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元佑的身份
不知過了多久,謝家祠堂燃燒殆盡了,趙洵身上的血印子的血都已經凝固,整個郢都沉沒在黑暗中,連同那顆女兒心。
謝毓晚的哭聲早已嘶啞消逝,臉上淚痕尚在卻已半滴淚,只兩眼獃滯地坐在地上,看著燒得面目全非的祠堂,像一個抽去了生氣的木偶。
謝奉之的屍首被抬出來時已是一具不能辨認的焦屍了,謝毓晚就那樣獃獃地坐在地上看著已經面目全非的屍體,看不清悲喜。
她就那樣獃獃坐到了半夜,聽不進去話,也看不見人,她心中的巨大悲痛卻流不出一滴眼淚了,直到撐不起自己的眼睛伏倒在地。
她一心求死,尚有意識之前近不得身,此時昏死過去更進不了水米,趙洵看著嘴唇都已經發白的她心急如焚卻無半點法子。
任他懊惱砸了多少東西,找了多少郎中過去亦無濟於事,看著那張越來越虛弱的臉,許多年都不再有的恐慌襲上心頭。
天還未亮之前,一行黑衣人闖進了謝府,黑衣人持劍招招逼著謝毓晚而去,趙洵不得已只好將人引到院中免得誤傷,纏鬥一番之後,黑衣人脫身而去,趙洵才驚覺中了計。
趙洵今日入城來,手下之人尚在處理各方事務,在謝府這邊的人手本就不多,那伙人目標明確,熟悉府中,如今郢都有這個必要和能力的人是誰並不難猜。
今日他心緒太亂以致章法大亂,丟了人一事更讓他十分窩火,立刻傳令加緊盤查,全城搜捕卻未帶回任何消息。
謝毓晚去皇宮那天,元佑聽話留守在謝府,可是謝毓晚剛走沒多久,元佑便被人打暈了,再醒來時躺在一趟顛簸的馬車之上。
昔日師傅稱他為殿下,告訴他謝家,滅了燕國的謝家,他的師姐所在的那個謝家是滅了他國家的仇人。
元佑不知道自己應該聽進去,只覺得他們說的那些都是他從來不知曉的事情,他唯一知曉的是,從小陪在自己身邊的師姐現在身在郢都,黎國的大軍隨時可能破城。
他從來不稀罕什麼殿下,他只是希望把自己的師姐救出來,以死相逼他們入城救人。
謝毓晚尚未醒來,元佑一個人坐在上面,看著以師傅為首的一群人跪滿了一屋子,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接受這種轉變,他自懂事起便只知道自己不過是個山野之人。
如今卻告訴他,他身負國破家亡的仇恨,可這些仇恨他從來不知曉半分,他們口中的父王母后,王朝,他根本一點兒意識都沒有,他又能做出什麼悲歡情緒呢。
可總算知道自己的出身了,雖然這個身世,他寧願自己不知,寧願自己不是。
元佑屏退了別的人,只留下久春,除了自己的身世,他也想知道久春為什麼會收謝毓晚為徒,楚國的滅國之禍中,他又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久春原為燕國皇室尹南王的庶弟,從小便無心政事醉心醫術,凡事又有王兄照拂,卻在封后大典上對燕國皇后一見傾心、難以忘懷。
對於那段註定沒有結果的愛,他的王兄深深理解卻無能為力,為了怕他將來衝動做出錯事,將他送去江湖藥王谷拜了師,讓他行走江湖,希望藉此可以助他解開心結。
他行走江湖多年,甚至與一心愛慕他的小師妹成了婚,他做好了一個丈夫的本分卻無法完全將小師妹放入心中,伐燕之戰爆發后,更是有意無意都在憂心。
小師妹性情果決,帶著孩子留書出走,要他回去直面自己的心結,若是能解了心結再回江湖尋他們母子二人,若不能便不必再回。
他千里迢迢趕回去時,殘破不堪的故國難以抵禦起義軍,親眼目睹自己的兄長死於謝家鐵騎之下。
國破家亡之際他帶走了燕國王后和尚在肚中的元佑,他的母后產下他不過兩年也撒手而去,他便將他帶回了扶幽山。
中原大地的最高權利易了主,楚、黎兩國劃地而治,成了中原大地的主人。
久春年輕時曾遊歷江湖,與謝奉之有相交情誼,可是親眼目睹自己家族和昔日疼愛自己的兄長淪為神翼軍的刀下亡魂,一介凡人又怎麼淡漠得了這種仇恨呢!
所以他又回來了,收了謝毓晚為徒,成為了謝家的座上賓,一邊又易容藏身於袁述身邊接近太后培植顛覆勢力,後來他漸漸發現小皇帝年幼和太后正值盛年頗有野心,不惜與黎國暗探聯手,挑起太后和公主的野心及對謝家的仇視。
他帶上了昔日行走郢都的那張麵皮,元佑曾跟隨謝毓晚參加過郢都宴會,即使很少他也記得這張面容曾在袁述身邊出現過。
「主少國疑,我和趙洵安插的人手不斷太后和公主激起他們的野心,他們就覺得自己更有機會,他們就會不斷跟謝家作對,做著剷除謝家登上巔峰的美夢,可笑的時,袁述求和朝瀛的使者還是我呢!」
謝毓晚從門后出來,苦笑著看著屋中二人,「恭喜你們得償所願,我是該叫一聲師傅還是尹南王。」
久春回過頭,心情複雜地看著這個自己一手教導的女孩,他無法再回應她半句,他這麼多年傾心復仇,害了她兄長,害了他謝氏一族,可唯獨她也不過是個可憐人,可這就是命,他們一樣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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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針鋒相對,元佑心中誤解了久春,立馬挺身擋在謝毓晚身前,「你應該明白,師姐她那時不過是個幼子,她什麼都不知道。」
他並沒有打算殺她,他只是不知該如何面對這個昔日跟自己一般處境的弟子。
謝毓晚推開元佑,元佑被謝毓晚嘲諷的眼神定在原地不知所措。
「燕國太子,我是滅你國家的仇人的孫女,當不起這聲師姐」
自己心愛的男子帶兵攻打自己的國家,昔日的師傅師弟在自己身邊也不過是為了策劃一場復仇
謝毓晚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笑話,笑著、笑著,眼淚就順著臉頰滑了下來,謝毓晚胡亂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她的爺爺還在郢都,她要回郢都
元佑跟隨其後想追上去,謝毓晚取下手鐲彈出匕首橫在二人面前
「我們之間兩不相欠了,以後各自走各自的路,不要跟著我」
「可我只是生在皇族,我不知道,我沒得選擇,不是嗎?師姐。」
他們都知道是對的,可是他們只是常人,怎麼可能淡然相對,不記恩仇。
元佑第一次覺得自己什麼用都沒有,出身便是原罪,眼淚一顆顆砸下來也沒讓謝毓晚多留一步,她轉身便消失在黑夜裡。
謝毓晚師姐冷笑著現身看著自己那個父親,覺得真是可笑,他總是做了一切又想回來彌補,對她如此,對謝毓晚亦如此,「你這一生,我真是可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