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外邊的人顯然不太信許泛這個說法:「可是卑職好像聽見有說話聲……」
許泛打斷了他:「那要不你且進來瞧一瞧,看是否我窩藏了什麼,只是還請走正門,我再怎樣落魄,也還沒到讓人爬窗進來羞辱的程度。」
這般的語氣,明顯是生了氣。他說的很對,就算他再怎樣落魄,終究也是千戶,外邊的人這樣一想,當即就斟酌了利弊,陪著笑把這事了結了:「大人哪裡話,卑職只是擔心大人萬一出了什麼事,大人沒事卑職便放心了,打擾大人安眠了。」
說完,還很貼心的幫許泛把窗戶關上了。
但許泛並沒立刻就鬆開了姜寒星,他一直等到外邊的腳步聲再聽不見了,才伸手推開了窗戶,又把周圍都環顧遍了,確認了沒人,才鬆開了姜寒星。
姜寒星深深的吸了口氣:「幸虧大人並連卑職鼻子一塊兒捂著,要不然卑職恐怕此時已經憋死了。」
這明顯只是句用來開場的俏皮話而已。所以許泛沒回答,也沒再試圖對姜寒星動手,他的劍在方才來人時已經扔了。
他就這麼面朝姜寒星,沉默的站著,一如往常。
但姜寒星不會讓他一直這麼沉默著,她並沒有許多的時間。故她那一句玩笑話之後,便正了顏色,單刀直入的切入了正題:「卑職此來,是想求大人一件事。」
雖許泛屋裡並沒開燈,但因外邊燈火通明,這裡其實還挺亮堂的,起碼足夠姜寒星清楚的看見她說這話時許泛臉上的神情。
他幾乎是頓時就起了殺意,但很快就又平靜了下來,沖著姜寒星抬起了常年低垂的眼皮:「怎麼,這便要開始要挾我了嗎?」
姜寒星趕緊一口回絕了:「哪裡哪裡……」
但許泛根本就沒聽她說話的樣子,他自問自答了:「我倒並不覺得聽了你的,你便不會把這事說出去了。還是殺了你更好些,雖我也並不會因為殺了你就得了劉瑾信任,但,好歹死人是永遠沒法再開口說話的。」
「卑職感覺大人好像並不太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的樣子,卑職如今也正在刀尖上走,到處都是追捕卑職的人,卑職去同誰透漏大人的私隱呢。問題在於……」
姜寒星假模假樣的嘆了口氣,也很平靜的樣子,但其實她心裡緊張得很,她全須全尾時也完全不是許泛的對手,更別說現在了,許泛真想殺她她是毫無還手之力的。
所以她趕緊先撇清了自己,然後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加快了語速:「大人既然也明白劉瑾並不信任大人,為什麼還會覺得只要殺了我就能解決問題呢?」
這話讓許泛微微愣了下:「什麼意思?」
「大人覺得,如今廠公還很信任我們東廠嗎?」
不是如今信不信,是從來就沒信過。當初劉瑾同丘聚是因東廠才翻了臉,所以劉瑾非要把東廠搶過來,更多的,是為了顯擺自己多能耐,顯擺他才是如今這天下第一大宦官,自然,劉瑾肯定也圖謀過東廠的情報網,但當他接手時,他就發現並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因為東廠沒有他的人。
段修己雖投靠了他,但明顯也是有二心的,許泛那樣忤逆他的意思,段修己還護著他,雖許泛最終也沒保持住對丘聚的忠誠,但難道還要他去信一個萬不得已才到他這邊來的許泛嗎?
一個一個的都同他不一條心,再好他也不要,他又不是弄不來更好的,當然,時不時的敲打還是要的,畢竟是他的東西,總得讓他們知道東廠的主人是誰才行。
這許泛心裡很明白,倒他偏不說,只是反問姜寒星:「你覺得呢。」
「卑職自然覺著是不信的,廠公向來多疑。」他問,姜寒星便答,哪怕他顯然是明知故問「所以大人還請想一想,大人同馬永成有牽連這事,會真只有卑職一人知曉嗎?」
許泛手指搭上了窗邊的桌子,他不是沒想到過這一點,只是長久以來也沒什麼事發生,他便也自欺欺人的裝作這事其實劉瑾並不知,畢竟懈怠總是比一直綳著要容易許多的。
「卑職之前奉命去監視過楊延和,這事想來大人也知曉,實不相瞞,卑職當時因收了楊延和好處,並未將楊府的情形如實對段修己說,但當時楊府的情形,廠公他老人家知曉得一清二楚,大人且想一想,這是為何呢?」
無非是因為劉瑾暗地裡也在建立自己的情報網。
好歹他這千戶也做了好幾年,到這裡,許泛已經全然明白了,但他並不信姜寒星。他同她幾乎從未有過交集,她為何會突然找上他?外邊許多人都在緝捕她,這樣性命攸關的時刻,她為何會選擇把她的性命託付給他?她直接把自己供出去,未必不能得到劉瑾的信任將功補過,為何冒著這樣大的風險也要來找他?
許泛手指在桌子上輕輕叩了兩下,依舊是退:「話雖如此,我雖不得重用,卻一直也沒出什麼事,不必這樣同你一道去以身犯險。」
並不需要大人以身犯險!姜寒星本來下意識的就要去寬慰許泛,好讓他放寬了心趕緊答應了,話都到嘴邊了,余光中暼見了許泛的神情,他正頗認真的盯著她看,等著她的回答,全然不是不想的神情。
還是不信她而已。
他確實是一貫謹慎,但謹慎成這般,便不是什麼美德,而是優柔寡斷了。姜寒星不喜歡優柔寡斷的人,但如今是她在求人,她便也沒奈何,只能儘力的讓許泛去信她。
「大人一直沒出什麼事,不過是大人一直謹慎,廠公沒找到合適的由頭而已,一旦有了合適的由頭,譬如段修己……」
許泛不知是不願意她提段修己還是怎的,很不耐煩的一揮手:「你都說了,本官又沒什麼由頭落在劉瑾手中……」
「兇手是吳大勇,寫那匿名信的人是吳大勇,」姜寒星也有些不耐煩了,「吳大勇是馬永成的人,我以為這些大人應當都知曉的。」
這話終於觸動了許泛,他心裡咯噔一下。
吳大勇是馬永成的人這他是知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