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6.如月華一般銀白
僅僅是一天而已,卡亞的生活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只是一個小小的末流貴族,守著城門混日子,即使有了藍翎騎士的階位,他也只是想娶個差不多的女人混完一輩子而已。
可如今,一切都改變了。
雖然沒有問過老爹,自己到底是不是他親生的,但是卡亞卻明白這些根本就不用問,懷疑也只是那麼一瞬間而已,血濃於水給了他一種天生的感覺,他的確是羅伊老爺親生的,那麼關於自己身世的迷團只應該母親家族那邊的。
關於母親,羅伊老爺只和卡亞說過她是怎樣的一個人,卻從沒說過有關她家族裡的任何事,從今天父親透露出的一些線索來看,母親是大貴族出身,其家族在拉茲帝國應該十分顯赫,甚至在依格帝國還有一定的勢力,所以......大貴族出身的母親和父親這樣的末流小貴族結婚本身看起來就已經是一件怪事了,就算是因為愛情,可那母親的家族怎麼會同意?
父親至今都不告訴自己母親到底是哪個家族的人,難道是因為母親因為這個婚姻已經被逐出家族?還是說有別的什麼原因?
還有自己的「危險」到底是什麼?
讓自己靠著這樣的手段「賴」在坎帕男爵的身邊......男爵么?只是一個男爵啊......
卡亞發覺自己陷入了一個深深的迷團當中,有的時候似乎看到一些線索,結果順著這個線索想下去,就會牽出更多的迷團。
一瞬間而已,以往構築出來的理想全部崩塌。
之前還在想著盜了男爵的金庫,結果下一秒自己就變成了他的近衛隊長了,還是以禁臠的方式。
看了看四周,除了一些僕人和巡邏的士兵並沒有別的什麼人,卡亞放軟了挺直的身軀,歪靠在柱子上挖起了鼻孔。
「坎帕!」
所有事情的關鍵點,應該就是坎帕男爵。
父親必然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事,可他偏偏就不告訴自己,在大皇子克里德對自己表示出興趣的時候他也沒有讓自己「改投他人」的意思,不然自己剛剛從宴會廳出來的時候,他就會來告訴自己了,就算忌諱著自己身邊有吉恩,但是至少也會給自己一些眼神或者是別的什麼暗示,但是他卻沒有。
很明顯,父親是「死心塌地」的想讓自己和坎帕男爵在一起了。
城堡里燈光璀璨,觥籌交錯,不管私下有什麼過節,所有的貴族在這一刻卻是其樂融融的。
估計著那些衣冠楚楚的禽獸們也差不多該吃完了,卡亞才站起了身,把小指頭在柱子上蹭了蹭留下了一道污痕。
「還是先當好一個近衛隊長再說吧。」
卡亞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轉身走回了宴會廳。
「卡亞,你去哪裡了?」
還沒走到坎帕的身邊,帶著關心的責問就傳到了耳中。
卡亞寒了一寒,隨即綻出了一個笑容走到坎帕身邊。「去外面巡視了一下,我總要為你的安全負責,你說是不是,我親愛的埃爾。」
「我可不希望你太辛苦。」坎帕噘了下嘴,然後把手中的杯子遞給了卡亞,咕噥著:「讓你陪我一起入宴你都不願意,安全方面不是還有他們么。」
他們指的是其他的近衛還有那些普通的士兵。
卡亞心說:裝!你使勁裝!就好象你真的很「寵愛」我似的。
儘管心裡在不停的翻著白眼,卡亞還是接過了坎帕的酒杯小抿了一口,說:「埃爾,我怎麼說也是你的近衛隊長,你這樣會把我寵壞的。」
已經把你寵壞了!這是所有在場的貴族的想法。在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和男爵共用一個酒杯,這不是被寵壞了是什麼?就算那個酒杯是男爵遞給你的,禮貌的拒絕才是一個合格的「男寵」該做的,難道你想不到要給男爵留面子么?
坎帕當然不用卡亞給他留什麼面子,今天的事就是他故意做出來的,為的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卡亞在他的心裡是有多重要,更是要讓克里德明白,卡亞是他的人。
卡亞當然明白坎帕的意思,所以他沒有半點猶豫就喝下了男爵杯中的殘酒,儘管他心裡很彆扭。
「男爵大人果然很寵愛你啊,羅伊騎士。」克里德放下了手中的餐刀,微笑著轉過頭來看向了卡亞。
冷,很冷。
被克里德看著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樣,雖然他是笑著的,可是那雙眼睛里全是冰冷。
卡亞強自鎮定,對著克里德點了點頭什麼話都沒說。
克里德對卡亞漠視自己的態度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不快,反而對坎帕笑著說:「看來之前我真的是把他嚇壞了,都不願意和我說話了呢。坎帕男爵,你的近衛隊長對你還真是『忠心耿耿』啊,你『馭下』的手段一定很高明。」
不要臉!
卡亞是真的翻起了白眼,隨即鼓動著氣息把臉色憋成漲紅,低垂下眼帘做出害羞模樣,甚至還十分不安的扭動了兩下身體。
馭下?克里德話里的意思可不僅僅是駕馭手下,在場的人哪還有聽不明白的。
把這種話以這麼文雅的方式說出來,也就克里德這種人才幹的出來。
坎帕很是得意的大笑了兩聲,半點不好意思的模樣都沒有,反而問卡亞:「你說我的手段高明不高明啊?卡亞~」
卡亞把酒杯往坎帕的手裡一塞,「喝你的酒去,我......在去巡視一下。」聲音幾不可聞,說完轉身跑出了宴會廳,身後傳來的是坎帕更得意的大笑,還有......克里德半點溫度都沒有的笑聲。
貴族們的議論聲,卡亞已經懶得去理會了。
坎帕一直在表現出對自己的寵愛和獨佔欲,針對的並不只是林卡城別的貴族,而是那個克里德!
再一次出了宴會廳,卡亞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了。
這次他是因為「害羞」才跑出來的,如果回去就不符合之前發生的事了,但是又不能回自己的住處,畢竟宴會沒完,他回去不是那麼回事。
正不知道到底該去哪裡的時候,吉恩這個傢伙突然又冒了出來。
「男爵大人讓你去他的房間等他。」
「啊?」卡亞吃驚極了,隨即反應了過來。
坎帕應該是當著克里德和其他貴族的面讓吉恩來轉告自己這句話的,為的就是製造更深的假象。
「男爵大人的房間在......」吉恩交代完之後,又遞過來一個拇指大小的水晶瓶,「這是銀蘭草香水。」
「這個.....」卡亞接過那瓶香水疑惑的看著吉恩,「給我這個幹什麼?」
「呵呵,男爵大人喜歡這個味道,所以你應該讓自己的身上時刻都保有這個味道。」能把這麼「曖昧」的話說的這麼正經,也就只有眼前這個被當成禮物送出去也視為效忠方式的吉恩了。
「沒這個必要吧。」卡亞覺得有些頭疼,就算是做戲也不用做成這個樣子吧。
「男爵大人是因為你喜歡銀蘭草的味道他才喜歡,」吉恩說出了一句似乎很不相干的話,接著又說:「你的那把佩劍是男爵大人在晉陞藍翎騎士的時候長輩所賜。」
扶在劍柄上的手緊了緊,只覺得有種劇烈的灼痛,卡亞卻無法放手。
銀蘭草香水不是什麼精貴的東西,但是坎帕卻把它裝在了一個昂貴的水晶瓶里,讓吉恩在別人看不到的時候送了過來,還有那把佩劍.....
這不是在演戲了,這都是坎帕真心所為。
晉陞時長輩所賜的劍意義非凡,除了有長輩對晚輩的祝福和期待之外,更是一種家族傳承的認可。不說坎帕的家族到底怎麼回事,只說這把劍本身的價值就已經十分讓人震撼了。
還有,坎帕男爵的實力高過自己,在剛剛見面的時候卡亞就已經領教了,卡亞甚至衡量不出自己和坎帕之間的差距,所以他曾經是個藍翎騎士這一點並不讓卡亞吃驚,讓他吃驚的是坎帕的實力深厚卻從來沒人聽說過,可見他藏的有多深。
能讓吉恩這樣的人跟著他,坎帕所隱藏的恐怕不僅僅是實力了。
可是這樣一個人,卻把這樣一把劍送給自己......
這不是一個被效忠的人該做的,也不是一個「金主」該做的,反倒像是......守護騎士該做的。
坎帕男爵在向自己宣誓效忠,以這樣的方式?
卡亞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值得什麼人效忠,特別是坎帕這種高深莫測的人。
難道又是因為母親家族那邊的關係么?
但是坎帕對自己的態度......
如果他真的想向自己母親家族示好,完全可以不用這樣的方式。
那他到底是為了什麼?
看來,只能當面問問坎帕了。
再看著手裡的水晶瓶,卡亞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回去告訴男爵大人,我在他的房間等他。」
吉恩的笑意濃了一些,似乎很是滿意,行了個禮轉身離開。
打開水晶瓶,在手背上滴上了一滴銀蘭草香水,以指腹勻開,嗅著因體溫的關係而飄散出來的香味,卡亞淡笑著,轉身走向了坎帕的房間。
月光透過窗戶波灑在卡亞的身上,原本淡金色的頭髮卻如月華一般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