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助紂為虐的系統
盛夏的天酷熱難當。
杜九娘一回到屋子,就讓人端了冰鎮酸梅湯來。林媽媽知道她的習慣,又吩咐人在裡面多加了幾個冰塊。
冰涼的感覺入喉,杜九娘長長舒了口氣,感嘆道:「還是自己家裡好。想吃冰的時候便吃,還不用忍受苦瓜的味道。」
一說起那物,唇齒間彷彿又被苦味充斥。
杜九娘忙端起碗來又飲了幾口酸甜的涼湯。
林家老太爺和老爺都是太醫,最是注重養生,就算熱得再狠也不準小輩隨便吃冰。又因苦瓜清熱祛暑、明目解毒,林家夏季的餐桌上少不了它。
前段時間杜九娘去林家小住時先是水土不服小病了一場,而後又中暑。待到痊癒后,苦瓜便成了她碗中常客。雖掙扎抗議過可收效甚微,因此杜九娘在林家那段日子算得上是「苦不堪言」。
此時她剛剛涼爽下來,正要吩咐再來一碗,風兒進屋稟道:「姑娘,老爺讓您去書房哩。」
杜九娘先前回來去寧苑給杜老太太請安時,忠武伯與杜大太太也在,那時長輩們都說讓她先回房歇歇再去靜苑。如今聽聞父親要自己過去,杜九娘頗有些不解。
忠武伯負手在書房來回踱著。下人的通稟聲落下后,竹簾聲響起。
見女兒如今容貌姣好身段玲瓏、已經脫去了兒時的稚氣,忠武伯暗暗頷首,卻是笑道:「胖了不少,在林家可沒虧待自己。」
杜九娘便順著道:「怪不得去時的衣裳如今穿著有些緊了,只得換了在京里新做的。」
忠武伯示意她坐下,嘆道:「當年你剛出生時才那麼點兒,如今卻是長成大姑娘了。」
這句話杜九娘聽過無數次了,頓時提防起來。
果不其然,忠武伯念叨了一番二房已嫁的二娘和即將出嫁的五娘后,接著說道:「聽說你舅母常帶你去參加茶會花會,在京中結識了不少姑娘太太……九娘可有中意的人家?」
對著忠武伯希冀的目光,杜九娘只得乾笑。
看她如此,忠武伯頓時恨鐵不成鋼起來。
「你怕羞作甚?咱們家裡如今雖沒武官,但祖上可是將門掙出的爵位,不興那扭捏做派。你也曉得你爹爹,慣是個爽氣大方的人,何況你又是我最疼愛的女兒,你若有喜歡的,儘管與你爹爹說,便人家不願,爹爹大不了架起老祖宗那把汗血大刀……」
「爹!那刀上的銹都比八姐臉上的粉厚!」
忠武伯一哽,換了句話諄諄教誨起來。
他的話自然叫人感動,但杜九娘卻心知肚明,嘴上說是一回事,做起來便是另一回事了。不然,怎麼每回大太太挑出的人選,他可儘管劃掉了那許多不稱意的,卻沒問過她這最疼愛的女兒。不過白說一句罷了,還真能讓女人有自主權?
認真說起來,並非是那些人里沒有杜九娘中意的,而是沒有忠武伯中意的。
不過杜九娘也有自己的苦衷。
她知道十五歲在這個社會已經可以出嫁,眼看她沒多久就要及笄,這個年齡卻還沒有定下人家實屬罕見。
可她也沒轍。
系統極為難得地提前給她顯示出了「議親」這個任務,可那任務是黑著的,很明顯時機還不到。偏偏此任務是在主線任務欄里,杜九娘只能靜待時機,等待那「議親」任務亮起來方才行動——不然嫁錯了人、後面一系列可能出現的主線任務全都出錯的話,回不去了怎麼辦?
於是她只能一遍遍敷衍忠武伯。
忠武伯疼愛她,幾句話被她哄了過去。待到杜九娘說明兒五姐姐就要出嫁了、女兒得去給五姐姐添妝,不慌不忙出了屋子,忠武伯方才反應過來,嘆息了聲,就也由著她去了。
林太太本就和杜九娘的母親關係極好,如今見了杜九娘也很是喜歡。若不是五娘的婚期臨近,林太太說什麼都要再留她多住一段時日。前些天算準日子再不回來就遲了,她才送杜九娘上了車。
緊趕慢趕,中間碰上一場雨耽擱了些時候,眼看著明兒杜五娘就要出嫁了,杜九娘終於回到了杜府。
去到二房所在的靜苑,幾位姐妹大都在了,就連年幼的兩位堂妹也被奶媽抱著過來湊趣,只缺了杜八娘一人。
杜五娘的夫君是杜二太太娘家的一個後輩,彼此知根知底,早幾年便已定下了親事。只是杜二太太捨不得小女兒,跟男方家裡約定好了多留了她幾年,如今杜五娘已十八歲眼看不能再拖下去,方才尋了日子成親。
大紅的喜字貼在門窗之上,杜五娘一改往日的活潑伶俐,滿臉羞澀地與杜七娘低聲說著話。
「恭喜姐姐了。」杜九娘說著祝賀的話語命人捧上自己備好的禮物,又將外家準備的賀禮親自交給了杜五娘。
「多謝妹妹。」
與杜五娘語氣平和地寒暄了幾句后,杜九娘自去旁邊坐下。本打算坐個片刻就離開,誰知杜六娘行了過來挨著坐下了。
「妹妹這衣裳的花樣子瞧著沒見過,」杜六娘說著,往正在竊竊私語的杜五娘與杜七娘那邊看去,眼神黯了黯,復又扭過頭來,朝著杜九娘笑問道:「可是京里的新樣式?」
她母親杜三太太自從幾年前那次「生病」后,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後來杜老太太便發了話將她送去山上的莊子靜養。
杜六娘思念母親不免時常抱怨,杜五娘哄了她些時日後漸漸覺無趣,就與她疏遠了。而杜七娘由於記在了杜三太太名下,又因生母司姨娘暫代處理三房庶務,再不復先前的小心翼翼,漸漸地現出幾分嫡女的氣質來。過了半年多,杜五娘反倒與她親近了不少。
杜六娘的神色變化杜九娘看在眼裡只做不知,似平常一般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閑扯。
當初杜三太太放利錢與借錢之事,是杜九娘想辦法揭發的,就連借春林之口說出陳媽媽那件事,也是她安排的。
可那「滌心水」一事,當真與杜九娘無關,偏偏就是那件事,觸了杜老太太的逆鱗,讓她徹底厭棄了杜三太太——試問哪個婆婆能容忍一個暗算自己的兒媳?
左右是杜三太太她們想要嫁禍杜九娘在先,故而杜九娘對杜六娘也沒甚虧欠之心。稍稍聊了一盞茶的功夫,杜九娘便道累了,先行離開。剛出屋幾步還未出院門,就見杜八娘迎面行來。
杜八娘抬眼看到杜九娘先是一怔,繼而笑問:「妹妹回來了?」
自杜七娘風光后,杜八娘便越發清冷了,如此熱絡實屬罕見。杜九娘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隨意「嗯」了聲便要離開。
兩人擦身而過之後,杜八娘卻出聲喚杜九娘。
杜九娘轉過身,只見杜八娘拿出一個玉佩,說道:「這是前兩天二嬸給我們的,每人一個。二嬸還說五姐姐出嫁時候咱們四人一起戴上,喜慶。當時你不在,二嬸便讓我先幫你收著了。」
似是怕杜九娘不信,杜八娘拿起掛在腰間的一個相似的玉佩說道:「我也有一個,已經戴上了。」
她們二人是大房僅有的兩個姑娘,杜二太太如此安排粗粗看來也沒甚奇怪的。
杜九娘望著杜八娘臉上的笑容,正暗自算計著,新任務出現的提示音響起。
不動聲色調出面板,杜九娘看到新任務「來歷不明之物」在閃。她眼睛一亮,笑容頓時真誠起來,高興的接過玉佩,連連道謝。
見她如此,杜八娘頓時露出一副杜九娘吃錯了葯的表情。她正欲開口,卻在往杜九娘身後掃了眼后將全部話語都憋了回去。
迅速收回手,杜八娘垂手撫撫裙擺,恰好遮住方才她拿出的那塊玉來。
杜九娘心知有異,下一秒,杜大太太的聲音已然在她背後響起:「怎麼都在外面說話?不進屋去嗎?」
杜九娘和杜八娘齊齊喚了聲「母親」,杜大太太隨口應著,望了眼杜九娘手中的玉佩,又看看杜九娘,神色不變地進到屋中。
雖然杜大太太瞧上去沒什麼不同,可杜九娘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被那助、紂、為、虐的系統給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