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但吳大勇原來就是寫匿名信的人,這他是真不知曉的,昨兒晚上他還去了馬永成那兒,一點兒都沒聽說啊。
是馬永成還不夠信他嗎……
許泛的動搖姜寒星看在了眼裡,她趕緊又乘勝追擊兩句:「這些劉瑾都知曉。不是卑職同他說的,卑職方才同大人說得清清楚楚了,他有自己的勢力。」
「但……」
許泛有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姜寒星強勢起來,直接打斷了他:「為什已經知曉了還之前讓我去查,現在又讓胡波元去查,因為宦官暗中培養私人勢力這事,說小也小說大也大,盛寵如劉瑾,也不敢確定此事聖上會到底會往大了辦還是往小了辦。」
姜寒星把能說的都同他說了:「劉瑾如今同馬永成勢同水火,會不會放棄這麼好的打壓馬永成的機會,大人且請仔細想一想,劉瑾同馬永成交惡時,大人還能不能憑藉著自己那一點謹慎在其中獨善其身,大人也請想一想。」
劉瑾不會,他也不能。
許泛放在桌子上的手突然收了回去,握成了拳。
「大人也不用疑心卑職此來是要詐你,卑職如今的處境,是無心去操心旁人的事的,不過想著大人同卑職同病相憐,想著能不能同大人聯起手來搏一搏。」
姜寒星看著許泛緊握的拳頭,忽然笑了下:「大人或許以為自己並不同卑職同病相憐,那且走著瞧吧,卑職不覺得大人最後的結局會比卑職要好。」
現在輪到她退了。
故姜寒星說完這句話,便向著窗戶伸出了手,一副要去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架勢,果不其然,剛推開了一條縫,便被許泛抓住了手。
「你幹嘛去?」他皺著眉頭輕聲的呵斥。
「走啊,」姜寒星任由許泛抓著手,看起來並無要掙扎的樣子,說出的話卻果決得很,「大人既然這般的不願意,我何必還在這裡耽誤時間,總要去想別的法子讓自己活下去。」
外邊下雪了。有朵雪花打著旋從那條窄窄的窗戶縫鑽進了屋子裡,落在了姜寒星的手心裡。
她看著那朵雪花:「大人可別說什麼您不讓卑職走卑職便不能走,您現在手中又沒有兵刃,弄死卑職要花費些時間的,卑職雖武功平平,也敢同大人保證,在被大人弄死之前一定能發出些聲響,引來些人。」
這話說得實在是惹人討厭。許泛果然因為她這話有些動了怒氣:「你在威脅我?」
「這話大人方才已經說過了,不過方才不是,現在是。」
姜寒星抬起頭,迎上了許泛憤怒的眼神:「窩藏逃犯的罪名,同樣說大不大,但落在廠公認為對他不忠的人身上,那恐怕就是死罪,當時段修己可也就是說了幾句壞話而已。所以。」
「大人要麼同我談,要麼同我一塊兒死。」
兩人視線相撞,電光火石的噼里啪啦了許久,許泛鬆開了姜寒星的手,:「要我做什麼,說吧。」
姜寒星笑了下,瞥了眼手腕上那一圈青痕,迅速地縮回了手,然後才開口:「要大人去同馬永成說,讓他為如今跪在奉天門的順天府眾人求情,向劉瑾求情。」
許泛眉頭因為她這句話深深皺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讓馬永成,去向劉瑾求情?」
姜寒星很泰然地點點頭:「是這個意思。」
「怎麼可能……」一時間許泛簡直要高聲喊叫起來了,是拿出了這些年做千戶的所有氣度,才讓自己平靜了下來,盡量好好的同姜寒星說話,「馬永成同劉瑾如今的關係,吳大勇還剛做了那樣的事……」
「但兩人並沒明面上撕破臉是不是?」
姜寒星似是早就預料到了許泛回這樣問,她回答的很快:「雖如今劉瑾已經知曉了是吳大勇所為,但實際上結果還並沒出來,是不是?」
許泛明白了:「劉瑾會惱恨馬永成的故作不知,徹底同馬永成翻臉?」
姜寒星點點頭:「是這個意思。」
不知道外邊又發生了什麼,燈火一時間亮得白晝似的,投過窗戶,映照在了姜寒星的臉上,許泛看著姜寒星,她的臉一半在燈火里,另一半卻依舊是暗的,越發襯得她心思詭秘難測。
他真的可以信她嗎?
許泛沉吟了下,提出了疑問:「可是不用我去說,等這事結果出來了,他們二人依舊會翻臉。」
「但到時候,馬永成就處於完全被動的境地了。」
是這個道理,許泛點點頭:「所以,如果馬永成在結果出來之前就找到了劉瑾的話,劉瑾發火,他是受委屈的那個。」
「既然受了委屈,給點獎賞補償之類的總是應該的,馬永成不是想要東廠許久了嗎——要不然他非要把您拉攏過去是做什麼,是不是?」
外邊的雪下的出人意料的大,離姜寒星方才開窗戶才過去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而已,窗欞上就堆了厚厚一層,姜寒星伸手輕輕拭了下:「到時候不用人說他自己應該也會提吧。東廠易主,至少明面上劉瑾的手再伸不到此處,你我便暫時安全了。」
她確實幾乎所有的事都想到了。
「但你這所有的計劃,都建立在假設的基礎上,」許泛也看了眼窗外的雪,「從開頭便是假設,之後的每一步,都是假設上再假設,只要其中有一步不是按照你的設想來,這事便全完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她之前也都想過了,姜寒星對他這話並不甚在意:「事情並沒發生之前,所有的法子都是假設,大人,您不能因為卑職假設的多,便覺著這並非是解決的法子了,或者,大人能想出更好的法子來,卑職也是會聽的。」
他想不出來。
「大人準備什麼時候進宮找馬永成去?」
許泛想了下:「晚上有宮禁進不去,最早也得明早了。」
是有宮禁沒錯,但今晚,因劉瑾要有人時時同他通報匿名信這案子的進展,有個角門是開著的,姜寒星方才在院子里時聽到的。
但她什麼也沒說:「大人心中有數便可,到時候要怎樣說卑職也不囑咐了,大人是成日里同大人物打交道的,肯定比卑職這沒怎麼見過世面的要會說話。只是大人要切記,這法子的緊要之處,在於在真相挑到明面上之前讓馬永成去求劉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