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謝毓晚失蹤
黎國天子下令厚葬謝奉之,出殯那日,謝府門前聚集了許多人,他們大多都是受過謝府恩惠或仰慕謝奉之的人,今日相伴前來為這位老將軍抬棺送行。
謝毓晚兩三日便已經消瘦得脫了形,很少見過謝家小姐的外人沒人認出來這是謝家那個快樂的姑娘。
謝毓晚如同一具活屍一般獃獃端著靈位走在棺槨前面,看著謝奉之下葬也是那樣獃獃地跪著,跪到眾人都散了,她似乎也沒有任何知覺。
趙洵站在她身後,就那樣一直陪著她,不知過了多久,她頭也不回自言自語般問道:「當初你說要報我昔日救命之恩,可還作數。」
「作數。」
「袁夫人反抗不過是舐犢情深不能自已,她是三哥哥母親,給她一個體面,不要讓她躺在亂葬崗,三哥哥會不安心。」
「好!」
江回領下命令,默默退下替他去辦這個事情。
交代完此事,她又恢復成了原來的樣子,木頭一般跪在那裡,像是失去了知覺。
天色將晚,大雨將至,趙洵將她抱起來想帶著她離開,她也不反抗,點點雨滴落在她臉上,她在懷裡卻好像突然回過神一般,對著趙洵笑了。
「方無應,你回來了。」
趙洵不明就裡,不知所措又溫柔地回了一句,『我回來了。』
匕首從謝毓晚的袖子里滑出,乾脆而利落地插上趙洵的胸口,趙洵吃痛,抱著她就跪了下去
謝毓晚握著那把匕首,在他懷裡仰著頭像個提線木偶一般的笑著看著他。
「方無應,你這條命是我的,如今我要討回來。」
趙洵噴出一口血,體力不支跪倒在地,他以為助天子一統天下就是他畢生使命,可如今他覺得自己錯了,那個用命愛他的姑娘終是被他親手殺死了。
「方無應,你曾許給我生同衾、死同穴的誓言,如今陪我去死吧!」
銀杏樹上金黃色的銀杏葉被風吹落,漫天的銀杏葉斷斷續續地往下飄落,趙洵想能這樣死在她的故鄉也許是件美事,他這一生結束了也好。
「好。」
「對不起,晚晚。」
謝毓晚聽著這句對不起扯出一抹凄慘的笑容,一滴清淚從她眼角滑落,鮮血從緊閉的口中溢出,慢慢閉上了眼。
他終於失去了抱住她的力氣,二人像提線木偶失去牽扯一般轟然倒塌。
趙洵的人將兩個人帶回府中,一個傷勢垂危,一個高燒不退,江回也慌了神,幸好侍衛半路遇見的那小孩說那是他師姐,交給他照顧,他才有空來看自己的爺。
謝毓晚的身子本就一直未將養好,如今連受打擊,心神受損嚴重,病情來勢洶洶,額頭滾燙嘴裡一直說著胡話,像是陷入了一個極深的夢中不願醒來。
元佑給謝毓晚灌藥時手都是抖的,他很怕自己沒本事保住自己的師姐,額頭上的濕帕子換了一次又一次,拉著謝毓晚的手跟她喋喋不休地講話,好在最後黃天不負苦心人,半夜之時退了高燒。
謝毓晚插在趙洵胸口那一刀終是力度不夠,沒要了他的性命,但也要了他半條性命,待傷勢穩定下來,神志恢復過來時已經是七日後了。
趙洵的病情剛好轉,照顧那女子的小孩便要硬闖,一進門就雙眼發紅地看著趙洵,要趙洵將人交出去,此時江回才知道別院的人丟了
安插在別院的全部甲衛都被人迷暈了,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劫走了那個姑娘。
暗衛回稟消息時,尚在喝葯的趙洵直接將手裡的葯碗朝地上摔了下去,葯湯四濺,瓷器應聲碎成幾片,江回和一干侍衛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江回自八歲起便跟著趙洵,趙洵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如此這般不避人地將手裡的東西摔了還是第一次。
「通知燕昀的人給我找,你親自去別院一趟看看。」
江回帶著人又去別院查了一遍,他們留在這裡的人都是在一招之下被迷暈,他們雖只是王府常衛,可也不是什麼廢物,能在他們身邊做到人不知鬼不覺的人實在是太少了,除非是他們身邊之人。
大師姐在治療趙洵的時候在葯中放了迷藥,所以趙洵此次才昏睡得格外久,謝毓晚身體剛有所緩和,便被她帶走了。
江回費了一番功夫才查到了一點兒蹤跡,帶著無數人馬成功在與朝瀛的邊境將人劫了回來。
謝毓晚的大師姐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含著笑,坐在那裡仰視著趙洵,氣若遊絲地說了句,『讓你失望了。』
江回額頭冒汗,立即跪了下去,自己查到的線索全部都是別人設好的圈套,中了計,費了這幾天時間,這幾天人早就不知道消失到哪裡去了。
趙洵手中的茶杯不知何時碎了,血混著茶水往下流,一把捏住謝毓晚師姐的脖子,眼中的怒火彷彿人要燒起來一樣。
「你們到底將人藏在哪裡。」
趙洵知道這幾天之後,謝毓晚就真的離開了,氣急了才動了手,元佑匆匆趕過來將趙洵一把推倒在一邊,大師姐跌回椅子中,像看笑話一樣看著趙洵。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你傷她至此,如今苦苦尋她是要向她述說你的一番深情、苦衷還是要趕盡殺絕呢,真是可笑,方無應,你不配,你也永遠不會找到她了。」
趙洵舊傷未愈,此時怒火攻心,一口鮮血噴出便向後倒去,江回一個箭步上前將人扶住,抱著趙洵回房,大聲疾呼大夫。
大師姐的氣息越來越弱,元佑站在那裡什麼辦法都沒有,眼淚一顆一顆地砸下來,雖然自己這個大師姐時常神志不清,可算起來也算他這輩子為數不多的故人了。
大師姐想要安慰安慰這個小師弟,可是卻連手都抬不起來,只能努力扯出笑容。
她前半生被至親之人捨棄,孩子也不曾留住,被所愛之人設計陷於不義,等再清醒過來時已自知時日無多,能在最後親手了結了林子義還能報一報她那個師妹曾經的維護之情,她已經知足了。
不知過了多久才積蓄起了一些說話的力氣。
「晚師妹她很安全,等到黎國撤軍,會有人帶你去見她,替我跟她說聲對不起。
阿佑,不要陷入仇恨毀了一生,過去的恩怨讓他過去才是最好的。」
大師姐連笑的力氣也沒有了,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元佑握住的那隻手漸漸變得冰冷。
趙洵讓江回找了一具女屍替代謝毓晚,給謝毓晚的身份做一個了結。
在眾人眼中,謝家的女兒自掛於謝府堂前,與整個謝氏一起永遠留在了過去。
趙洵還未醒來之時,江回就已經派了人手出去找那姑娘的蹤跡,可這回真的像人間蒸發了一般,一點兒頭緒也找不到。
江回自知此事如大海撈針,沒派得力人手看護是他之過,趙洵一醒來便匆匆趕來領罪。
趙洵卻已恢復了往日的冷靜,淡淡地屏退了其他人。
「爺,我已經傳書給燕公子了,是江回之錯,請爺責罰。」
可趙洵卻似乎什麼也沒聽到一樣,平靜地一口一口喝著葯,望著屋外漏進來的微光,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江回,將派出的人召回來吧,不要讓她躲躲藏藏不得安生。」
自家爺對這謝姑娘存的什麼心思,他自是看得明白,只是如今也不好勸解,便領命出去了。
屋中只有他一人,靜悄悄的,他的心卻難以平靜,那些過往一幕幕飄在他腦海里,順手便將那葯碗扔出去砸得四分五裂,卻無半點慰藉作用,他想他其實沒什麼不同,也貪婪無比。
謝奉之說的對,從他知曉她有一片深情還是選擇利用她的身份開始,他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這輩子不該有緣分了。
他在與她成婚時,面對她期盼已久能治好謝祁時都不曾忘記自己的身份和助天子一統天下結束天下戰亂的決心,對謝祁動手、阻止她救兄長,如今難道要矢口否認自己做過的一切,陳述他那一片真心,他自己聽了也覺得真是可笑。
屋內屋外都是無盡的黑夜,也是他自己選擇回來的,眼中有淚意卻未滴落,他這一生獨一無二的柔軟,他再也不配去尋了,可他還是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