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刺殺的隱情
此時深秋之時尚熱,謝毓晚持著扇子給他扇涼,小時候他經常這樣哄她睡覺,後來她去了扶幽山很少在炎熱的時候回家,所以她是真的極少這樣陪伴自己兄長。
她心下想著一切快了,日後好起來了,定會多多陪伴他些。
謝祁長了一張極好看的臉龐,雖然這些年統領著禁軍,卻因為病著不上校場,昔日習武曬得黝黑的膚色現在也白凈極了,若是沒有當年那場橫禍,想必他定是另一番模樣。
她心裡細細想著他們小時候他帶她調皮搗蛋時的時光,思緒飄得太遠,沒注意手中的扇子劃過他的臉,將一向睡得淺的謝祁擾醒了。
謝祁吃痛,醒了過來,看著此時怔怔看著自己的謝毓晚便知道是她乾的,用手敲了敲她的頭,口中不免嗔怪兩句,偶爾得她照顧一回,還毛手毛腳打到了他。
謝毓晚換來伺候他的丫頭要他繼續睡,謝祁卻沒了什麼困意,將謝毓晚拉到自己身邊坐下。
「小滿,你近日總把自己關在藥房,哥哥和爺爺又忙碌都沒顧上問你,你與方無應究竟是如何了?」
每次聽到這個名字,她都還是會有些失落,這一點自然也是瞞不過謝祁的眼睛。
「小妹,兄長無意干涉你,但是我能看出你有意與他,他雖是個江湖人出身不高,但是謝家也對你夫婿出身沒什麼要求,只要他人品不錯,對你一心一意,你跟他開心即可,為何如此彆扭呢?還是你前面的用心是兄長看錯了,你不喜歡他?」
「哥哥,我與他之間是不一樣的」,謝毓晚避無可避,只能給出一個不明就裡的理由。
「有何不一樣?有哥哥在你可以盡情選擇你想要的。」
謝毓晚深深看了看自己的兄長,卻無法解釋,見她不願吐露,謝祁也不願再相逼,嘆了口氣揭了過去,「罷了,罷了,你既不願說,兄長也不逼你。若你自己有決斷了就可以告訴我,我的妹妹斷不能有半分委屈。」
謝毓晚點點頭,給謝祁奉上茶謝了謝他,便暫且將此事揭了過去。
「哥哥,刺殺爺爺的人有眉目了嗎?」
謝祁剛要開口寬慰,謝毓晚便看穿止住了他,「哥哥,我知道你又要說,朝廷之事我不必煩擾,可是我也是謝家人,謝家如今處境,你當真覺得我真的可以全身而退嗎?,何況而今,有人竟敢惦記爺爺性命,我豈能不問?」
被謝毓晚搶先答了想說的,他倒是無話可說了,想想也是,其他事自是不要煩惱她,但是跟她說說,讓她自己謹慎些也好。
「哥哥,背後之人會是袁氏嗎?可是為了什麼呢?」,謝毓晚猶疑再三,問出了那個人人心中的第一答案。
「來的全是死士,一個活口都沒有,查不到什麼明確的東西,所以無法確定是何人所為。」
「哥哥,這不是你的風格。即使人查不到,那其他方面的眉目呢?背後之人可能目的是什麼?如此冒險前來刺殺,總有什麼非殺爺爺不可的理由。」
謝毓晚雖不摻和正事,但確實已經想得足夠多,謝祁突然想起袁賀秋說的,他這個妹妹可不是個好糊弄的小丫頭了。
「爺爺今日是受我連累。」謝祁猶疑著,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事實未必如同世人猜測,但是從殺人動機分析無疑是最正確的,背後之人大費周章是要有一個目的的。
謝祁短短几個字倒叫謝毓晚更加迷惑,「哥哥,什麼叫受你連累,你的意思是殺手原本的目標是你?」
謝祁點點頭,將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告訴於她,「每隔十日,爺爺下朝後會親自教授天子騎射,此事朝中人盡皆知。如果是為了爺爺,斷不應該選在今日那個時間行刺謝府車駕。今日若不是天子騎行受了驚嚇,爺爺免於教習,工部侍郎未留住我與我商談治水之事,應該是我的車駕先行出宮。」
謝毓晚驚訝不已,沒想到爺爺只是誤打誤撞,殺手一定是提前布置好的,若是沒有巧合,那按照那個時間,他們的目標便是謝祁。
謝毓晚不明白為什麼會是謝祁,袁述相逼爭的是權利,到刺殺一步應該對準謝奉之而不是謝祁,謝祁便是如何嶄露頭角,在朝堂上沒了謝奉之,也絕不是袁述對手。
「為什麼會是你呢?哥哥,你死了,他們能得到什麼好處?」謝毓晚十分焦急地想要弄清楚背後原因,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連背後是誰,想做什麼都不知曉,她心裡豈能不為兄長慌張。
他們動手之前肯定做好了計劃,今日若不是誤打誤撞,他們碰上的謝祁,她不敢想象後果會是如何。
「我死了,自然是有好處的。一方面我的死可以在心理上給爺爺打擊;另一方面當年先皇遺命,爺爺卸任神翼軍主帥回朝輔政,而將禁軍交在了我手中,要想禁軍軍權,我才是最大的絆腳石。」
後面的話謝祁沒有再明說,但是二人心中均有了數。
先皇崩逝之前,神翼軍虎符收歸朝廷,將城防軍和禁軍分別交給袁述和謝祁,這兩支軍隊,戰鬥能力雖然遠遠比不上神翼軍,但是均能快速支援郢都,對郢都的天子保衛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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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軍的任命有先皇遺命所在,任何人想要染指都需要合適的契機,若是謝祁死了,有早就對謝奉之虎視眈眈的言官擋在前,袁家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禁軍絕不會像現在一樣鐵桶一般;袁家和太后如此行事,其心可誅。
她惱怒上來,有些壓不住心中火氣,大罵了一聲,「其心可誅。」
「她究竟想幹什麼;難道當真要效仿……」一想到他們算計自己兄長性命,謝毓晚十分氣憤幾乎脫口而出,而在謝祁的目光中又生生咽了回去。
「哥哥,我們就不能……」,她想問能不能放棄這一切離開算了,爺爺並不曾貪戀身居高位,如今因當初對先皇的一句承諾,這麼多年謝氏就是眾矢之的,受天子、百官猜忌,受有心人算計。
可她也太知道這個連問都不用問就知道的答案,又自己無奈地咽了回去,她只是太害怕一次又一次失去身邊人。
謝祁拍著她的腦袋安撫她,心裡卻也是一片洶湧,刺殺一事太急躁了;此事若是成了,太后一黨在把控禁軍一事上自然能爭取些好處,但是爺爺豈肯干休,朝中必然再起爭執。
但是事無絕對,此事若是不成,謝家若是有心藉機發難袁家,這豈不是他們自己送了一個把柄,可若是這樣打壓了袁氏,謝氏一族豈非風頭更盛,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也更失了君心了。
這樣看來無論成與不成,都有可能挑起爭鬥,太后和袁述為何如此急躁,這不像他們多年來徐徐圖之風格。
刺殺一事究竟具體是何人所做,他拿不準,他總覺得有一隻看不見手在朝廷背後攪動卻抓不到,他更擔憂,太後身后除了袁述,有另外的人,若是那隻手來自黎國,後果不堪設想,可如今太后一己私心將謝家視為眼中釘,他們不鬥又能如何。
當年燕國暴虐,楚、黎兩國同盟軍共同起義討伐,事成之後均是大傷元氣,邊境外族勢力虎視眈眈,兩國再爭必然讓外族得利,為護中原漢族地位而握手休戰,但那只是形勢所迫,兩國發展至今,鉗制住外族之後必然再有一戰。
當年以謝奉之為主的少數武將均覺得黎國畢竟是個隱患,待休養生息之後必將是一大禍患,應當一併拔除之。
可天不佑楚國,先皇下定決心討伐黎國沒多久,先太子在巡鹽途中起病,回宮不過三月便溘然長逝。
先皇子嗣並不昌盛,那時膝下也只有三個公主和兩位皇子,最小的皇子不過剛出生,對這個大兒子傾注了全部的希望,先太子之死的打擊消磨了他的心智,以往馬背上定江山的帝王老了不少,多年的傷病找上了他。
先太子死後,先皇的身體每況愈下,黎國固然讓他覺得將來是個隱患,但是主少國疑的局面更加讓他不安,那七年裡他強撐著身體拔了不少釘子,想要為這個孫子鋪平帝王之路。
一邊又將不少年輕將領送到太孫身邊,新的一批將領如雨後春筍冒頭,雖然不如開國之初強盛,但整體散發著勃勃生機尚可一戰。
休養生息了七年之後的楚國漸漸從先太子薨逝的陰影中走出,而那時黎國承安王之亂過去也就三年,謝奉之此時看到了好的時機,再次上書請命,要撥除黎國,一統天下。
太孫幾乎是全力支持謝奉之,先皇也有意要在他有生之年再展開疆拓土的雄心,可是上天好開玩笑,七年前的故事重演,年紀輕輕的太孫意外中毒病亡,是年煌災襲擾。
民間流言四起說先皇殺伐太重,皇室血脈難以延續,天子一怒,伏屍上萬、血流成河,殺了無數人也無濟於事,太子、太孫之死徹底摧毀了他的心智,雄心壯志的帝王,彷彿也只是一個暮年老者了。
太孫死後兩月余,先皇崩逝,年僅七歲的小皇子登基,謝奉之為帝師輔政,貴妃被尊為太后垂簾聽政,袁家走上更高的位置,先皇之心並不難猜,不過是要制衡,他信任謝奉之不假,但還是有身為帝王的疑心與恐懼,卻不想埋下隱患。
太後為貴妃時,時時在皇帝面前溫柔乖順,臨朝之後手握大權便不想再失去,太孫身邊成長起來的那些將領受到打壓,僅存謝氏一脈堅挺至今也備受猜忌,兵力空前衰弱,黎國這些年的休養生息已漸漸從當年的上將之亂中緩過來,楚國的威懾大不如前。
爺爺日益為黎國之事憂愁,把過多的希望寄予年輕的天子,因此不免時常嚴厲苛責。
當年天子下旨想要迎佛骨入京供奉,這項盛事乃先皇所好但靡費之眾,御史上奏勸諫天子卻被杖責,謝奉之盛怒之下當庭斥責攔下了迎佛一事,並讓天子親自慰問被杖責的御史。
經迎佛骨一事之後天子對謝氏態度也越發冷淡,袁氏一黨常年詬病爺爺跋扈,他擔憂爺爺終究會成為天子心中的一根刺。
太后和袁述多年一直排除異己,居心叵測,對黎國一直還沉浸在立國之初高高在上的美夢中,爺爺這個備受猜忌託孤大臣又還能撐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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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祁每每想到這些和那個近期在民間流傳的流言便覺得心亂如麻,如今黎國蓄勢待發,如果太后真有意於效仿當年燕國周氏的女主天下便無法停下排除異己的步伐。
思及此,心中又多了許多顧慮,這次刺殺已經有不少朝臣當場激憤在爺爺面前將矛頭指向袁家,還是要跟爺爺溝通一下儘快平息此事,不能讓人捕風捉影挑起爭端。
謝祁的思緒一直朝堂之上,謝毓晚則因為刺殺一事心中更加憂慮,如今爺爺年邁,國家風雨飄搖,要保住這個家,必須儘快讓哥哥恢復,以求前途未卜之時不讓爺爺獨木難支。
二人各懷心事,外面的丫頭突然叫了一聲袁公子吸引去了二人的注意力,謝毓晚掩去面上憂思,起身前去開門。
袁賀秋站在門前聽得差不多,想到他們的目標居然是謝祁更加氣憤不已。
門打開,兄妹二人的神情便一點兒不落,落入他眼中,心裡便明白了幾分。
「三哥哥,你怎麼過來了,爺爺肯放你走了」,謝毓晚將人迎進來,給他倒了茶
「老爺子累了一天了,陪他過個癮哄他去睡了,我還能跟他較真,是那麼不懂事的人嗎?」
此話一口,兄妹二人相視一眼便笑了出來,都明白了,這是又輸了。
袁賀秋也過來了,此時謝祁就沒什麼睡意了,便也坐了過去跟他一道飲茶。
「晚晚,夜深了,你早點去休息,我現在精神尚好,等會兒跟他下一局。」
謝毓晚看看二人明顯是想支開她,不過他們二人自有默契,她也確實沒什麼用處,便應下走了。
「今日事發突然,多謝你來府上幫我顧著晚晚。」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所以當真是他,為了權利,要將刀劍對準你。」
「沒有證據,不知。」
他一句不知乾淨利索,就是不願他有半分為難,「子愚」
袁賀秋不依不饒,也不是三歲小孩,他也沒什麼辦法止住他不要想。
「我跟你說的是實話,當真沒有證據。便真的是他,你也不要嗔怪自責。我留在朝廷便早有心理準備,而你,你既已選擇不入局,那些事也不是你所做,你為何要為之擾心,我與你一直是我與你,不要為難。」
「不行,我要回郢都做你副使,我看他要不要從我身上踏過去。」
若是他真的為自己回了郢都朝堂,與自己親爹面對面豈不是更多為難,便直接拒絕了他,「不行。」
「你倒是乾脆,你知不知道……」
袁賀秋還想再說,謝祁卻不再給他機會,將手中的茶遞到了他面前,岔開了話題。
「還有一事需要你從中斡旋,你幫我這忙,其餘諸事我自會小心。」
「晚妹妹的事?」,袁賀秋猜測問道
「是,你我明眼都知道他們二人有心,但不知生了什麼變故,你從中斡旋一番幫他們說開,她要是有一個如意郎君,我和爺爺也算了了心中最大的一樁事。」
袁賀秋不情不願接了茶又放在了桌上,「我知道了,但是副使的事情你考慮一下。」
「不用考慮了,你好好待在雲城即可。」
袁賀秋重情重義又太過俠義之心,若真的讓他攪了進來,不論這場爭鬥結局如何,對他都極其殘忍,謝祁自是於心不忍。
袁賀秋還想再分辯,丫頭推門進來回稟已經準備好熱水沐浴,謝祁便起身去了,斷了他再說話的機會,袁賀秋也知他不答應他沒辦法,只好聽從不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