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生命不息,宅斗不止。
當晚杜八娘被禁足的消息傳來時,杜九娘正吃著燕窩粥。
「是爹爹說的還是母親說的?為了何事?」
「是太太,緣由不太清楚。」林媽媽收起空碗說道:「聽說往後一個月內只許八姑娘去寧苑請安,旁的時候只能待在屋子裡不準出來。」
「這倒是奇了。」
第二日一早,大家照例去給杜老太太請安。
杜九娘一行正朝寧苑走著呢,遠遠瞧見三房的兩個大些姑娘停在一處不知做什麼。只是瞧著兩位小主子的樣子,像是在爭吵。
林媽媽看了后頗為不齒:「這三房也真是的。姐不姐妹不妹,嫡庶還分不零清,三老爺也不好好管管。」
「管?怎麼管?」風兒壓低聲音說道:「如今三老爺統共就四少爺一個兒子,七姑娘又是四少爺的親妹妹,一屋子人疼都來不及呢,怎麼捨得讓六姑娘壓到七姑娘頭上去?」話語里也滿是嘲諷之意。
杜九娘喝止了她們,帶著自己手下人呼呼啦啦從三房人旁邊的道上目不斜視地走過。
誰知她懶得搭理他們,對方卻主動找了過來。
杜七娘揚聲說道:「九妹妹可是要去祖母那兒?」
杜九娘頓了頓,側過臉輕飄飄「嗯」了聲。見杜七娘朝她招手,杜九娘躊躇了下,就也走了過去。
「七姐姐有何事?」
杜七娘拿著一支珠釵放到杜九娘手中,說道:「這個送給妹妹了。」
杜九娘莫名其妙,杜七娘說道:「昨天下午哥哥回來時路過銀樓,順手買了兩個回來。」
杜九娘便去看杜六娘。
「不用問六姐姐了,」杜七娘在一旁語氣涼涼地說道:「哥哥給我們倆一人一個,本來好好的,誰知六姐姐一早將東西還給我了。」
杜六娘本也是快言快語的性子,只不過杜三太太去了莊子上后內斂了許多。如今聽到杜七娘這樣說,她再也按捺不住,說道:「我本以為你們是好心所以才收下,誰知你們竟然是這樣欺負人的!」
她指了杜七娘頭上珠釵,轉過頭對杜九娘道:「九妹妹,你看,她頭上戴著的是個牡丹卻給了我個芍藥,這不是明顯覺得她能壓過我去么!」
杜七娘冷笑道:「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這樣都能給你挑出刺來!」
杜六娘說道:「既然這樣,我更喜歡牡丹那個,你將那個給我好了!」
「憑什麼?這是我哥哥買的,自然是要我先挑!」
「呵,這個時候同我分彼此了?當初你們想要記在我娘名下的時候,可是一個兩個的都低聲下氣巴著過來的!」
眼看兩人越爭越厲害,杜九娘望著她們血條的眼睛也越來越亮。
終於,她瞅准兩人說話的空檔,中氣十足地嗤了一聲。
兩人便都扭頭來看她。
杜九娘將珠釵丟到杜七娘手裡,不屑道:「六姐姐都瞧不上的東西,七姐姐倒是想起來給我了……我可是不要的。」
眼看杜七娘臉色黑了下來,杜九娘又對著杜六娘說道:「六姐姐這是怎地了?三嬸嬸不過是去了莊子上養病罷了,姐姐何至於此?我可是自小都沒見過娘親一面,不也過得好好的?身為嫡女就該拿出嫡女的氣派來,別到時候三嬸嬸回來了,六姐姐卻忘了自己先前是什麼樣子的了!」
杜六娘怔在了那裡,杜七娘跺跺腳,哼了聲奔往寧苑。
杜九娘遙望著她掉血的速度,甚是滿意。
一路無言繼續前行了半晌,風兒終究按捺不住了,不解道:「姑娘怎地幫六姑娘不幫七姑娘?如今看來,三太太少不得要一直在那邊住下去了,姑娘幫了六姑娘也得不了什麼好處去。」
杜九娘面帶惆悵深深嘆了口氣,說道:「你不明白。」
林媽媽說道:「你們幾個丫頭還是看得太淺了,不如姑娘看得深。七姑娘再記到三太太名下也改不了庶出身份,尋的親事看似不錯,卻是絲毫都越不過六姑娘去。且司姨娘是小戶人家出身,又怎比得過六姑娘外家勢大?不過是一時強悍罷了,外強中乾,成不了氣候。」
風兒她們頓時恍然大悟。
杜九娘暗暗給林媽媽點了個贊。
方才她不過是看著打擊杜七娘得到的經驗更多些罷了,故而臨時決定來此一著。林媽媽卻能從大局著想硬生生將理由給掰扯成這樣,實乃真·神人是也。
有好處不佔是傻子。
杜九娘適時地作出高深莫測狀,頷首說道:「正是如此。」
林媽媽滿臉欣慰,丫鬟們肅然起敬。
杜九娘去到寧苑之時,大部分人都已經到了,就連杜七娘也已經端坐在屋內,唯有杜六娘比杜九娘還稍晚了些。
杜老太太到了后,就昨日里杜五娘出嫁一事發表了一番感慨。晚輩們紛紛對老人家點了贊,杜老太太稍稍自謙后就也接下了小輩們的讚美。
原本氣氛和諧,眼看著再說上兩句大家就要各自散了,杜七娘卻是朝著杜四郎之妻、杜四奶奶微微一笑。
杜九娘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昨兒吃了五妹妹的酒,也不知九妹妹的我們何時有福氣吃到呢。」杜四奶奶半喟嘆著半玩笑著說道。
眾人都覺得杜九娘這般年紀還沒定親實在有些說不過去,杜老太太也因為此事明著暗著提點過她幾次,故而杜四奶奶如此說,杜九娘立刻做好了打一場硬仗的心理準備。
誰知杜老太太這次聽了杜四奶奶的話后,卻是微微笑了。
杜九娘就愣了下。
這是什麼節奏?
「這倒不急。」杜老太太說著,意有所指地看向杜九娘,「……說起來昨日廣望侯家的小子來給我請安,我瞧著倒是不錯。」
廣望侯家的……那個小胖墩?
杜九娘滿頭黑線。
「許久沒見程家哥哥了,不知如今他是什麼模樣?我還記得小時候程哥哥和我比身材,他足足胖了我兩圈來著。」
杜老太太笑道:「可不是小時候那樣子了!前些天他來的時候還問起你呢,可惜你去了京城,沒碰到。昨兒他來的時候本遣了人去叫你,誰知當時沒尋著你,他又走得急,只得作罷。」
杜九娘這才記起來,當時她尋完杜八娘回到杜五娘屋裡后,風兒說海棠來找過她,說是杜老太太讓她去寧苑一趟。杜九娘惦記著杜八娘的事情,磨磨蹭蹭過了好一會兒才去的。那時人很多,她和杜老太太說了幾句后見沒什麼事便也離去。
沒想到中間竟然錯過了這麼一茬。
杜九娘頓時無語。
這算是古代變相的相親嗎?
她乾笑著去看杜老爹,忠武伯和自家女兒早就達成了默契,順著杜老太太先前的話茬說道:「程家世子是不錯。說起來昨兒李侍郎也來了,同兒子說起一事……」就這麼把話題給岔了開來。
杜九娘鬆了口氣,在眾人各異的眼光里,挺直了腰桿坐端正了。
杜七娘轉眼朝她望過來。
杜九娘看杜七娘血條下的負面狀態快要消失,便揚著下巴朝她挑釁一笑。
杜七娘頓了頓,不知想到了什麼,負面狀態又重新「鮮亮」了起來,艷紅如燃燒的火焰。
杜九娘頓時舒坦了。又隱約覺得有人目光不善地望著自己,便循著望過去。
居然是杜八娘,且負面狀態……
嫉妒?怎麼會是嫉妒?
……
昨日忙了一天大家都累了,眾人閑說了會兒話就也離去。
杜九娘剛出屋門就被杜二太太叫住了。
「今日也沒看見十郎……他的病可是好些了?」
雖說昨日里杜二太太的成功表現幫助杜九娘完成了任務,可杜九娘心中有數,杜二太太和大房的人一向不太對付。不然昨日的時候,蓮霧她們也不會早就備好了備用的蘋果了——分明是杜二太太提前吩咐過,做好了杜八娘不會信守承諾的打算。
如今見杜二太太問起杜十郎的事情,杜九娘擺出禮節性的微笑,說道:「好多了,謝二嬸關心。」
杜二太太笑道:「那就好。」說罷,帶了人離去。
杜九娘一行往回慢慢行著,半路上林媽媽突然冒出一句:「二太太前兒才問過奴婢十少爺病情的事。」
風兒隨口說道:「每次十少爺生病的時候,二太太都很關心來著,有時看到奴婢也問上一兩句。」
「當真如此?那就有些蹊蹺了。」
杜九娘聽了兩人對話,轉念一想,也覺得不太對勁。
杜二太太這麼關心十郎的病情做什麼?
難道有什麼隱情不成?
此念頭一閃過,系統叮地來了新任務。
竟然是隱藏任務——「八年前的隱情。」
杜九娘狠命想了半晌,方才反應過來,八年前她七歲時,約莫就是她拿到古玉棋子之前的事情。
可是那麼古早的事,就算她有心要一探究竟,怎麼入手去查啊……
出現這種逆天的任務,系統是在坑她呢還是坑她呢還是坑她呢?
懶得理會系統在面板上冒字賣萌的樣子,杜九娘惡狠狠戳掉面板悶頭朝安苑行去。
誰知剛走進院門,她就被人給攔下了。抬眼看去,竟然是杜八娘。
若是以前,杜九娘必然要趁著對方生氣之時狠狠虐上一番。但此刻她心中有事,又想到杜八娘往後日日夜夜將要面對的夫君的模樣,便難得地仁慈了一回,撇過臉準備帶人另擇路而行。
誰知杜八娘卻不領情,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臂。
杜九娘掙了掙,沒掙開,反倒是讓自己的袖子多了點褶子。
這可是她前段時間做的幾套衣裳裡面最喜歡一件,還沒穿過幾次可不想就這麼弄壞掉。默了默后,到底心疼衣裳得緊,杜九娘決定暫且留下。
兩人去到一處角落說話。
「說!那信到底是不是你寫的!」杜八娘美目含怒,俏臉上滿是悲憤之色,「是不是你不樂意程哥哥待我好,故意寫了假信引了我去見刑家那人!」
杜九娘非常莫名其妙。
雖說杜八娘的懷疑非常正確,那信的確是她弄出來的,可是那和程世子有毛關係啊?
她都多少年沒見過那可愛的小胖墩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更何況對著個不講理的人。
杜九娘扭頭就要離開,誰知系統提示忽閃而過。
「杜大太太正從兩點鐘方向走來。請好好把握,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喲!」
下面另有賣萌文字若干,一概被杜九娘無視,只是系統為了平復她的怒氣、附送的一次性技能「一葉障目」倒是讓她多看了兩眼。
回想著系統前面那句話,心念電轉間杜九娘改了主意,冷哼著大聲道:「八姐姐你說的是什麼?我可是半個字兒也沒聽懂。」邊說著,邊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
杜八娘死死看著她,不知不覺緊跟著她轉了下方向,說道:「昨日早晨那封信,是不是你仿了刑少爺的筆跡寫出來的?」
「刑少爺?怎麼可能!他的字蒼勁疏狂,我那水平怎可能仿得像?而且,我根本沒見過他的字。」
余光中看到人影,杜九娘作勢要走,再次被杜八娘攔了下來。
眼見杜八娘的丫鬟春葉要開口喚她,杜九娘忙拋出技能「一葉障目」,將杜八娘的感官屏蔽掉片刻。
果然,杜八娘沒有聽到春葉的聲音。
「沒見過?」杜八娘嗤了聲,自顧自說道:「要扯謊的話好歹尋個像樣點的借口。你若沒見過那人的筆跡,又怎知是蒼勁疏狂的?」
「懶得跟你煩。」杜九娘欲撥開她攔著的手臂,卻又被杜八娘一把抓住手腕。
杜九娘眼睜睜看著自己漂亮的袖子又多了幾道褶子,肉疼得緊。
「你是不是看過他先前送來的那封信了?所以才知道他的筆跡如何。」杜八娘垂眼望著地面,「是了就是這樣,定然是你做的。先前我還有些懷疑,方才見祖母說起程哥哥你那樣歡喜,我就知道,定然是你怕我搶走他故而如此。」
杜九娘當真想仰天長笑。
她剛才高興是因為氣到了杜七娘,跟那程世子……
算了。和眼前這人講道理是沒用的。
杜八娘想要嫁給程世子就使盡手段想盡辦法嫁過去好了,有本事別往她身上使啊!
關她什麼事!
杜九娘自認是睚眥必報之人,沒道理旁人懷疑她到這個份上了,她還替人遮著掩著。
用餘光看了眼旁邊,杜九娘故意疑惑道:「姐姐說的刑少爺送來的是什麼信?我怎麼不知道!」
「少裝無辜!」杜八娘惱了,低叫道:「自然是裝了兩塊玉佩的那封信!」
正等杜九娘反唇相譏,杜八娘卻看到她嘴角閃過一抹笑意。
杜八娘愣了下,突然聽到背後響起一道聲音:「所以說,你果真收到那封信了?」
這聲音溫溫和和的,聽在杜八娘耳中卻不啻驚雷,使她當場僵在了那裡。
杜九娘撥開她的手臂,繞過她走到杜大太太面前行禮問安。
杜大太太身後跟著的半大少年行上前來,掩唇咳了兩聲后,說道:「九姐姐好,八姐姐好。」
聽聞自己被排在了杜八娘前頭,杜九娘十分欣慰地朝著杜十郎笑了下。
杜十郎嘿嘿笑著,蒼白的臉色看上去倒是轉好了幾分。他摸摸自個兒的後腦勺,說道:「八姐姐,你錯怪九姐姐了。刑少爺字寫得好,是我同九姐姐說的。」
杜大太太叮囑了十郎幾句,轉而問杜八娘道:「刑少爺的信,你當真收到了?」
她聲音不大,語氣也如往常一般和緩,但是聽在耳中,自有一股子壓人的氣勢。
杜八娘默默轉過身來,行禮后說道:「好巧,母親怎地來了這裡?」
「昨日我將你禁足,是因你私下裡去尋他。只是那信既然是刑家姑娘開她兄長玩笑送來的,且你說並未收到那封信、那兩塊玉佩不知為何出現在桌上,你當是旁人送去的小玩意兒順勢送給了五娘,我便罷了,只說日後慢慢尋出是誰將玉佩放過去的。如今看來……卻是不必尋了!」
杜八娘微不可見地顫了下,喚了聲「母親」還想辯駁,被杜大太太冷冷看了眼,只得將所有話語咽了回去。
「往後你好好待在屋裡。別說是給老祖宗請安了,便是天塌了下來,也不準出來!」
杜大太太說著,轉身離去。
杜八娘使了好大的力氣才從嘴角憋出個「是」字,斜過眼憤恨地去看杜九娘,冷笑道:「妹妹可真是好算計,明知母親來了,也不和姐姐說一聲。」
「姐姐說的什麼,妹妹可是沒聽明白。」杜九娘笑道:「不過姐姐當真厲害,妹妹什麼都還不知道呢,姐姐就自己全都說出來了。妹妹啊,實在佩服得緊。」
看著杜八娘陰沉的臉色和飛快的掉血速度,杜九娘通體舒暢。
忽然,眼前七彩光亮閃過。
杜九娘驚訝地發現,原本空著的那點兒經驗條,居然被她打怪所得經驗給填滿了——
她,竟然升級了!
生命不息,宅斗不止。
在宅斗中就應該像柯南那樣,有一種走到哪就讓別人死到哪的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