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驚到了!
傍晚時分,杜九娘正斜倚在塌邊悠閑地吃著果子,風兒掀了帘子稟道:「姑娘,王婆子來了。」
杜九娘頓時精神了,將啃了半邊兒的果子丟回碟子里,邊拭乾凈手邊說道:「讓她進來罷。」又問:「杏兒呢?」
「奴婢瞧著今兒的果子新鮮,讓她給八姑娘送些去了。」
帘子一掀開,涼爽之氣撲面而來。王婆子一進屋就見杜九娘端坐在外間屋子裡,旁邊的案子上放著冰塊,沙兒正執了扇子輕輕扇風。
王婆子搓著手,眯著三角眼腆著臉笑道:「姑娘真是有福氣,能有這好物享受。唉,這天兒可真熱。」
杜九娘看也不看她,只道:「風兒,你去給王媽媽端碗涼湯來。」
王婆子瞅著那些冰塊挪不開眼,砸吧砸吧嘴說道:「聽說姑娘這兒有冰鎮的酸梅湯,不知道老婆子……」
「喲,王媽媽您這是在八姑娘那兒受了氣了?」風兒杵在王婆子跟前,笑著擋住了她的視線,「雖說我們姑娘一向是最溫和最好說話的,可八姑娘比起我們姑娘來差得也不是太多,再怎麼著也不會虧了媽媽的一碗湯才是。」
「哎呦風兒姑娘,你可誤會我了。我這不是怕九姑娘在這天兒里喝涼物傷了腸胃,想要給姑娘提個醒兒么!」
「那還真是謝謝王媽媽了!」
看著風兒臉上的譏笑,王婆子恨不得猛抽自己幾個嘴巴子。在那邊尷尬地陪笑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聽杜九娘慢悠悠地開了口:「坐。」
王婆子摸了個杌子坐下了,卻也只敢沾個邊兒。
此人便是當初杜十郎出事時,被杜九娘踹了一腳的那婆子。
雖說她如今能被人稱一聲「媽媽」,也不過是仗著資歷老些罷了。當年她的親戚、杜十郎身邊的王媽媽因病出了府後沒多久,她就因吃酒誤事而被杜九娘罰了。本該是遣出去的,后杜九娘發了善心,王婆子就領了個倒夜香的差事,一干就是一年多。
當她被派到杜八娘那裡做個掃院子的粗使婆子時,雖然沒人提起她換差事的因由,但是王婆子心中有數。再後來杜九娘偶爾私下裡尋她問事,她便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是愛佔便宜的性子到底是深入骨髓了,被杜九娘晾了幾次后依然死性不改。
「聽說……八姐姐最近得了塊好玉?」杜九娘問道。
「咦?姑娘怎麼知道?」
等了半晌沒見杜九娘再開口,王婆子自顧自說道:「是有這麼回事兒,就前兒的事情。不過不是一塊玉佩,是兩個,裝在信封里一起送來的。」
「媽媽如今也不過是個侍弄花草的,怎地知道這些?可別拿假話來哄我們姑娘。」風兒快言快語道。
「老婆子待姑娘的心可是實打實的!前些日子姑娘去了京里不在府中,老婆子少不得要幫姑娘注意著周圍的事情。那天刑家少爺來的時候,老婆子特意尋了他小廝說了幾句話,誰知這就攀上了交情。前兒刑少爺遣人來送信的時候,剛好就是叫的那小廝,這不,那孩子就特意尋了老婆子來遞信。」
她這話半真半假,說什麼為了杜九娘去找刑家小廝套近乎,八成是她仗著自己在杜八娘院里伺候,糊弄了刑家人幾句想從他們那兒討點好處罷了。
「那玉是什麼樣子的?」
「兩個玉佩樣子花紋差不多,只是一個稍微大點一個小點。」王婆子瞅瞅四周,往前探了半個身子,神神秘秘說道:「保不準啊,是個定情用的東西。」
杜九娘橫她一眼,只摸了手邊的茶來飲著。
王婆子一拍大腿,說道:「真的!老婆子可是摸得清清楚楚的!」
「喲,王媽媽好手力,竟有這等功夫!」風兒給杜九娘添了茶水,將水壺擱回桌子時頭也不抬地說道:「用信封裹著呢,媽媽您連花紋都摸得清。」
王婆子訕笑道:「當年大太太扭傷了腳還是老婆子給按捏的呢。」
她又絮絮叨叨說自己手上功夫如何厲害,杜九娘卻耐不住性子去聽。
吩咐風兒給王婆子點碎銀子,杜九娘懶得等欣喜的王婆子行完禮,自去屋裡了。
隨手摸了個果子慢慢吃著,杜九娘靜心將事情梳理清楚。
遣人送信的刑家少爺早兩年就和杜八娘訂了親,先前兩人並沒什麼私下的來往,如今刑少爺卻忽然主動起來還讓人送了信,保不準是見到杜八娘的美貌后動了心,巴巴地就將定情之物送來了。
只是佳人轉手就將東西「送」了出去,還想將「私相授受」的好名聲一併「轉送」,看來這刑少爺很不合杜八娘的意。
不過……
杜九娘猛地啃下一大口,恨恨地咬著。
這位八姐姐當真好算計。一個字兒也不多說將自己撇了個乾淨,只讓杜大太太看到杜九娘和人「私相授受」的實證。
若不是杜九娘當機立斷將那倆東西送了人,杜大太太要是真憑著那驚鴻一瞥琢磨出點事兒來,有她在一旁推波助瀾,杜九娘少不得要招惹到許多麻煩。
當然,不管杜九娘會惹到什麼狀況,杜八娘的目的是達到了,刑家的少爺再怎麼也不可能成為她的夫婿。而杜九娘名聲受損遭到長輩斥責,杜大太太也喜聞樂見。
真正是一箭雙鵰。
不過聽說那刑少爺是官家嫡子且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當年不到十四歲就中了秀才,方圓百里百年之內比他考中更早的也就庄肅郎一人而已。
如今他不過二十齣頭,雖然年紀稍大了點,但怎麼說也是個青年才俊,怎地杜八娘就排斥到這個份兒上了?難道還有什麼隱情不成?
不待杜九娘細想,叮叮噹噹的連續響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杜九娘戳開面板,才發現發出這動靜的竟然是助手小秘書:親愛的玩家,接下來有一個掉節操的任務將會出現,請選擇查看or取消。
杜九娘想也不想,點了查看。
系統:確定嗎?
是。
不後悔嗎?
是。
不能反悔的喲!
知道了。
那你還一定要接嗎?
杜九娘火了,隨手關了面板懶得再理它。
誰知「叮」聲響起,系統提示新任務出現。
任務名稱:「挑撥離間」。任務要求:挑撥杜八娘和杜二太太的關係。
另附:上一次由於系統的失誤影響了親的心情,故而方才開個小小的玩笑博君一笑。望親繼續加油、奮勇前進喲!
杜九娘:「……」
第二天天未亮,杜府就熱鬧歡騰起來,喜慶的氣氛充溢在整個大院之中。
這是二房嫡女杜五娘出嫁的日子。
杜二太太從杜五娘屋裡出來的時候眼圈泛著紅,眼珠上也帶了血絲,顯然是哭過了的。杜三郎立在母親身側神色擔憂,杜二太太同他低語幾句后,杜三郎細細叮嚀了番,就也同杜二老爺一同招呼客人去了。
杜二太太立了片刻正要跟過去,忽地想起一事,迴轉身推門問道:「蘋果可曾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丫鬟蓮霧說道:「不過昨兒八姑娘說如果在上面用金箔粘些吉祥話兒會更吉利,等下八姑娘來了后這個蘋果許是就用不到了。」
杜八娘是府里出了名的心靈手巧,昨日她自告奮勇說親手來做此事時杜二太太也在,如今聽聞便微微頷首。
杜二太太正要退出門去,看一眼屋外天色,又擰起了眉。
「二嬸,要不然我去八姐姐那兒看看吧。八姐姐到現在還沒來,許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也未可知。若是蘋果準備好了,我就先將東西帶來。」杜九娘說道。
杜二太太鬆了口氣,「也好。」又怕杜九娘和杜八娘再拌起嘴來,就遣了蓮霧跟著。
杜九娘剛走到安苑外不遠處,就見杜八娘低著頭往外走,行色匆匆。
杜九娘忙揚聲喚她。
杜八娘遲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駐足抬眼看是杜九娘,眼中不耐一閃而過,隨口應了一聲就要繼續行去。
杜九娘心中有數,知她已經收到了那封偽造的、要求見面的「刑少爺的來信」,卻故意問道:「姐姐這麼急是去哪兒?」
杜八娘頓了頓,說道:「自然是有要忙的事情了。」
「啊!那姐姐你快去忙。不過,五姐姐的蘋果八姐姐可準備好了?」
杜八娘愣了下,瞥見蓮霧,笑得有些勉強,「昨兒本是準備好了,今早卻不見了。等下我自會再做一個給五姐姐。」
杜九娘暗暗給王婆子點了個贊,笑容越發燦爛起來,「那姐姐先去忙吧。五姐姐那邊自有我們姐妹幫襯著。」
杜八娘生怕刑少爺當真如信上所說那般、尋了忠武伯提及玉佩之事,就也顧不得多想五姑娘那邊,丟下一句「那就有勞妹妹」了,便匆匆離去。
回到杜五娘房裡時,杜二太太正巧也在。
不待杜九娘開口,杜二太太看到她們空著手,便直接問蓮霧道:「沒尋到八姑娘?」
蓮霧是個實誠人,也不會多繞彎子來敘述,直接將方才遇到杜八娘時的情形、杜九娘和杜八娘的對話一個字兒不落地描述了一遍。
杜二太太便笑了。
杜九娘長長嘆了口氣,說道:「若是換了旁人去,八姐姐許就沒那麼忙了。」
「怎麼可能?方才蓮霧不是說過,剛才你們去的時候八妹妹已經急著出院子了嗎?要是我去,九成九也得是這個結果。」杜七娘在一旁說道。
杜五娘扶了扶頭上發簪,溫溫和和地說道:「早知道八姐姐那麼忙,昨兒就不該勞煩她才是。」
杜二太太說道:「是這個理。」
鑼鼓聲響,杜五娘在熱熱鬧鬧的氣氛中出嫁了。到最後,她也沒等到杜八娘的「吉祥蘋果」。
杜八娘是在杜五娘要上轎子前才趕到的。雖然她極力掩飾,但眼睛尖的還是能發現她鬢髮微亂神色有些緊張。
杜二太太看在眼裡記在心裡,卻也沒說什麼。
等到送走了新娘,杜九娘方才有空去忙旁的事情。
說起來刑少爺雖然來過杜府一次,但是見過他的人寥寥無幾。
王婆子雖和他的小廝搭上了話,卻沒見到正主兒。杜九娘又遣了風兒去問忠武伯的長隨,也只聽說那少爺待人極其和藹可親,是個沒脾氣好性子的大好人,旁的也沒問出什麼來。
如今看著杜八娘焦慮的樣子,杜九娘心頭那股子疑惑又冒了出來——
杜八娘原先還沒排斥這門親事,前段時間刑少爺來了一趟后反而鬧出了這些來,甚至不惜「為了他」而坑害自己的好、姐、妹,那刑公子必有其「過人之處」。
可是,也沒聽說他身體有疾啊,杜八娘怎地就這麼不樂意了?
聽聞刑少爺今日也來了,只是一直待在忠武伯的書房裡未曾出來,杜九娘忙派了得力幹將林媽媽去探查敵情。
林媽媽很快就回來了,望著杜九娘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最後憋了句道:「姑娘要不親自去看看?」
杜九娘掐指一算,林媽媽這速度得是只看了一眼就回來了,而且還是小跑著回來的,就也起了好奇之心,去到書房扒著林媽媽搞出的窗戶縫兒往裡那麼一瞧……
呵!
杜九娘驚得後退了兩步,又忍不住上前再看仔細一點。
現在忠武伯屋裡統共就倆主子。除了儒雅的杜老爹外,另外那人僅看背影是清俊挺拔溫和淡雅。
可轉過身來……
那奇峰陡峭怪石密布的側臉,那雜草茂盛泉眼遍布的面孔,是怎、么、回、事?
雖說男人不能光看樣貌,最重要的是才幹,可這系統配對的也太隨機了點吧!
杜八娘和他明顯不是一個畫風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