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死而復生
事實證明,南初七不僅心大,完全忘記昨晚奇怪的感覺,他還在船上找到了新的樂子,做了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他給白貓吃玉米。
胖胖伸長腦袋使勁啃玉米,模樣猥瑣又滿意,犯賤又噁心,南初七端著玉米棍的手漸漸拿不穩,臉都笑紅了。
這肥貓真的是實心的,來自全宗門的滿滿愛意,南初七邊順毛邊說,胖胖以前好小一隻,現在已經變成豬咪了。
船室里的會客廳被尉弘毅簡單收拾了一番,勉強看得過去,也容得下所有客人,就是牆角還堆著不少昨晚付清樂他們喝光的酒壺,來不及清走,有點礙眼。
本以為尉弘毅打掃屋子是為了吃飯,南初七沒空管,他正忙著把腦袋擱在姜雲清腿上,心安理得地享受哥哥投喂葡萄。
甲板上,長風裡,這滋味也太爽了。
吃西瓜不吐籽,但是吃葡萄要吐籽,姜雲清仔細為他剝皮,再用手接住,膚膩如脂的手臂從眼前晃過,與紫色葡萄相印,氣味又香又甜,南初七就是故意的,他舒服得要命。
所以到最後,姜雲清捧了一手的葡萄皮和他吐出來的籽。
尉弘毅走過來,看見自家宗主如此荒誕的行為,表情猙獰地害呀了一聲:「奢靡了,你快起來,還有正事要做。」
南初七不起,在血氣方剛的年紀里沉迷美色,高傲自大不修內政,日後滅亡都是他罪有應得。
初雲號一路駛出潯陽地界后,去的也不是江都,而是相反的方向。尉弘毅就是想告訴他,是不是忘記了自己還有件事沒做。
顯而易見,南初七肯定忘了。
「三個月前你在玉雪城,許長老跟你說過,景空門錢宗主求見,你也答應了的。這不正好,我們現在就去瀘州一趟。」
南初七立馬從姜雲清腿上起來,「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當然不知道了,因為那個時候的南初七剛剛睡醒,許文竹埋伏了他一手,他哪裡分得清自己接了什麼沒接什麼。
「誒!不對啊!我後面又回絕了的!別想騙我!」
「呵,這誰知道。」
錢宗主這個人真性情,以前就總拉著南初七敘舊,可他們又有什麼舊能敘。南初七知道的,錢永善只是很捨不得自己的小女而已,原因在於那艘東瀛船,南初七見過他女兒。
南初七沒有義務要對錢永善的罹難負責,但次數多了后,他自己也過不去,乾脆就不再和錢永善聯繫了,又怎麼可能答應與之見面呢?
許文竹也是,當初看他迷迷糊糊地簽字,怎麼都不提醒一下!
就像尉弘毅說的,這誰知道呢。
之前清理出來的會客廳,終於派上了用場。
南初七拄著拐杖慢吞吞地跟在尉弘毅身後,他低頭時總有話想說,也知道正是因為有這些人存在,每回做夢都要反覆夢見,他做不到坦蕩。
錢永善不幸和女兒天人永隔,就是慘痛的教訓,他拉著南初七噓寒問暖,看似是長輩對晚輩的關懷,但字字句句間,又何嘗不是在埋怨呢。
罷了,是南初七一意孤行,任何代價他都要擔著。
「宗主——」
不等尉弘毅的話落音,南初七一隻手搭在風門上,從他身後踏入,竟逐漸與兩年前的畫面重合。
錢永善也如記憶中的那般和藹,他起身笑對,感謝南初七願意露面,甚至不惜千里遠赴瀘州接他上船。
「好久不見。」南初七掃過一眼錢永善,視線最終落在某人身上,所以竟不知他這話是在對誰說。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人應該叫——
錢芙。
胡羊是被臨時喊過來的,有關錢永善的事,他多少也參與了一些,正因為如此,當他看見此人時,眼神充滿了不解與驚恐,差點魂飛膽裂:「她不是?!」
是啊,錢芙不是死了嗎?
南初七也覺得特別有意思,他用力點頭,證實胡羊的懷疑沒錯,同時眼睛死死盯著那個錢芙不放,試圖逼得她無處遁形。
恐怕正如薛本寧所說,那些失蹤的姑娘都在這兩年裡陸續回來了。
可回來的真是本人嗎?
很好!
這是來當面威脅南初七了。
錢永善知不知道,他知道女兒是假的又如何,總之這一次,他真的可以和南初七敘舊了。
「太荒唐了!死人怎可能復生?」極度恐慌之後,胡羊只剩下被矇騙的憤怒,他不相信眼前的錢芙,緊緊攥住南初七的臂彎,與人低聲說道。
「怕什麼?管她是人是鬼。」南初七拂開胡羊的手,已經先行一步,「關乎我的善惡報應一個都逃不了。」
聽聞瀘州人吃酒講究三步曲,不管錢永善有何用意,該有的待客之道一個不少,何況在場只有他和女兒赴約,還怕他們翻了天不成?
南初七的坦然讓胡羊摸不著頭腦,但他知道錢芙是假的,總要想辦法找到真相,便也跟著入了座。
「他女兒出事……算了,真以為拿個假人就能唬到我們?」胡羊小聲地罵罵咧咧,而錢永善還在那邊笑,應該是沒聽見。
……還有那個錢芙,也一直呆愣愣地坐著,看著就不像活人!錢永善這是什麼意思啊?
南初七明白的,無非就是自己不好過,別人也不能快活。
尉弘毅為錢永善滿上門面酒,輪到南初七時,他說:「宗主你這不能喝酒吧?」
南初七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腿,「沒事啊,有客人來我為什麼不賞臉?」
話是這樣說,但他才不做有損健康的事,本來傷筋動骨一百天就很煩了,再影響恢復他可真的要截肢。
可錢永善實在熱情,不好當面拒絕。
一來二去,南初七竟把錢永善這個瀘州人陪醉了。
南初七酒量很好嗎?
不是的。
胡羊默默低頭,視線越過他的腰,目睹他每次都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就把酒灑在地上,最後撐著臉好整以暇地看著錢永善。
反正錢芙不是真的,這杯死人酒也應當。
三分醉最好說話,錢永善微醺時果然開始說起從前的事,但他未曾提到女兒身死,在他口中,他女兒活著回來了。
事實當真如此嗎?
南初七和胡羊面面相覷,錢永善真情流露不像撒謊,若不是他們親身經歷過,還真覺得有這麼一回事。
胡羊嘶了一聲,「難道我記錯了?」
南初七最後又看向錢芙,說實話,當他今天看到她的第一眼,確實以為死而復生,或者,是來找他索命的。
不過,無論是什麼魘禱之術,他都不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