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血色迷離(上)
聽到哥哥死前尚有遺言,沙舞風不由一怔,手上招式也慢了下來,白望烽卻趁機連退數步,飄然一躍,來到屋頂遠處一角之上。與此同時,沙舞風只覺前方有什麼東西向自己打來,急忙舞起雙刀。一陣叮噹聲過後,有數枚極細的鋼針被擊落在地,沙舞風只覺左手臂上一陣麻癢,知已中針,當下持刀立在原地不動,暗中運氣抵禦,冷然道:「閣下好智謀!」
白望烽微微一笑,道:「你也好武功,我若不出言騙得你招式變慢,只怕要被你纏到死。真想不到,昔日的小鬼竟然能練出這樣一身好功夫來,難怪老何毀在你手上。只是……遇上了白某,你卻只有死路一條。你站在那裡不動,想來是已中了針吧?」
沙舞風心中驚駭,表面卻不動聲色,道:「沒錯。現在的我半邊身子已經無法動彈,如果你殺過來,恐怕我只能閉目等死。」
白望烽盯著沙舞風看了半天,突然尖聲大笑起來,一改方才那副溫和的表情,森然道:「小鬼,你想騙我過去?告訴你,老子從小騙人騙到大,想算計老子,你還太嫩了點!」說著,身子突然一動,雙手齊揮,一陣微弱的破空聲傳來,卻是十數只鋼針已被他拋了出來。
沙舞風壓住驚懼之心,彎下身子,右手揮刀連舞,護住全身,叮噹亂響聲中,大多數飛針被他擊落在地,但有兩根,卻還是分別刺入他左腿與右肩之上。麻癢之感立時傳來,才被他勉強壓住毒性發作的左臂,也立刻變得更加麻癢起來。
白望烽並不繼續髮針相逼,而是好整以暇地站在遠處,陰森笑道:「如何?又中針了對不對?那滋味還好受吧?」沙舞風冷眼而視,道:「你自刺一針,便能立時知曉。」白望烽笑道:「不錯,還有心情和我說笑,看來中毒不深,我再賞你幾針吧。」說著,忽飛身而起,雙手連揮,一把鋼針如雨般向沙舞風當頭罩下。
沙舞風右腿發麻,左右雙臂也是麻癢難當,雖還未至不能行動之境地,但也再難躲避或是揮刀抵擋,便在此時,一團黑影忽然飛躍而至,竟將那一把鋼針全數擋下,然後呯地一聲摔落瓦上,卻正是孫知周。
沙舞風驚呼一聲:「孫護舵!」孫知周勉強抬頭沖他一笑,道:「我方才中的針少,好不容易以內力壓住毒性,不想這一次一下中了這麼多,實是……」話未說完,只見他臉上肌肉抽搐,脖子僵硬,顯是毒性發作,全身都麻痹了。
白望烽飄然落下,並不急於出手,而是嘿嘿一笑,道:「我本以為這傢伙並無多大本領,卻不想竟能以內力壓住我的蜂毒,看來還有兩下子。沙舞風,這一劫你算躲過了,但下一次……」他話音未落,沙舞風身子便是一動,左手刀飛射而出,直取他咽喉,他急忙住口,快速閃過,剛要說話,又一道寒芒飛至,卻是其右手短刀,大駭下,他急忙躍起躲開。他方躍到半空,沙舞風之前射出的左手刀已向回收回,順勢划向他的肋下。
也算是白望烽閃避功夫了得,於半空之中,仍能以腰力擰動身子,竟避過這兇險一擊,連他自己也不由出了身冷汗,同時長出了一口氣,然而這口氣還未出完,沙舞風右手刀已跟著收回,這次他避無可避,左腿被刀劃出一道血口子,雖傷得不深,但也是劇痛難當。
大驚之下,他落下后急忙以右腿點地后躍,離開沙舞風攻擊範圍,手捂左腿,強忍疼痛,怒道:「好小子,竟然能傷到我,算你有本事!」
沙舞風冷冷一笑,道:「別急,你這條命終是我的,你就在那裡等著我來收好了。」
白望烽怒極反笑,道:「只不過一招得手,你就張狂起來,果然還只是個小鬼。你這刀上要是塗了什麼毒,我還有所顧忌,但凡毒藥,無一不會令人麻痹、暈眩,我這傷口疼得鑽心入肺,卻是讓我高興得很,因為這說明你刀上沒毒。」
「不錯。」沙舞風道:「我原不是你這卑鄙的屠夫,自然不會用此下作手法。」
白望烽臉色一變,隨即冷笑道:「好,你便在那裡逞強好了,待一會兒你如他們兩個一般,一動也不能動時,再看老子我如何慢慢收拾你!」說完,雙手連續揮起,一時間鋼針如雨,向沙舞風飛射而至。
沙舞風冷然而視,忽將雙刀連續向上揮動,卻是挑起屋瓦,轉眼間周圍的瓦全被挑起,飛在空中如同一面牆壁,將白望烽的針擋住了大半。沙舞風知只憑此招,根本擋不住這漫天飛針,立時伏下身來,以雙刀護住頭臉要害,任那鑽過瓦隙的針,刺到自己背上。
白望烽冷笑而視,待瓦片全數落下后,看著背上插了幾十隻針的沙舞風,道:「小子倒是機靈,懂得利用身邊的物什,只可惜這些瓦片,並不能擋住我這招『千蜂競綉』。但說起來,你也算厲害,平常那些江湖豪客,名頭響亮得不行,可在我這招面前,卻往往要身中數百針而倒,你只中了這麼幾針,算是厲害的了。」
沙舞風倒在屋頂那處,一動也不動,白望烽打量了半晌,道:「小子,按說中了這麼多針,你已經不能再動,可你畢竟是能殺死老何,重創老金的高手,我卻不能不多加小心,這樣吧,我先收拾了你的兩位朋友,再來慢慢和你玩,你看如何?」說著,已冷笑著向孫知周走去。
方走出幾步,便見沙舞風已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道:「你動他一下試試。」
他不由笑道:「婦人之仁,果然是婦人之仁,我一試,便將你試出來了。其實你只消等我收拾他后,對你全無防備之機,待我接近時突然下手,我必死無疑。可惜啊,可惜,我從前對付過的人里,有不少這樣的傻瓜,只是沒想到你這麼有才華的小鬼,竟然也是個傻子。」他越說越得意,不由哈哈大笑了起來。
此時,附近已有幾間屋裡亮起燈光,其中一扇窗子微微打開,有人從裡面探出頭來,向這邊望,白望烽瞥了一眼,手指輕輕一彈,便聽到一聲慘叫傳來,探頭那人已跌回屋中,而屋內立時傳來一陣女子驚叫。白望烽高聲道:「都給我聽著,不相干的都給我老實在屋裡睡覺,否則老子將你們一起辦了!」
周圍燈火立刻全數熄滅,再無人敢看,被白望烽射中的那人屋內燈火也跟著熄滅,但男子呻吟及女子低聲嗚咽之聲,卻隱約傳來。白望烽得意地一笑,沖沙舞風道:「小鬼,別急,老子這就來了。」說著,又是一揮手。
沙舞風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白望烽發出的十幾枚鋼針,全數刺入他胸前,但白望烽並不想致沙舞風於死地,運力甚輕,那些針卻只刺入一點,到不算什麼大傷,只是毒性襲入體內,卻加劇了麻痹。
這次,白望烽已完全放心,好整以暇地將兩手背到身後,慢慢踱步向前,來到沙舞風面前,彎下腰側頭看著他的臉,只見他臉色鐵青,肌肉僵硬,只有一雙眼還可轉動,不由笑道:「想不到如此了得的人物,竟然被我老白一人解決掉,我還真是有些佩服自己。我真是越看越喜歡你,真想將你割成百八十條看看,可惜還要將你交給紅姐和樓主來邀功。有了,我便將你的手腳割爛,只要留得你的命在,紅姐和樓主便自會賞我,你說好不好?」
他一邊說,一邊得意地笑著,緩緩從袖中取出一隻七寸鋼針來,看著沙舞風持刀的右手,道:「你這隻手剛才傷了我的腿,我就先斷了它的筋吧!」說著,左手一翻,持著那鋼針向沙舞風右腕狠狠刺去。
驀地一線白光閃動,白望烽卻刺了個空,正驚愕之際,那道白光已劃出一道弧線,自下而上閃起,卻是沙舞風的右手刀襲至,他驚呼一聲,急忙向後退開,卻覺左手掌上一陣冰涼,將手抬起低頭一看,卻嚇得尖叫一聲,跌坐在屋頂,捂住左手慘叫不止,卻原來是被沙舞風一刀將左手斬去了一半,傷卻與沈德一般無二。
沙舞風冷笑著,頹然摔倒在地上。他方才拼盡全部力量,將蜂毒勉強壓住,卻假裝中毒,倒地不動,只求誘白望烽過來。不想白望烽如此狡猾,卻逼得他站立而起,又受了許多針。然而他的寒風訣氣勁陰寒無比,用來對付蜂毒,卻是以毒攻毒,頗有效果,因此他仍有一搏之力,只是白望烽來得太慢,到最後,他卻只剩下了揮刀一斬之力。
白望烽看著自己的左手,心疼得直跳高,強忍劇痛,沖沙舞風怒吼道:「小子,你他娘的笑什麼?我要把你碎屍萬斷!不,不,我要把你割成一條一條的肉絲,卻又不死,讓你嘗嘗什麼叫生不如死!我的手啊……」說到最後,竟然哭了起來。
沙舞風放聲大笑,道:「有種就過來殺我啊,我好把你另一隻手也斬下來。」白望烽吼道:「好,且看是誰做了誰!」說著,右手一揮,抽出一根七寸長針,怒吼著向沙舞風撲來。
便在此時,一個人忽從旁邊院落中飛上屋頂,正好擋在白望烽面前,打了個酒嗝后,沖白望烽笑道:「老白,大半夜,在屋頂上鬧什麼呢?莫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娘子,來偷人么?」
白望烽定睛一看,卻是金塵飛,當下氣急敗壞地叫道:「偷人?我還有這個閑情嗎?你看我的手,我的手啊!」說著,將左手舉起,用力地搖了搖。
金塵飛假裝酒醉,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了,你是來偷狗,想吃香肉,對不對?不然怎麼弄了一手狗血?」
白望烽怒道:「你他娘的給我滾一邊去,等我收拾了沙舞風這小子再說!」說著,伸出右手來推金塵飛,金塵飛大笑著輕輕一格,卻突然施展擒拿手法將白望烽的右腕擒住,白望烽一驚,道:「你……」話未說完,一股冰冷無比的氣勁已如利刃般刺入他腕中,順著血脈而走,瞬間將整條右臂凍僵,白望烽驚呼道:「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