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霜飛金沉良友見(上)

第七章 霜飛金沉良友見(上)

趕走許六,沙舞風回到屋中,只覺極不痛快,心道:「這等小人,卻時時能佔到便宜,難道老天真的無眼嗎?為何總要好人受苦,卻要小人橫行?」

不多時,房門打開,這次卻是沈德買了一大包糕點、果脯和幾樣小菜回來,沈艷兒驚呼一聲,道:「爹,這……這要花不少錢吧?」沈德笑道:「也沒多少。」邊說邊和沈艷兒一起將這些東西放好,道:「爹不能讓你像尋常孩子一樣,穿花衣,理紅妝,便讓你多吃些好吃的吧。」

沙舞風見這父女二人都極為高興,暗想若說出方才之事,不免大煞風景,因此也就沒提,拉著沈艷兒在桌邊坐下,與沈德二人以水代酒,向沈艷兒祝起壽來。沈德哈哈大笑,開起了女兒的玩笑,惹得沈艷兒滿臉通紅。

三人邊說邊吃,沈艷兒仍像之前一般,將好吃的先遞給父親和沙舞風,自己才從裡面挑出個頭小的。沙舞風見狀將自己手中糕點塞給她,道:「你是壽星,多吃些吧。」沈艷兒沖他一笑,俏臉微紅地點了點頭,將那糕點握在手中,卻不捨得吃。

這一餐三人吃得其樂融融,沙舞風只覺自己又已有了一個完整的家,臉上也不禁流露出笑意。

一夜無事,第二天天不亮,沈德便悄悄打開沙舞風屋外門鎖,沙舞風閃身而出,沈德又重新將門鎖好,二人相視一笑,各忙各的去了。沙舞風來到柴院,先搬起那大木墩,練了一會兒力量,然後又練了半天刀法,天色將亮之際,又在柴房中盤膝而坐,練起內功。此時他修習沈德所授內功,已略有小成,漸明以氣助力之法,內息在體內經絡之中循環不休,日漸精純。

他試著練了練沙家內功,卻倍感艱難,只因其中涉及不少沈德也不甚了解之穴道脈絡,和一些特殊的運氣法門,卻是無法自己隨便試驗便能成功的,而且他練功越久,便越感到武技易成,而武功難練,一個不好,輕則自傷臟腑,重則傷損經絡,造成終身殘疾,甚至當即亡命。所以卻也不敢像當初修鍊刀法般,隨心所欲地修習內功,這不免令他心中大感焦慮,只盼能有機緣,得高人指點練氣法門。

練了一會兒,卻始終無法靜下心來,估摸著時間已經不早,乾脆收了功,起身向外而去。方走到側院附近,便聽到裡面一陣陣呼喝之聲,夾雜著沈艷兒的哭聲,沙舞風立時心中一凜,快步跑進院中。

只見小江與老秦一個橫眉立目,一個一臉冷笑地站在沈德屋前,王博手足無措地在旁邊立著,而沈德則護著沈艷兒,立在門口,胸膛不住起伏,身子微微顫抖,似乎是氣憤,又似是恐懼,不少雜役聚在院中,遠遠圍觀著。

只聽老秦一邊冷笑,一邊說道:「小江說得不錯,艷兒雖非孤兒,但卻是門內替你撫養長大,如今長到這般年紀,卻不能再吃白食了。咱們又不是要害她,只是要她去習武,沈德,你有什麼不高興的?」

沈德激動地吼道:「就是不成!門內規矩說得明白,只有門內養大的孤兒,才必須全心全力為門內出力辦事,我沈德尚在人間,艷兒便不是孤女,再說,我出苦力幹活養活女兒,又干門內規矩什麼事,憑什麼要聽你們的?」他這話自己說來,也覺底氣不足,旁人聽了更是大為搖頭。

那小江哼了一聲,道:「放屁!連你也是靠門內施恩養著,還敢大言不慚說你養活女兒?」

王博在旁邊嚇得面色蒼白,卻不敢說一句話,老秦見狀笑道:「王博,艷兒真如許六所說,姿色極佳么?你卻為何不報與我知?」

沙舞風聽到此處,方知是許六昨日見到沈艷兒真面目后,立刻跑去向小江和老秦報告,不由怒氣衝冠,分開眾人向前而去。此時王博懾於老秦權威,囁嚅道:「我……我原也不知……」老秦陰陰地一笑,隨後向沈德道:「沈德,你也不必如此,艷兒也不像是笨孩子,最後也不一定就做了陪酒的姑娘,說不定能成為門內數一數二的女刺客呢!」

沙舞風聽到此處,陡然一驚,這才隱隱憶起從前聽到過的一些門內規矩,他知沈艷兒心地純樸,天性又有些懦弱,該不是練武的料,便明白沈德為何讓其整日間如此打扮,心中立時擔憂起來。

沈德叫道:「反正我就是不讓她去!我自有力氣養著她,門內規矩說得明白,只有孤兒才必須為門內出力!」他反覆只講門內規矩,卻實無其它借口。

小江冷冷道:「你讓你的女兒整日蓬頭垢面,卻是為了什麼?」

沈德道:「下人之女,每日勞作,哪有工夫收拾自己面目,那又有什麼為不為什麼的。」

老秦笑道:「怕是你自己也知道,沈艷兒自小靠門內幫忙撫養長大,將來必要承擔門內職務,所以才故意將她弄得灰頭土臉,好不惹人注意吧?沈德,你好深的心計,竟然天天琢磨著如何與本門作對,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小江立時介面道:「不錯,吃著門內,喝著門內,身為下仆居於此處,卻全不念門內恩典,實是無恥之極!不好好收拾你,只怕難以服眾!老秦,你看這事該怎麼辦?」

話音未落,沙舞風已擠開眾人,來到近前,冷冷道:「沈德右手傷殘,是自己失手所為,還是與他人毆鬥所為?」

眾人皆是一怔,王博一見是他,不知為何,只覺是來了救星,膽子也有些壯了,道:「都不是,那是做買賣時受的傷。」他話一出口,便立刻低下頭去,不敢看小江與老秦。

沙舞風點了點頭,道:「他為門內辦事,才弄得一身殘疾,說來是對門內有功。對如此有功之士,門內自當多加照顧。否則眾位刺客,哪個還敢為門內買賣盡心儘力?」

這話說得老秦啞口無言,小江則怒道:「你是什麼東西,哪有你插話的份?」

沙舞風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道:「我雖只是雜役,但也知門內規矩如何。小江,你地位雖遠高過我們,但卻是刺客,並無管轄我等之權,這裡又哪有你插話的份?」

小江一時語塞,一張臉漲得通紅,老秦立時道:「那我身為你等總管,總有說話的權力吧?」

沙舞風道:「你便是雜事總管,也不能違背門內規矩,任意編排我等不是。門內規矩說得清楚,是由門內撫養大的孤兒,方必須或學習武功成為刺客,或當個干粗活的雜役,或當個陪酒的姑娘,我問你,沈艷兒可是孤兒?」

老秦道:「她雖非孤兒,但……」沙舞風不等他說完,便道:「既然她並非孤兒,一切均已不必再說!」

老秦與小江面色齊變,小江冷笑道:「好個無禮的小子,竟敢頂撞上司,你……」沙舞風又打斷他的話,道:「在場所有人皆可作證,方才我之所言,可有一句無禮之處?若有無禮之處,老秦盡可按門內規矩處置我,若無無禮之處,誰也不能亂編排我的不是。否則,咱們便一起到紅姐那裡,好好說說此事。」

小江與老秦彼此對視,眼中均現驚駭之色,他們均未料到,昔日那個無用的小子,如今竟已變得如此厲害。二人心中有鬼,一提起到紅姐處,不由氣勢一弱,均怕之前強佔沙行威財物之事被揭穿,於老臉怕不好看。老秦為人圓滑,立時佯怒道:「便是到了紅姐那裡,她也只會責罰於你,難道卻會來怪我嗎?我管轄部下,本是份內之事,用得著你來啰嗦?不過今日之事,確有值得商榷之處,待我稟明紅姐,再由她定奪!」環視院內眾人,道:「你等在此處圍著做甚?還不去干自己的活?」

眾人聞言一鬨而散,心中均知,這老秦已被小小的沙舞風降住,心內暗笑,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沙舞風也知此事已經解決,沖老秦一躬身,道:「老秦,我年少無知,多有得罪,請總管勿與我一般見識。」弄得老秦哭笑不得,轉身而去,小江狠狠瞪了沙舞風一眼,也隨之而去。

王博長出了一口氣,沖著沙舞風偷偷豎了豎大指,見老秦與小江走遠,才沖沈德低聲道:「沈德,這次又是許六那小人告的惡狀,今後你對他可要小心些。」

沈德連忙點頭稱謝,待王博走後,激動地拉住沙舞風的手,道:「舞風,今日可多虧了你,不然……」沙舞風淡淡一笑,道:「沈叔,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拼了性命不要,也絕不能讓他們欺負你和艷兒。」沈德連忙搖頭道:「你可不要莽撞!」

沈艷兒目光閃爍,躲在沈德身後,望向沙舞風的目光中,除了感激之外,更多了些別的什麼。

他們三人在這邊高興,老秦和小江卻是越想越氣。兩人離開側院后,小江狠聲道:「這小賊好大膽子,竟然連你我也敢頂撞,等他再大上幾歲,有了本事,只怕就不會把我們放在眼裡了。」

老秦哼了一聲,隨後又是一聲長嘆,道:「今日之事,實是無法,這小子的話句句在理,我卻也反駁不得。最主要的是,我還真有點怕事情被鬧到紅姐那去,畢竟……」

「畢竟什麼?」小江不屑地一笑,道:「你我均是門內重要人物,而那小子,不過是個雜役,難道紅姐會不分輕重?不過老秦,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小子顯然是個記仇的角色,而且今日觀之,這小子實是精明狡猾得很,將來長大了,只怕……」

老秦想起沙舞風方才的眼神,也是心中一凜,道:「這個……他一個小小雜役,又能如何?」

小江冷笑道:「江湖上有多少武功低微,但卻混得有聲有色的傢伙?再說咱們門中的刺客,有多少人是純靠武功混進『老』字輩中的?」

老秦略一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小江冷冷地一揮手,做了個刀斬的動作,老秦一怔,訝道:「殺他?可這……」

小江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有一計,保證神不知,鬼不覺,事後大家只能怪那小子自己。」言罷與老秦一陣耳語,老秦立時大笑起來,道:「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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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舞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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