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番外——不悔(1)

第32章番外——不悔(1)

林小燭捧著一本書坐在床邊，看著窗外輕輕嘆了口氣。

眨眼已是深冬，窗外的雪紛紛揚揚灑下來落了一大片，整個蕭府院子里都白茫茫的。有幾個下人在外邊鏟雪，小朱小碧也在，兩人倒沒在鏟雪，反而自己玩得開心，你揉一團雪扔我，我捧一團雪丟你，笑聲洋溢。

本來這樣的情況，林小燭是非常樂意看見的，換了平時，她肯定早就跑出去跟下人們一起玩起雪來。但現在，只是看著雪，她都莫名地覺得渾身發冷，只覺得涼颼颼的。

可她眼下分明穿了極厚實的衣裳，還披著一條一般外出時才用的大氅，手裡捧著暖爐，腳用棉被蓋著，整個人縮成一團。鄭沁道：「忽然就冷下來了……哎，痕東那邊估計更冷，真是的。」

林小燭沒有回應，只有些無力地笑了笑。裹成一團粽子，可哪怕這樣，林小燭還是覺得冷，覺得困。

這是怎麼回事，林小燭想不明白。

新皇登基之後沒幾天蕭痕東就又去了邊塞，林小燭和蕭痕東還沒在一起待幾天，又得目送他離開。他離開之後，林小燭的狀態便很不好，吃飯沒胃口，容易犯困，睡著了又多夢，幾乎是渾渾噩噩地過了一個月。

鄭沁以為她是思念成疾，十分奇怪，道：「之前痕東走的時候，情況更加兇險，也沒見你這樣呀。」

林小燭懶洋洋地道：「哎，大約是因為天氣太冷了。」

之後天氣果然越來越冷，今早林小燭起來一看，居然下雪了，且還是大雪，洋洋洒洒地覆蓋住了地面和植物。

小朱嘴甜，道：「少夫人，這是瑞雪，是好兆頭，可見少爺那邊一定萬事順利。」

林小燭笑了笑，道：「嗯。」

之後林小燭很困很冷，便沒有再出去，放小朱小碧出去玩了，自個兒捧著書發獃。

只開了一會兒窗子，林小燭便覺得吃不消，乾脆合上窗子，坐回了床上，用棉被裹著自己，腦子昏昏沉沉的，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這一睡就睡到傍晚，小朱小碧來喊林小燭去吃飯，才知道她竟然又睡了一個下午——她昨晚睡得很早，早上則很晚才起來，吃過午飯後居然睡到現在。

小朱小碧有些擔心，林小燭自己倒不覺得有什麼，只說大概是因為天冷。

小朱道：「這是要冬日養膘的樣子，但少夫人您吃得又少。」

林小燭道：「沒什麼胃口……」

上了飯桌，鄭沁也注意到了，林小燭穿得極厚，實際上蕭家幾乎每個房間和大廳都是有地龍的，角落裡還有火盆，進去之後並不會覺得有多冷，鄭沁也就是外出的時候會披一下大氅，衣服穿得並不多。但看林小燭，進了屋子還披著大氅，捧著暖爐不鬆手，吃起飯來，也只挑揀口味清淡的素菜吃，什麼雞鴨魚肉，筷子都不沾一下。

鄭沁有些擔心，道：「小燭，你的臉色很蒼白啊，而且看你臉又尖了，怕是瘦了不少吧？」

林小燭道：「沒有，最近肚子上都長肉了。」

鄭沁道：「嘖嘖，你要去外面，別人還以為是我們虐待你呢。來，吃點這個黃豆蹄髈，很補的。」

鄭沁說著，往林小燭碗里夾了一個蹄髈。林小燭真心沒胃口，但鄭沁難得這麼關心她，她也只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準備去吃那個蹄髈。結果剛湊過去，就覺得一股噁心的感覺撲面而來。

林小燭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扭頭乾嘔了起來。

鄭沁目瞪口呆。

小朱趕緊衝過來，幫林小燭順背，小碧則去拿盆。但林小燭只是乾嘔了一陣，並沒有真的吐出什麼，好半晌才緩過神來，人都有些發昏了。

抬起頭，林小燭就見鄭沁驚愕的樣子，然後她聽見鄭沁說：「你……你這是……」

「我不是針對您，我……」林小燭有些尷尬。

鄭沁搖頭：「不不不，你這種反應……難道是有了？！」

「啊？」林小燭腦袋獃獃的——老實說，她最近人懶洋洋的，腦子也懶洋洋的，好像什麼都懶得多想，所以反應總是很遲緩。

鄭沁道：「有孩子了啊！」

林小燭頓時瞪大了眼睛。

鄭沁高興得眼睛都看不見了，道：「哎喲，一定是有了！蓮兒，快去請王大夫來！」

蓮兒趕緊跑去請王大夫，林小燭則處於極度茫然的狀態，被鄭沁還有小朱小碧幾乎給抬起來了。

等到了林小燭的房間，鄭沁才開口，道：「小燭啊，你最近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嗎？還有哪裡不適嗎？」

林小燭道：「沒什麼……就是沒胃口，容易困，容易冷。」

「那月事呢？」鄭沁道。

林小燭算了算：「本該來了，但這幾日都沒有動靜，我本覺得是因為天氣冷，且我月事本就不太規律。」

鄭沁一拍掌，道：「不不，你這情況很可能是有了啊！哎，我當初怎麼沒想到呢！」

林小燭：「……」

很怕鄭沁充滿希望又失望，林小燭好心提醒道：「但也可能只是我精神不好。」

「不會的，我感覺你就是有了！」鄭沁信誓旦旦。

林小燭：「……」

嗯，她是怎麼感覺的？林小燭也懶得再多說，懶洋洋地靠在床邊。

王大夫來了之後，就在鄭沁充滿期待的眼神下替林小燭把了脈，而後露出個大大的笑容：「恭喜夫人，恭喜少夫人，少夫人的確是有喜了！」

鄭沁高興得一跺腳：「哎喲，這真是太好了！來來，蓮兒，快給王大夫包個紅包！」

王大夫笑了笑，道：「少夫人約莫已有一個月左右的身孕，胎兒還十分不穩定，而看樣子，少夫人最近是不是吃得很少，又極容易犯困？」

林小燭完全被「自己居然真的懷了孩子」這個消息給震傻了，因此王大夫連問了兩句，她才反應過來，結結巴巴道：「啊……是……是啊。」

王大夫道：「這是因為少夫人您有些害喜，所以胃口不好，但同時，您肚子里的孩子會把您所得不多的膳食養分給搶走，您哪怕胃口不好，一次吃不了太多，也要盡量多吃。」

林小燭光是想想就臉色發白有些反胃，道：「啊？可我真的吃不下油膩的東西。」

王大夫道：「您不必特意吃葷腥來補，哪怕是吃些酸的水果，類似楊梅、青梅，都很不錯。起碼可以保證膳食的平衡。等過一段時間，如果運氣好，您的害喜癥狀會減輕的——其實就現在來看，您的害喜也不算太嚴重，有些女子，懷孕期間，不管吃什麼都會吐。」

林小燭聽到他說楊梅，就有點想流口水了，道：「楊梅……嗯，我倒是真的挺想吃楊梅的。」

可是現在是冬天，哪裡來的成熟的楊梅。

鄭沁道：「哎，你別說，前段時間大越國就有進貢楊梅、葡萄一類的東西，皇上不愛吃，分了一些給老爺，現在還在廚房裡放著呢……小朱小碧，你們去洗凈了拿過來！」

小朱小碧應了，趕緊去拿。王大夫又道：「我再給您開些安胎藥，您記得按時喝，問題應當不大的。從現在開始的兩個月里，您就好好休息，不要隨便出門，走路也千萬要小心。兩個月之後，天氣也正好變暖了，您就記得每天走動起碼半個時辰，不要一直坐著。」

林小燭低聲道了謝，把王大夫的囑咐一一給記下來，蓮兒便帶著王大夫出去寫藥方，房間里只剩下鄭沁與林小燭兩人。

鄭沁看著林小燭，道：「哎，真是想不到，你和痕東成親才半年，且中間聚少離多，你居然懷上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林小燭心裡也有些喜悅，但同時又有些忐忑——她自己也才十七八歲，總覺得什麼生孩子、當媽，離自己很遠很遠。可誰知道，忽然就這麼來了。

林小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雖然她說自己肚子長肉了，但實際上摸著，還是平坦一片，什麼也感覺不出來。

但這樣完全沒什麼動靜的地方，真的有個小孩子？

林小燭不知為何，在生出一些柔情的同時，又覺得有些可怕。

畢竟自己肚子里，可是多了一個「人」啊……

鄭沁全然不知道林小燭莫名其妙的念頭，十分高興地道：「小燭啊，你剛剛也聽到了吧，你懷孕了。今時不同往日，管賬的事情你就先別管了，好好休養兩個月。」

林小燭點頭：「嗯，知道了。」

沒一會兒小朱小碧端了一些水果上來，林小燭選著把葡萄和楊梅吃掉之後，便也飽了。鄭沁又道：「等一會兒老爺回來了，我再問問能不能想辦法寫封家書給痕東，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林小燭趕緊道：「哎，別啊，痕東在外打仗，千萬別告訴他，會讓他分心的，這樣不好。」

鄭沁一想也是，道：「嗯，那就等他回來吧，估計……也快了吧？」

這事林小燭自然也說不準，笑了笑便不再說話。

鄭沁十分高興，一直都守著林小燭，她稍微動一下，鄭沁都會連連問有什麼事，弄得林小燭反而有些尷尬。好在沒太久林小燭就睡著了，鄭沁大概也覺得守著無聊，且天也黑了，就讓小朱小碧小心看著林小燭，自己離開了。

而蕭明睿此時也已經回來，鄭沁趕緊告訴了他這個消息，蕭明睿自然也非常高興。

鄭沁卻有些憂愁：「你說這麼讓人高興的事情，痕東卻不知道，真是……唉。」

蕭明睿道：「說起來，痕東那邊有消息了，說是撻撻族已經被擊退，但為了防止他們捲土重來，痕東起碼還要再待上一個多月。」

「還要一個多月呀。」鄭沁嘆了口氣，「加上回來的路程，又要兩個月了。算了，知道時間就是好事。明天我跟小燭說一下，讓她也開心點。」

蕭明睿道：「先別說了，免得萬一到時候有什麼事情痕東得多待一段時間，那小燭不就要失望？到時候更麻煩。」

「也對……」鄭沁嘆了口氣，「那就先不跟她說這件事吧。」

林小燭又渾渾噩噩地過了半個月，每天一碗安胎藥。安胎藥並不好聞，更不好喝，她每次強忍著喝下都得吐一大半，鄭沁見她那樣，也不好逼她再喝。好在這半個月里，林小燭也慢慢沒那麼容易反胃了，也慢慢能吃些葷腥了，鄭沁十分高興，讓廚房做了些鮮嫩的魚，要給林小燭好好補補。林小燭很久沒嘗肉味，難得不噁心了，吃得頗為歡快。

不過以前林小燭不怎麼喜歡吃糖葫蘆一類的東西，現在卻十分喜歡，糖葫蘆的酸味是一回事，外面裹著的甜甜的紅紅的糖衣她也喜歡吃。林小燭對自己的改變十分驚奇，鄭沁卻笑著說，這不是林小燭自己喜歡吃，這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喜歡吃，所以改變了林小燭的口味。

林小燭摸了摸肚子，還是平坦一片。

半個月過去后，林小燭雖然還是不能多走動，但已經精神了不少，不會嗜睡得太厲害了——當然，跟普通人比，她還是很嗜睡的，晚上一覺，中午一覺，都要睡很久。

又半個月後，隨著天氣變暖，林小燭總算是不用把自己包成一團了。但同時，她的肚子也終於有了一些小小的變化，有一個小小的凸起，但穿上衣服的話，還是什麼都看不出來。林小燭摸著覺得十分奇妙，沒事就把手擱在肚子上，試圖等著肚子里的小孩的反應。但等了半個月都沒見小孩子有什麼動靜，不由得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懷孕了。鄭沁哭笑不得地告訴她小孩前幾個月是不會有什麼「動靜」的。

又過了一個月，春暖花開，大家得到了蕭痕東回來的消息，蕭家上下高興了一番。而林小燭也終於被應允可以隨便走動了，她簡直長出一口氣。

之前她自己懶散，不願動所以不下地走路那是一回事，後來精神了還被迫一直坐著，真是一種可怕的煎熬。

而且她喜歡看亂七八糟的話本子，鄭沁也讓她少看，說是怕對小孩不好，林小燭哭笑不得——小孩能看得懂嗎？

但也不好反駁鄭沁，只偷偷地看。可大部分時間，還是只能坐著一動不動地發獃，簡直無聊透頂了。

林小燭在蕭府院子里走了幾圈，聞著淡淡的花香，只覺得心曠神怡，心情大好。鄭沁就在旁邊，不遠不近地跟著，生怕她摔跤。

林小燭道：「婆婆，說起來，我也可以去管賬了吧？」

鄭沁道：「管賬那麼費腦，你去幹嗎？」

林小燭愁眉苦臉：「可是我好無聊啊。」

鄭沁說：「有什麼無聊的，我當初也是這麼過來的……哎，你要是真覺得無聊，就再忍一天，從明天起就不無聊了。」

林小燭原本十分不解，第二天，等絡繹不絕來賀喜的人上門之後，林小燭總算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鄭沁之前並沒有太對外宣傳林小燭懷孕的事情，眼看著林小燭肚子里的孩子滿了三個月，又聽她說無聊，就乾脆廣而告之，弄得大家都來蕭府賀喜。

一些還算說過話的夫人、少夫人，都來跟林小燭說話，一個接著一個。林小燭應付得頭昏腦漲，終於明白昨天鄭沁說的「不會無聊」是什麼意思了。

這雖然讓她忙碌了起來，但也還是很無聊好嗎？！林小燭當晚就表示自己真的不想跟那些人寒暄，鄭沁無奈，只好讓她去賬房。結果一天下來，林小燭錯誤百出，鄭沁指出來的時候，林小燭都不敢相信自己會犯這樣的錯誤。

見林小燭錯愕的樣子，鄭沁笑了，道：「生一胎，笨三年，你不知道嗎？」

林小燭搖頭：「不知道。」

「人懷孕啊，腦子就會鈍，會變笨。」鄭沁道，「我當初也是的。」

林小燭皺起眉頭：「還笨三年？！」

鄭沁道：「因人而異吧。我那時候生完痕東沒多久，就差不多恢復了。」

林小燭嘆了口氣，摸了摸自己已經有點明顯的肚子，心道：為了你可真不容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