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第九十三章

他真的很難不往什麼宮闈秘辛達官家事上邊想。

於是他猶豫了好幾猶豫,最終還是開了口:「寒星,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我記得我同你說過的,我們之間,互不干涉,我可從來沒問過你什麼。」就他猶豫這會兒的功夫,姜寒星已經往村子里走去了,落了他老遠。但即使這樣遠,方明依舊能察覺到,她回頭看他的眼神,目光如炬。

他一瞬間便瑟縮了,這……確實是早就說好了互不干涉的。要不就由著她去?他這樣問自己。

但這並不是能由著她隨心所欲的事。這想法一冒出來,他自己就給否定了。畢竟都知曉我倆相熟,萬一出了什麼事肯定要牽連到我的。這樣一想,他硬是逼著自己又抬起了頭:「但是這件事你真的要好好想一想,這真的不是……」

結果還沒說完便被姜寒星打斷了,根本沒聽見他又說了什麼似的,只是停下來等他:「今天可以例外,你問吧,不過回不回答就看我心情了。」

女人的心思可真是難猜。方明一邊長舒口氣一邊搖頭,抬腳追了上去。

「你究竟為何……」他心裡是想著趁著姜寒星還沒變卦趕緊問的,但是一瞥姜寒星神情,他就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她依舊是波瀾不驚的神情,一如往常。但又是突然決定要親自來找人,又是破例准許他隨便。方明暗自揣度著,她今日的種種行為可並不如她神情那般平靜無波。

所以他一咬牙,頭鐵了起來:「為何今天可以例外?」

姜寒星看了他一眼。

「就當作我什麼都沒說過……」

方明登時便要反悔,倒是姜寒星忽然輕笑了起來。

「有點兒後悔了。凡事都並不應該有例外的。」

方明一怔,靈光乍現,終於明白了姜寒星今日為何這樣反常了:「那小子是例外嗎,方才我在你家門口見的那個?」

「啊。」姜寒星不知可否。

方明心裡頓時百味雜陳。他以為自己足夠了解姜寒星。畢竟,他確實是一路陪她走過來的那個人,真心也好假意也罷,這麼長之間的相處終究不是假的。所以姜寒星怎麼會同尋常少女那般懷春呢,她的心不向來是石頭做的嗎?

是認真的嗎?真不是有別的企圖嗎?認識多久了?我怎麼一點兒都沒聽說過?這人靠譜嗎,不會是騙你的吧,知道你聰明,可感情這事,你畢竟沒經歷過……

可這些話並不該由他來問,問了姜寒星也肯定不會說。所以他千言萬語,最終還是都化作了調笑,一如往常。

「模樣倒確實是很不錯,旁的呢,別只是繡花皮囊一副,中看不中用的草包——是其實也不妨事,什麼男的能讓你都降不住……不過也難說,女娃子一旦動了心總容易犯蠢的,總之,你開心就成,家世呢,我看穿著打扮像是個做官的,你還叫他大人……我這意思可不是圖他家世啊,是你畢竟舞刀弄槍又沒親眷,我怕他家世太好了你公婆瞧不上將來便會為難你……」

「方明,」姜寒星打斷了他,「我們衙門裡有種刑罰,叫做『閉嘴』,是叫人用針線把上下嘴唇同舌頭縫在一塊兒,專用來治那種信口胡說的犯人。」

方明抖了下,但隨即便又壯起了膽子來:「男歡女愛,人之常情,這有什麼好害羞的?」、

「我有幸參觀過,看著倒也不難上手。」

——她向來真說得出做得到的。方明一捂嘴,暫時噤了聲。

「究竟是哪一家?」

他們倆已經進村子里來了,方才說話間,姜寒星已經指了好幾家的門了,方明都說不是,只是一個勁兒的讓她往前走。所以姜寒星現在很有些不耐煩:「你最好不是在哄騙我。」

「我哄騙你幹什麼?是咱倆以後不見了還是我能打得過你,」方明很冤枉,「一進來便同你說了,在村子最南邊,好一段路得走呢。」

姜寒星看他一眼,接著往前去了。

可方明還是不放心。他暗暗的瞟了姜寒星好幾眼,瞧她其實並沒什麼生氣的神情,這才小心翼翼的又開了口:「真的不是為了那小子在後悔嗎?」

也終究是一片好意。還是都同他說清楚了,要不然萬一再添油加醋的傳到了楊昀耳朵里,豈不是尷尬。

姜寒星嘆了口氣:「曾經有個讓你給我送鐲子的,大概上個月,還記得嗎?」

「這怎麼會忘,成色那麼好的翡翠鐲子,那水紋!」畢竟是同錢財相關的事,方明當即就想起來了,「你還沒當出去吧,當出去了記得同我說啊,說好了要給我分成的,你可別忘了——不過突然提起這個是做什麼?」

「問你什麼你說什麼。」姜寒星不耐煩的嘖了一聲,「讓你給我送鐲子的那位夫人,是他親嬸母——別跟我說你並不記得那位夫人的身份了。」

方明確實有被驚嚇到:「如此說來,他豈不是是楊大學士親侄兒?」

能明白就好。

姜寒星淡淡的:「所以這種沒頭沒腦的話就別再說了……」

「可這同你心悅於他又有什麼干係呢,倘若他也心悅於你的話,感情這事難道還要看……」

「方明!」姜寒星終於忍不住吼了出來。

路旁青松上鴉雀一驚,當即撲棱著翅膀向天邊去了,留下踩過的枝椏晃悠著,雪掉了下來。

「你有話想對我說,」方明趕緊往後跳了一大步,真真一大步,都直接跳出了她劍能夠得著的範圍外,模樣不可謂不滑稽,但他神情卻極鄭重,「寒星,不是什麼心情好不好的問題,也不是因為我問你,就算我不問你,你也依舊有話想同我說,對不對?」

姜寒星沉默了一下:「是,我有話想要同你說,我……」

只是一句坦誠的話而已,姜寒星卻說得脖子上架了刀似的。大概是因為平生頭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做難為情。畢竟她真的從未有同人說什麼心事的習慣,所以她此時的心情簡直像是把自己剝光了給人看一樣尷尬,「算了」兩個字幾乎下一瞬就要脫口而出。

「真的跟男女之情無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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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安小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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