家樓下。我突然想起來,你今天晚上要回來,你昨天已經在電話里告訴我了,我想,你肯定會帶很多的行李,所以我就想等你回來,沒準還能幫你搬搬東西什麼的。」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我只好客氣了一下,「謝謝你,白楊。」

「我說過了,我們之間,用不著怎麼客氣。」他開始幫我提東西。大大小小的包裹被他翻出來,我這才意識到我那個煞費苦心的媽媽給我塞了多少東西。

「你這是在搬家嗎?」他感慨。

「看樣子確實是的。」

「有爸媽在身邊真好。」

「你沒有想過回去嗎?我是指,回到你爸媽那裡。」

「我回不去的,我也不可能回去了。」

「哪有回不去的道理?那裡是你的家,家又不是法庭,要講那麼多的道理。」我鎖好了車,幫他一起提著東西,在電梯里的時候看著他說。

他注視著電梯上跳躍的數字,然後徐徐地說:「我知道,但是,怎麼說呢,人都有些身不由己吧,每個人都是。我好不容易有了現在的安寧,所以,我更沒有理由再去折騰自己了。」

「人生貴在折騰,這樣平常如水地過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啊。」

「那也要看跟什麼樣子的人在一起折騰了。如果是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怎麼折騰都會覺得人生都是樂趣,但是如果跟不喜歡的人在一起,再怎麼折騰都覺得人生黯淡無光。」

電梯到了。

我摸出鑰匙開了門,因為暖氣的緣故,屋子並不冷。我把東西丟在客廳的地板上,然後坐在沙發上重重地喘氣,「好累。」

「要不要我幫你燒點水?」

「不用了。我就是覺得有點累。」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早點休息吧。」他還沒有來得及坐下,就要走了。

這讓我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於是,我叫住了他,我說:「白楊,謝謝你。」

「我真的不想再重複一遍了。」他笑了。

「我知道,可是,除了說聲『謝謝』,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感激你。」

「用不著感激我。我這麼做也不是為了讓你感激我。」他看著我,眼睛里是深邃的光芒,就像穿過隧道時見到那種久違的光明,「我心甘情願。」

他話音剛落,我就愣住了。

「我先回去了。」他說,「有什麼事情可以給我打電話。」

我點點頭,也沒有站起來送他,我想我們之間還用不著這麼客套。我就這麼癱軟在沙發上,怎麼都站不起來,我實在是太累了。

但是,沒多久,清脆的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我以為是白楊又折回來了,畢竟這麼晚了,也不可能有誰來敲我的門了,所以我看都沒有看貓眼就開了門,然後,我徹底愣住了。

因為,此刻,耿璐就站在我家門口。

「很意外嗎?」她眨了眨眼睛,冷冰冰地朝我笑笑,「不過,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不準備請我進去坐坐嗎?」

我這才意識到,我對面的房子是敞開的,明晃晃的光線照亮了樓道。

「你肯定想問我怎麼會知道你住在這裡。我可真的沒有跟蹤過你,我隨便翻幾期雲城的報紙,稍為仔細一點,我就能找到你家的位置。這還是湘湘的功勞,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現在,你們小區的房租也是水漲船高,害得我多掏了那麼多錢。不過,這確實是個好地方,治安好,環境好,綠化也好。看樣子,你這兩年沒少賺錢呀。」她輕蔑地一笑。

「我不想跟你說話。」我說著。

「你是覺得內疚嗎?我就知道。」

「我憑什麼要內疚?做出那種不要臉的事情又不是我,我為什麼要內疚?」我又不是軟柿子,隨便什麼人就能捏,這些年,我一個人在外摸爬滾打,早就知道該怎麼對付亂七八糟的人了。

「是,我是不要臉。」她坦然承認,「我跟他認識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廝混著呢。他上高中的時候打過多少場球,你知道嗎?我在球場上給他送過多少瓶水,你知道嗎?你當然不會知道,那時候誰知道你是誰啊?」

「但是他不愛你,哦不,你還配不上『愛』這個字,他甚至都不喜歡你。你恬不知恥地追了他那麼多年,喝醉酒了都要鬧個你死我活天下皆知,現在想起來真是幼稚——說幼稚已經很好聽了。但是,愛情根本就不分什麼先來後到,不是你先來,就該屬於你,你應該明白這樣的道理。」

她眼裡的那份驕傲很快就消失了,散成了暗淡的光,「你胡說,如果不是你,我和他早就在一起了。」

「耿璐,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這樣的道理也用不著我來教你吧?」

「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我的孩子也不會沒了,我甚至可以跟他結婚,我可以幫他做成很大的事業,我能給他想要的一切。你呢,你寒酸落魄,從一個窮鄉僻壤的小地方跑到這裡,連根都沒有,你憑什麼跟我爭?」她有些氣急敗壞地看著我,眼睛里又亮了起來,我看見了氣勢洶洶的仇恨和鋪天蓋地的殺戮。

她恨我,我知道。

「我沒有跟你爭,也不屑於跟你爭。」

「你也就是說說。真不屑的話,你就不會讓李易繁帶我去墮胎了。你這個兇手,遲早會得到應有的報應。」

「耿璐。」我提高了分貝,「我再跟你強調一遍,你失去了那個孩子是你自作自受,你用什麼樣的手段去勾引李易繁,讓他陷入你步步為營的陷阱里,我不是不知道。但是,現在我不願意再提起來,是因為我覺得都已經過去了。我們不可能活在過去的,誰都不可能。如果你非得鬧個魚死網破,我奉陪到底。」

「嘖嘖。」她冷艷地看著我,「真是女中豪傑。不過,你能把我怎麼樣呢?還能把我也殺了不成?」

然後,她揚長而去,很快,我就聽見一聲沉重的聲響,走廊里的聲控燈也隨之亮了。

我陷入莫大的寂靜,那種失魂落魄的感覺又撲面而來,我以為我已經忘記了這種感覺,但事實上,我並沒有,它像影子一樣跟著我,不離不棄。

我關上了門,重新走進了空蕩的屋子裡,我想喝點酒,我甚至已經拿出了高腳杯,但我意識到屋子裡已經沒有酒了。於是,我坐了下來,一根接著一根地抽煙,就像那年,當李易繁如實地告訴我這一切時,我默默地承受這一切一樣。

我害怕了,真的怕了。

但是,後來我才意識到,原來這一切都不過才剛剛開始。

我按部就班地去上班、下班,參與一場又一場投資會議,絕大多數的時候我總會發獃,腦子是大片的空白。每當這個時候,白楊總會小心翼翼地拍拍我的肩膀,他說:「程晨,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

然後他遞給我一杯溫熱的水,「怎麼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這成了我無處可說的秘密,或許我只能說給樹洞——真正的樹洞。

他也不再追問,他向來就懂得如何尊重一個人。他早就在國外練就了這番本領,所以才成了今天這副模樣。

「白楊,」我說,垂下了頭,「我想休個假,我想出去走走。」

「那你想去哪裡?」

「我不知道。」我有氣無力地搖頭,「我就是不想待在這裡了,可能是工作壓力太大了。我想我該出去散散心或者什麼。」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陪你一起。」他看著我,靜靜地說,「你知道的,我英語很好,我還會法語,如果你想去國外的話,我可以給你做翻譯。」

我又想跟他說「謝謝」,但是想起他的囑咐,我把話咽了下去,於是我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開心地笑了,像是得到了莫大的認可一般。

我們一起休了假期,上司審批簽休假條的時候問了我兩次,「程晨,你確定你們不是去結婚度蜜月?」

我不停地搖頭,我說,我們只是不謀而合地想出去看看世界。

她還是不肯相信,這個年過不惑的女強人同樣有著犀利的眼神,「我真的沒法相信。」但她還是通過了我們的休假申請。

我走出她辦公室的時候,朝白楊舉了舉休假條,得意極了。

就在這個時候,前台的小姑娘走到了我的身邊,她說:「程經理,有人找你,說是公安局的。」

我愣住了。

然後,我就看見了他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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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已不是我要的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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