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4.討要

塞西爾·羅伊，這在林卡城裡並不是一個怎麼響亮的名字。

儘管林卡城的貴族們都知道有這樣一位「閣下」存在，但是平素也沒有什麼交往。除了羅伊家實在是太過末流之外，也是因為我們的羅伊老爺不怎麼熱衷貴族間的交際。所以聽說卡亞名頭的人反倒多過羅伊老爺，那也是因為卡亞平時實在是太不著調了，那風流且粗鄙的性子早就成為了林卡城貴族間的笑話。

但是這些人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個粗鄙的末流小貴族有一天竟然超過了他們，得到了男爵更多的關注，儘管是這樣的方式，但是也抵擋不住他們心中的嫉妒。

能得到城主的重視，在林卡城這個不大的小圈子裡就能增加自己家族的分量，更能帶去實際利益，比如封地的稅收，又或者是別的什麼收入。

只是在貴族的矜持和自尊作祟之下，種種嫉妒被譏諷嘲笑給掩蓋了。

所以，即使在卡亞得到坎帕的看重，那些平素里本就目中無人的貴族就更加不屑去和羅伊老爺套什麼交情了。

這倒是讓卡亞和羅伊老爺能不被打擾的說上一會話了，凱特則是一副標準貴族小姐的駕駛，垂首一旁靜靜的聽著二人的對話，注意力卻一直放在了四周，如果有什麼人要靠近的話就會出聲提醒這對父子倆。

「老爹，」叫了一聲，卡亞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卡亞......」羅伊老爹的聲音突然哽咽了，之前坎帕男爵的舉動他也看到了，他當然自己自己的兒子絕對不是旁邊人議論的那樣「恬不知恥的在大庭廣眾之下透懷送抱」，可是他不能去替自己的兒子辯解，尤其這個兒子還是他以自己的安危逼迫來的，他就更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如何去勸慰受了侮辱和委屈的兒子。

「老爹，我沒事。」卡亞給了羅伊老爺一個安心的微笑，執著酒杯若無其事的喝了一口，掃了周圍一眼，見沒有太靠近的人，趕緊湊近了一步對羅伊老爺低聲而快速的說：「老爹，我想暫時不會發生任何違背我意願的事，所以你還不要太過擔心。」

羅伊老爺只當是卡亞安慰自己，低聲的說：「你不用安慰我了，其實我也不願意這樣，可是......」說完又繼續不下去了。

卡亞又環視了一下四周，才說：「老爹，我真不是安慰你。我不知道男爵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他近期絕對不會對我怎麼樣。之前那都是在做戲，而且是男爵在主導，我只不過是配合他了罷了。」

「做戲？」羅伊老爺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卡亞，想要再一次確認卡亞絕對不是說說而已。

「我不知道男爵到底有什麼打算，但是目前看來真的不是傳聞中的那樣。」卡亞其實也不太確定，吉恩的幾次提醒的確是在點撥他配合男爵，但是說的又好象是真的。而且男爵那兩種完全矛盾的表現，實在是給了他太多的意外。

「傳聞......」羅伊老爺的眉頭稍微皺了一下，然後又飛速的換上了輕鬆的笑容，讓別人看起來就是一對父子在十分輕鬆的聊天一樣。「不管傳聞怎麼樣，男爵要你怎麼配合你就怎麼配合吧。而且，就算他真的......你也順從吧。」羅伊老爺的喉嚨里咕隆了一下，最後還是很艱難的說出了這句話。

「老爹......」這回覺得不可思議的人換成了是卡亞。老爹對他的擔心他完全看在眼中，可是他為什麼在聽到男爵是做戲之後並沒有露出輕鬆的神情，反而說了這麼一句話？這裡到底有什麼事？

如果不是因為當初的那個預言和所謂的祝福，羅伊老爺也不會把卡亞帶到這麼一個邊城來，其實他就是沖著坎帕男爵來的。

帕男爵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這是只有帝國絕對高層的那些大貴族們才知道的，人數不超過十個。

而羅伊老爺之所以會知道，也是因為有了「高人的指點」，所以才會在得知前一代坎帕男爵的封地是這裡的時候他找了個拙劣的借口也跟了來，為的就是在必要的時候能借著坎帕男爵的手保護卡亞。

但是羅伊老爺實在沒想到，會是今天的這樣一種方式。

坎帕男爵的小愛好羅伊老爺也是知道的，所以聽卡亞提起的時候他並沒有太多的意外。除了對最重視貴族風範的坎帕男爵看上了自己粗鄙的兒子有些震驚之外，他更是以無奈為姿態以自身的安危為脅迫把卡亞送到了男爵身邊。

羅伊老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卡亞，儘管心疼，但是還是對著震驚的卡亞說出了一句讓他自己都難以接受的話：「不管做什麼，你都要緊緊的抓住男爵，就算是......做那種事。」

卡亞很想問問老爹，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他並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是他不能不在乎老爹的，當自己的身世成了一個迷團的時候，他就更無法坦然去死了。

可是看著吉恩頻頻望過來的眼神，卡亞知道自己必須回到坎帕男爵的身邊了。

「我該過去了，這事以後見了面再說，希望那個時候老爹會告訴我一些我該知道的事。」說完，卡亞匆匆的離開了羅伊老爺。

而羅伊老爺也只能強做出微笑，顫抖著手喝下了杯中的酒。

越過那些毫不避諱肆意打量著自己的貴族們，卡亞僵硬的臉上已經浮現出了微笑。

這就是和吉恩這樣的人接觸了之後得到的第一個好處，學會了春天般溫暖的假笑。

「親愛的埃爾，」距離坎帕男爵還有幾步遠，卡亞就已經呼喊出聲，並且加快了腳步，就好象他真的迫不及待的要趕回男爵的身邊一樣。

「過來，」男爵正在和克里德聊天，聽到卡亞的呼喚立時轉過了那張巨大的圓臉，手也朝著卡亞伸了過去。

卡亞本就不知道在男爵身邊該如何自處，雖然噁心和男爵有過多的接觸，但是那伸過來的手倒真的給了卡亞一個台階。硬是擠出一個更加燦爛的笑容，卡亞把自己的手交到了男爵的手中，順著坎帕男爵往回帶的力道順勢坐到了坎帕男爵椅子的扶手上。

「和你父親談什麼了，這麼久才回來。」坎帕男爵的聲音還是那麼的柔和，聽上去似乎是帶了一些責怪。

「沒什麼，說起家裡來了個親戚，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病了。」本來這事應該是羅伊老爺在宴會後再去和坎帕男爵提的，但是現在正好拿來給卡亞做了借口，如果只說是「閑聊」的話就算能打發的了坎帕男爵，也打發不了附近這些都豎著耳朵的貴族，還有那個一副無害微笑看著自己的大皇子克里德。

而且，在這種貴族聚會上，跟自己的「金主」提起「家事」，更能體現他這個男寵在坎帕男爵這裡是如何的得寵，相信這也是坎帕男爵喜歡見到的。

「哦？原來是這樣，」坎帕果然露出了十分關心的神色，牽住卡亞的手也放了開卻又落到了卡亞的大腿上。

「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卡亞強迫自己忽略腿上傳來的壓迫感，壓下了胃裡的不適笑著說：「不用太擔心的。」

「那不好，小卡亞的親戚生病了怎麼能不是大事呢。」坎帕似乎有些不悅，然後偏著頭對守衛在身後的吉恩說：「派一個我的私人光明侍者到羅伊府邸。」然後又對卡亞嗔怪道：「以後家裡有什麼事和我說一聲，知道了嗎？」

卡亞從坎帕那僅僅張開了一瞬的眼睛里看到莫名其妙的閃光，也不知道怎麼著渾身的力氣就好象忽然被人抽空一樣，整個人直接癱軟在坎帕的身側，最後直接伏在了坎帕的那個大肚子上。

「哈哈哈！」不待卡亞再有什麼反應，克里德很是爽朗的大笑了起來，對坎帕說：「您的這位近衛隊長還真是有意思，我很喜歡啊。」

喜歡一個別人的禁臠？這該是一個妻子失蹤三年的皇子該說的話嗎，還是在主人的宴會上說出來，你的臉面你不要就算了，難道還想抽男爵一耳光嗎？

不只是卡亞聽了覺得彆扭，就連周圍的貴族們也都在暗地裡搖頭。可是他們又能怎麼樣，克里德再怎麼無狀，那也是拉茲帝國的大皇子，雖然前途位明，但是「殿下」就是「殿下」，不是他們這些「閣下」可以指責議論的。

感覺到身下的肉山突然僵了一下，卡亞就知道坎帕必然是生氣了，雖然力氣已經回到了身體里，可是他還是沒有起身，他想知道男爵接下來到底會是一個什麼反應。

這是一個測試，測試父親說的那句：「坎帕男爵也許是唯一能保護你周全的人。」

既然已經「選擇」了這條路，那他至少要知道自己的「金主」到底有沒有老爹說的那麼可靠。

坎帕輕輕的拍著負在他肚子上的卡亞的背，就好象是把卡亞當成了一隻小貓一樣的寵溺著，呵呵的笑了幾聲對克里德說：「殿下說的不錯，卡亞是很有意思......」

卡亞就那麼靜靜的伏在坎帕的肚子上，聽著他十分輕鬆的語氣，呼吸慢慢的變得沉重起來，緊張的心臟都都要跳出胸腔，那拍在後背的手所帶來的感覺也一併忽略了。

克里德說喜歡自己，其實就已經是在向坎帕討要自己了，如果坎帕真的把自己送給了克里德......

被**的畫面再一次浮現在腦海，卡亞整個人都如同陷入了極度寒冷的深淵中。

坎帕，接下來你會怎麼說？作為一個男爵你能否拒絕一個皇子？

在這一刻，卡亞明確的認清了自己的心態，他寧可跟著噁心的坎帕男爵，也絕對不願意跟著克里德。

哪怕克里德能給自己帶來所謂的更高的地位，卡亞也不願意。

這是一種靈魂深處湧出的懼意，毫無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