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替身
曾如秋面如死灰,她的經紀人更是面色煞白。
今天可真是糟糕透了。
團隊入場后聽說秀場主理人把主紗交給了一個名都沒聽過的小模特,進來便看見造型師給一名女子在比畫合適她的妝容,當時下意識就怒了。
再看曾如秋,眼眸迸射出來的眸光都是不可置信,面色是毫不掩飾的難看,是一個人忍不住破防流露出來真實的情緒。
「你認識她嗎?」經紀人很疑惑。
因為兩人也是經年一起工作的夥伴,自然也會捕捉到她的一些小情緒,譬如她如今眸光里那抹外人不易覺察的妒恨。
妒恨么?
為何會對一個陌生人有妒恨的情緒,這不是一瞬間就產生的,而是一朝一夕蘊藏后衍生的。
曾如秋沒有接話,人就徑直越過舒歲安等人,坐到她坐過的凳椅上,對著鏡子,掀起的眸寒光乍現,人也近乎是咬牙切齒:「把衣服在她身上扒了。」
經紀人不分青紅皂白的伸手奪,一來二去與造型師等人起了衝突,在舒歲安想要開口時,便被人打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曾如秋在鏡子里看到后,可謂是暢快得很。
只是暢快也只有那麼一瞬,現如今留給她的只有如夢初醒般的狼狽。
周應淮把人交給馮婉君,她挽過舒歲安的手,而後接過馬柔給她的口罩和墨鏡以及雨傘,把人遮得嚴嚴實實之後才出門。
此時後台突然響起周應淮薄涼得聲音:「周氏廟太小了,裝不下你,收拾收拾走吧。」
曾如秋死死地咬著唇瓣,垂眸看了一眼在身側跟隨她多年得經紀人,經經紀人也急了,顧不得臉面,站起了身子。
不說她這份工作體面,單單被解僱以後的處境.......業內恐怕無人再給她一條活路。
經紀人澀澀開口:「周總,我跟隨曾小姐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就看在曾小姐面子上,放我一條生路吧。」
周應淮聽后不由地輕笑了一聲,好像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的笑話那般,眉頭輕挑:「給她臉面?她臉上貼金了?」
經紀人微愣,下意識看了曾如秋一眼,訥訥的開口:「她畢竟與您......與您......與您有過感情。」
「你聽誰說的?」
周應淮嘴角的嘲諷拉大,他能理解這是歷來他聽過無中生有最為可笑的笑話嗎?
經紀人遲疑片刻,方才接著說:「關於這方面,您和曾小姐從未在明面否認過。」
「因為她不配。」
這一次,周應淮把目光挪到曾如秋臉上,散漫的吐露這幾個字很無情,無情得像是拿刀生生刮掉曾如秋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臉面。
此話一落,人群里引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這.......一直以來都是曾如秋一廂情願么?
不過如今細想,周應淮的確從未明面回應過這些風聲。
周應淮移開了眸子,眼眸趨於平靜微涼薄,彷彿剛剛那個在他們面前溫情無限的人是假象,現如今的他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他。
無情且絕情。
所謂舊情人,根本就是子虛烏有。
其實他有伴侶也實屬正常,周應淮年歲也不小了,時年也32歲。
身邊沒有女伴說實話,說出去也沒有人信,更何況他們這個圈子的人有緋聞,有未婚妻,有女伴都很正常。
不過這個優質的男人有伴侶,確實會引起不少騷動和惻隱,原因不外乎是他的身份和那張惹人垂涎的臉。
他笑了,笑得胸腔震動了幾下。
笑容可以偽裝的,他平日里的笑不都是偽裝得很好的假笑嗎?
不摻雜半分的真心實意,只有唯利是圖的笑。
屬於他的溫情的那種笑,只能留給了方才那名女子。
此時此刻的笑,皆為嘲諷、嘲弄、嘲笑......
而後,連嘲笑都一寸寸收斂,冷得讓人看了不由瑟縮,只見他淡淡地抬眸看著曾如秋:「她不懂規矩也罷了,你也不懂規矩么?」
曾如秋臉色大變,那平時打理得漂漂亮亮的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皮肉,痛得她麻木不仁。
「看來還真是一個花瓶,空有一副臭皮囊。」感慨聲,近乎殘忍。
殘忍到讓人窒息。
試問誰願意被心上人如此奚落傷害,而且還是拿她最為不齒的一處痛擊。
曾如秋抬起頭,周應淮那清雋的五官深深地映入眼帘,心頭的抽痛讓她無意識的牽動到嘴角,也無意識的抽動。
她只覺眼前的人是凌遲她的魔鬼。
果然,他的一切溫軟都來自於那個人。
她閉眼,眸中的水光化作一滴淚,暈染開她完美的眼妝。
......
淮安一中的名譽榜上,舒歲安那張白底的證件照常年都被掛在玻璃櫥窗上,而不遠處懸挂的是周應淮的職業照。
如此的賞心悅目。
那時她在躲雨,不巧被淋成一個落湯雞,最近距離的也就美術生所在的教學樓。
畫室外清冽的女子站在廊下伸手接著廊檐下的滴水,只聽到她喃喃自語:「好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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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頭時便與她對視,下一瞬舒歲安眉眼彎彎的看著她,轉頭便進門把她座位上的外套拿出來給她,還驚動了裡面的任教老師。
她說:「同學,淋雨小心感冒。」
那時候的她彷彿是一個闖入者,無意窺視了美好童話的外來人。
因為她的身後有一個人順勢把她手中的畫箱接過,而後提著畫箱,還不忘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順勢把她拉回去廊中間,溫聲對她說:「不怕感冒嗎?」
是那個名冠淮安一中的絕色老師,周應淮。
與傳聞中的他一樣,絕色。
卻又和傳聞中的他不一樣,此時此刻的他滿心滿眼都是那個女孩,平易近人得很,絲毫不是傳聞中那般冷絕。
只見女孩搖了搖頭,笑了聲,並不搭話。
而後男子主動又問:「今天想吃什麼?」
「都可以。」
只聽到男子笑了一聲,語氣歡愉:「所以說,你真的很好養活。」
「對呀,所以可以減少一張素描嗎?」女子的聲音藏匿著少女的嬌嗔和溫柔。
「不能。」
在這場雨里,困住的豈止是他們,還有她。
她站在他們身後久久地觀望著他們漸遠的離去的身影。
男子還把外套脫下罩在女子頭上,替她遮雨。
她看得出,他很愛她。
那個才氣靈氣集於一身,名動淮安一中的才女,名字叫做:舒歲安。
而那個一眼驚艷她歲月的人,人人都心嚮往之,趨之若鶩的男子,他叫:周應淮。
午夜夢回之時,她也大膽地幻想過,若是有朝一日他身側那個位置變成她就好了,和他並肩同行,被他溫柔對待......
但,幻想和現實是有距離的,而且很遠很遠,遠到她無法觸及。
人到了一定程度就會有痴心妄想的念頭,不然怎會如此呢…….
......
周應淮沉思片刻,似是回憶著過往種種細節,片刻后啟唇,聲音近乎冷漠:「14年,你來我司應聘,當時我在秀場初次見你,只有僅僅一面之交,當時你我二人並未交談,那是第一次見面。但不能否認,你和她確實有幾分相似,讓我不由地多看了一眼。」
「第二次見面,我在晚宴門口遇見你,當時你被門口的門童刁難,顯然你的入場券是品牌方一時失誤,漏掉了你助理的那一份,又或是你故意而為之演出來給我看呢?而你在我下車后又恰好就這麼被攔在門口,當時我看在你是我司員工,不想被人詬病,說我刻薄你,出於好心的把你帶進去。宴會後你又找了一個劣跡的借口說助理與你走散了,安排的車子也壞了,說實話借口太爛了,車子都是周氏的一手一腳安排的,怎會輕易出差錯呢?但念在外不好明說揭穿你,讓你上了我的車,於是在媒體的眼裡,你成了我唯一的女伴,關係匪淺,戀情撲朔迷離。但我與其他異性一同出席的晚宴數不勝數,難不成都關係匪淺了?但獨獨就那一次就成了關係匪淺了呢?」
「第三次見面,我與你父親約了外出商談,你又這麼湊巧的出現在附近,同時你父親開口說讓你也到場一起用餐,我當時不好拂去長輩的建議,而後你父親中途有事又外出聽電話10分鐘,就這麼短的間隙媒體就這麼一攝一拍,第二天見報就斷章取義的說你我似是與好事將近,兩人開始約會了。」
「第四次見面,我特邀一眾合作夥伴前去我的騎馬場騎馬娛樂,而你又這麼湊巧在場內的藝術館內參展,說是私人行程,中午用餐又這麼湊巧遇到了,而後又這麼湊巧被媒體截到我與你同框照,明明在場有這麼多人一起,唯獨只拍了你我一同取餐食的同框照。」
「第五次見面,你通過公司的渠道,拿到我的私人聯繫方式,問最近的合作方案上有一些合作條例不懂,需要諮詢我這方面的細節。我不曾想過我司的法務部不是吃乾飯的,至於還通過私聯我諮詢嗎?況且我亦看過合作方案,樁樁件件都符合常理,我也不知道你為何看得出合作項目的不妥之處,想必你本人有過人之處了,竟然還可以發現周氏的法務部不幹活。」
「第六次見面,就在一次活動上,你身穿一襲白色長裙,長裙收腰處綉有白梅花紋,也算是迎合主辦方的主題了,但是你頭上當時還特地別了一支碧色的發簪,眉眼之間確實有那麼兩三分像她,不過走近看又發現你又怎麼可能是她,是我腦子短路了,竟然把你比作她,還真是瘋了。而後你暈倒,我毅然不能讓周氏被詬病無情無義,故而讓程軍處理,卻被傳成緊張你,讓眾人覺得我如此的愛慕於你。」
「第七次見面,你這麼有心,我怎麼會不如你所願呢,你這麼喜歡作秀,我就陪著你飛一趟國外看秀,讓你做足了臉面,讓你把我們的緋聞鋪天蓋地的鋪滿整個娛樂頭條。你都搭好舞台,你做秀,我看秀,大家一起演,有償不是一場秀呢?而如此她就可以看見,看見我的新聞,她就會吃醋,她就會回來。而你,這張整出來有幾分相似的臉,就不用再一次次出來噁心我,再出來讓我覺得如此的覺得作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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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舒歲安他眉眼溫潤了幾分:「因為,你不是她,再像也不是。」
.......
模特們交頭接耳,不由地發出驚呼。
她們都聽到了什麼?
曾如秋整容?這張這麼完美的臉竟然是整出來的?
在場的人紛紛不可置信的把目光集中投落在曾如秋身上......
涼薄的話撕裂了曾如秋曾經最引以為傲的地方,而她的心也被凌遲著,她的眼鼻紅紅地,像是被煙火熏著,此時此刻她還維持著體面,連落淚都顯得楚楚動人。
讓人看了無一不心痛的眉眼,是她照著舒歲安的模樣調的,而且為求神態舉止逼真還對著鏡子自己練習了千百遍。
是了,在第七次的見面,是周應淮主動讓程軍聯繫她的。
而且是兩人一同同去國外看秀,她以為她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誰知秀結束后,兩人同去咖啡館吃了最美味的最高級的法式慕斯后,只見對面一直看報的周應淮,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美式,起身對她說:「做戲也要有個度,別以為可以猜透我的心思就可以為所欲為,殊不知,你在我眼裡只是一個跳樑小丑。」
但是外頭有媒體拍著,她忍著傷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墨鏡后的眼睛儘是濕意,咽下了滿腔甜蜜,只是化開卻是苦澀未經加工的巧克力,一如現在這般。
為此,秀之後她消失在眾人視野中,明面說是度假,實則是什麼只有她自己知道。
周應淮短短的那麼一句話,就讓她這麼久的努力被一擊粉碎,讓她的心遭受千刀萬剮。
之後,再聯絡是通過他的助理,在她的私宅里攤開了一份續期合同。
她問:「我以為我在周氏眼裡已經江郎才盡,入不了他的眼。」
程軍公事公辦,一如他的上司那般的作風,幫她掀開了鋼筆蓋遞過去:「您本人好歹是有了名氣的模特,也是周氏旗下培養拿得出手的藝人,若沒有什麼不妥,周氏不會放棄與您的合作;再者,您還是曾總的女兒,利益之間,禮尚往來,有利可圖之下,周氏不可能拒絕的。」
看吧,他還是一如既往的狠,讓她無法自拔的也是他。
對於他而言,她只是明碼標價的一件商品。
程軍再補充一句:「周總委託我帶一句話,你是你,她是她,做自己吧,別再擅自揣度他。」
她簽下了合同后,只說了一句話:「我只是喜歡他,我有什麼錯呢……」
關於他的仁慈,只因為他們身上都有一個標籤,同一個標籤:屬於舒歲安的痕迹。
這麼一看,有時候又何嘗不是一種病態的偏執呢?
他當時沒有對曾如秋怎樣,因為他留了餘地,彼此之間不想太難看。
成年人的世界本就藏滿了暗喻。
只是她還是生了不該有的私心,她又何嘗不是為自己的偏執埋單呢?
適才那番話他曾經沒有說出來給了她體面,如今說出來了,體面沒有了,裡子也沒有了,無地自容的同時,又何嘗不是一種苦果呢......
周應淮心狠,但也不算太狠,至少他如今只用言語就可以刻薄到讓她心抽痛,卻又沒有真正意義上斷她後路。
但凌遲放血的緩慢死亡,不就是如同折磨嗎?
眉目寡淡的男子,不再看曾如秋,而是掃了在場一眼,眸間冷意稍褪,語氣有著少有的溫潤:「不是她像你們,而是你們像她,因為你們像她……」
「我只是太想她了,怕自己有一天會忘了她。」
後台頓時鴉雀無聲。
後台入口處,馮婉君下意識看了眼身側不曾離去的舒歲安,眉目清冷的女子望著遠處背對著她們的人。
方才那些話她都聽到了,那副墨鏡遮住了她的眸子,讓旁人無法窺探她的情緒。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口罩的邊緣有濡濕的痕迹。
誰也不是誰的替身......
那麼他們的存在也註定了一個事實:高位者為愛折翼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