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求生之道,不可恥
元清晚師姐弟因此次疫病救治,在九溪聲名大噪,每日上門求醫問葯的人數不勝數,不過世人不設偏見之人是少數,為元清晚而來的也就偶爾一兩個女子或者窮困之人,向元佑求醫問葯的倒是絡繹不絕。
她倒已經習慣,反正也沒遇上什麼棘手的病人,元清晚也樂得讓元佑多去實踐,自己在院中偷清閑。
沒過幾日,章鶴便從盛京回了九溪,看著人瘦了一圈,應當沒少擔憂家中一路飛奔而回。
不過他們二人也不過當初一同陷入泥淖,如今事件平息二人並無多深交情,元清晚也不便說出如此關切的話。
比較於元清晚的疏離,章鶴的心中則充滿了感恩之情,回來之後見過父親便一分不少送來了揭榜的賞金,再三謝她的救命之恩。
這章家雖然不是什麼高門大戶,但是章鶴自小也算人生平順,這是他第一次處在危險境地,對於這些共同扶持之人心中感情更加充沛和直觀。
太子和趙洵給了她不少好東西,不過她深知自己是個銷金窟,章家依言兌現給她,她也樂得收入囊中。
章鶴感恩她,對她自是無微不至的關照,見飲食起居上出不上什麼力,便憑著自己是個本地人熟悉風物,帶著她在九溪遊山玩水,賞景觀戲,二人交情也越發深厚起來。
只是章鶴也想不懂為什麼很多時候他們二人出行都會遇到那位肅章王,但是對方身份在哪裡,也不是他可以問詢的,他便也看看眼色告辭或者偶爾同游,不過即使同游趙洵也極少插進他和元清晚的話題,像一尊佛,被二人放在旁邊尊敬卻無實際交流。
元清晚對章家一家人頗有好感,加上章鶴回來后對她照拂有加,閑來無事便想著前些日子被救出后一直在家養病的章大人。
她的馬車還未到門口,便見章家門口擠滿手提禮物的人,章鶴和管家在門前一邊道謝一邊推拒那些禮物。
元清晚叫了好幾聲,章鶴踮起腳才看見了人群后的元清晚,他倒也聰明,立馬想到了婉拒這些人的方法。
「各位,各位,家父當真身體不適,我請的郎中都來了,各位請回吧,多謝多謝。」
眾人順著章鶴手勢看見了身後的元清晚,元清晚也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挺身作證確實不適,需要靜養,不宜見客。
兩個人配合一齣戲,管家也適時在旁邊告罪著,眾人倒也信了幾分,真給她讓了一條路,頗為遺憾地告辭而去。
章鶴和管家跟眾人拉扯,此時方才鬆了一口氣,紛紛向元清晚行禮,謝她解圍、解救之情。
「府中可有喜事,這麼多親友拿著賀禮拜訪,怎麼不宴客」,元清晚有些疑惑地向他們二人問道。
元清晚對九溪這位章知縣還是有些耳聞的,這位章知縣早年狂放不羈四處遊歷,二十一歲娶親之後被夫人督促才開始發奮讀書,在家鄉連中兩元赴京應試,又一舉衝進殿試中了探花,一副好相貌加上才華,這位大黎朝第一榜的探花郎本應當是前途坦蕩的。
可天有不測風雲,這副好相貌不僅讓章鶴的娘親一見傾心,助他得了良緣,也在盛京被承安王府郡主一見傾心,章知縣自知無力反抗也不願有負於妻兒。
連夜寫了不少彈劾承安王和王府密切的官員的摺子,這些摺子惹惱了承安王,人人都當他是個愣頭青,這些動作斷了他和郡主的姻緣,也斷了他的前程,風光無量的探花郎被委派至地方做了縣令。
即使到了地方任職卻還是連續被打壓,在每個地方都兢兢業業為百姓做事,卻年年無功還有過,兩袖清風地輾轉各個縣做地方小官,後來承安王謀反被誅,但他的名字也不再在朝中被提起了。
他到九溪縣時依舊不改多年作風,清正做官,少談私交,除了公事極少與人交往,其他人也不大喜歡與他來往,所以這章家還真沒什麼人踏破門檻往裡貼。
管家和章鶴相視一笑,有些無奈,管家先開口說道:「老爺要去淮溪府補缺知府同知,調令剛到,『親戚舊友』就冒出來了許多。」
管家笑得意味深長又無奈,元清晚就立刻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她一介布衣缺乏渠道知曉這些事情,不過隨便想想趙洵和太子至今還未離開九溪縣,那麼多百姓被趕入山,忠義侯多年來勾結上下欺男霸女、貪污受賄、瞞報疫病、軟禁縣官,淮溪府許多官員自然罪責難逃。
她笑著說道:「雖說有些滑稽,不過章大人總算得逢良機,當真可喜可賀。」
元清晚對著這主僕二人就簡單地恭賀了兩句,章鶴與她相視一笑,父親雖常說不在意自己身在哪裡,只要能為百姓做事就好,但天下讀書人十年寒窗誰不想一展抱負呢,如今得逢聖恩,他自是十分為父親高興。
「多謝多謝,近日父親神色好了不少,但是我還是怕留下什麼病症,正巧你來了,幫我給她診治一下可好。」
「正是為此而來,你前面引路。」
二人不謀而合地笑了起來,章鶴交代管家去忙后,就親自給她帶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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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章大人當初被軟禁耽誤了一些救治時間,但是事發之前他便用過葯了,後來用的又是上好藥材,倒沒留下什麼隱患。
元清晚給了一些調養方子,只要去淮溪後繼續調養便也就出不了什麼大事了,寫好方子又當面恭賀了一番這個壯志得酬的老人,才告辭離去。
章鶴跟她并行而出,邀請她一同前去涼亭坐坐、喝喝茶。
二人坐在涼亭中悠閑品茗,章鶴隨口便跟她提了提自己的想法,「不知你後面做何打算,我想邀請你們師姐弟二人與我一同去淮溪府,不知你意下如何?」
元清晚倒也不訝然,自相識相交下來早已見得這章家之人有非凡品格,章鶴也知曉她有難處,定是會想提攜她一番。
「多謝你了,不過我就不跟你去淮溪了,我要去盛京。」
章鶴想過她會拒絕同去淮溪,但沒想到她那麼明確要去往何方,想到自己心中的那個疑惑,沒忍住還是問出了口。
「清晚姑娘,你是不是對王爺產生了男女之情?」
元清晚聽到此話,一口茶水嗆了出來,咳紅了臉,有些茫然看著問出這個問題,難道她不是在拍貴人馬屁嗎?章鶴怎麼會得出這種結論。
「你難道不覺得我是在拍他馬屁嗎?人家是王爺,我見著他自然要給他面子,難不成拉著一張臉。」元清晚疑惑問道。
章鶴想了想,單看元清晚行為,的確有些諂媚上峰的味道,但是加上王爺的表現又更像一些不同尋常的男女相處。
「我倒是確定不了是何意,但是我總覺得王爺待你有些超出常人的奇怪,你若是無意與他,還是離遠些好。」
章家雖是地方小官之家,但是肅章王府在朝中實在聲名太大,他也是有所耳聞的,作為臣民而言,他仰慕這樣的人,但是若是這樣的人作為夫婿他卻覺得並非良配。
元清晚於他有救父之恩,相處之下,他亦將她視為親妹一般,他感激元清晚,不敢顧念交淺言深之嫌,不禁想勸解一二。
「你想太多了,他看中的不是我,是我身上關於某一個人的影子」,元清晚也不當他是外人,便直言道出她的感覺。
「既如此,那你更當遠離,要不然豈非作他人影子,有何意趣?」,聽聞這句話,章鶴更加堅定要勸她遠離。
元清晚心中有一抹被關切的溫情,但想到他的話卻是萬萬不能的,無奈地笑笑,「我知道你一番好意,但是我現在談不上有趣。
我曾告訴你,我身患奇症,需用數種名貴藥材加以調治,為此阿佑小小年紀四處奔走做工,為我籌錢,炎炎夏日、天寒地凍他都不曾停歇,他滿手傷痕因我所得。
我雖有心自立,除了醫術也身無長處,但你也知道世道對女子並不寬宥,醫道更甚,我雖自負技高一籌仍無可施展之地。」
談及此話,元清晚有一絲苦笑,想來她流浪江湖,自己不被接受這事,在她際遇中已成尋常。
「他是我的機會,若能得他歡心為他所用,不僅能用有武之地,阿佑可以停下為我奔走,做他想做之事,活得自在,我們各取所需豈不兩相得益。」
二人對視一眼都知曉她說的其實並不無道理,謀生存之道,自然沒有比在當朝權貴面前當個紅人更能儘快得益的了,只是他那樣處境的人,章鶴心中還是難免為她憂慮。
「我利用他對我有所圖或許不夠磊落,但能得所求也不曾傷天害理,在我心裡是划算的。」,她有些無奈道出自己的心聲。
「你到底身患何症,你於父親有大恩,我若告知於他,章家肯定傾囊相助,至於機會我會多給你引薦,慢慢總會有人放下介懷,總會有機會的。」
元清晚想著,這章家倒還真是個慷慨之人,其實她為他父親治病也不過收錢辦事,他心中卻一直承著她的恩情。
她相信章家和章鶴的為人,必然是言出必行,即使為難,也會踐行諾言,不過章父為官清廉,章鶴棟樑之材,她哪忍得下心,讓他們此生為自己所礙。
「章鶴,你的情我領了,若是真應了你,恐怕章伯父要為實現你的諾言,連累官聲了,伯父鬱郁一生才得升遷,我於心何忍。」
元清晚一說此話,章鶴心裡便清楚低估了她所需的調理之資,她知他明白便也不再多說。
他為她思慮至此,她心中欣慰,寬慰道:「你放心吧,我這個人最不會為難自己了,我已打定了主意,你不必憂心,若是他日有事求你相助,我也是斷然不會客氣的。」
對這個選擇,他還是心存憂慮卻無法解她之困,只得無奈嘆氣,舉杯,跟她碰了碰,「好,那你自己多加保重。希望你早日痊癒,順帶名揚天下。」
兩個人這邊剛說開了話,那邊丫頭便來報說肅章王府的人來了,交代了不必叨擾章大人,只見章鶴即可。
二人一同來到府門前,趙洵的車駕就停在門前,章鶴連忙上前請安,趙洵也沒客套,將手中的文書遞給了他,「此次章家有功,太子殿下將此物贈與章大人賀他升遷,願章大人謹守初心,造福百姓。」
章鶴認識父親的字跡,看一眼封頁,便知這是當初父親遞去淮溪府被隱匿的其中一封塘報,他便明白了這上面的用意。
「多謝殿下和王爺,父親和章家一定恪守本分,不違初心。」
章知縣為人耿直,淮溪府、朝廷中有不少人,難免會人心各異,太子此舉不過也是體恤臣下助章家一臂之力,他只是來找人順便來代勞了此事也沒什麼可再多寒暄的。
扶起章鶴,眼神便越過了他,看向了站得后一些的元清晚。
「燕洵說今日萬佛寺今日有香會,頗有熱鬧景象,我特地來尋你,同他們前去瞧瞧?」
元清晚還奇怪,他來這裡好歹是上峰,怎麼今日衣飾如此低調,原來是要出門閑逛。
元清晚認定了趙洵是自己求生所需要攀附的大樹,又加上天生是十分喜愛熱鬧的性子,自然樂得跟他去湊一湊這熱鬧,爽快跟章鶴告別同他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