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潭死水
第1章一潭死水
生活突然變成了一潭死水，我沉溺其中，被緊緊束縛，窒息感如影隨形，整個世界都與我隔著一層薄膜，喜悅與難過都與我無關。
我渴望著放假，每一節課都是煎熬，每一分每一秒的祈禱，時間卻誓死抵抗，不肯加快步伐。
回到家裡卻也無趣，手機？電視？
生活本身有什麼意義呢？等待晝夜不停，等待假期娛樂，等待塵埃落定……
我感到生命遭到了浪費。
學習是高中頭等重要的大事，可是我卻提不起來興趣。
初中有一段時間，我失眠嚴重，凌晨一點多才能入睡，六點起床，午休時頭腦清醒，一秒不得入睡。
那時候我對自己說：「李元。你好好堅持，到了高中一切都會好的。」
於是我咬牙堅持，無論如何都不曾放棄學習，再苦再難亦義無反顧。
進入重點高中之後，我第一次住宿，進入闊大的校園，睡不著的時候，同宿舍的朋友甚至會給我講故事哄我睡覺，同校中的學霸學神愈發地多，學習難度不斷加大，我樂在其中。
好景不長，不到半年，我再一次厭倦了，坐在靠窗的位置，坐在最後幾排，手裡翻著張愛玲的《傾城之戀》，有時閑閑地看著窗外的樹枝搖曳生姿，光線偏轉離開。
臨考前，我臨時抱佛腳，背了所有的化學公式，研究了大概的物理大題套路，大概是那時課業簡單，我以班裡第一的成績選擇了文科班。
來到新環境的興奮感又激勵我奮發圖強，第一次月考便勇奪全校第二。數學從初中的弱科成為了高中的強勢學科。很多事情都在變好。
我的心裡卻在變差。
我想到不確定的未來，想到繁忙艱苦不盡如人意，想到當時看來「遙遙無期」的高考。
一切都會變好嗎？
從前我也這麼想，可高中並不是終點。以此類推，大學也不是終點。只要我還活著，一切都不會終止。
我想做什麼呢？
隨波逐流，人云亦云嗎。那活著的為什麼是我，我只是人世間這個大車間需要的一個普通規格的螺母嗎，只是因為適合，而不是因為我是我，那存在的意義是什麼？我想做什麼呢？
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去學習吧。
可是我開始抵觸學習，我固執地認為一切都不會變好，只會越來越糟。
成績有下滑的趨勢，所以我每周強迫自己瘋狂學習兩天，兩天之後，無論如何強迫自己都沒有辦法努力學習。
我的生活徹底陷入了惡性循環。
去學習！不是學不會，是不知何處生出的抵觸。
去學習！不是不願意，是不知為何無法進行。
去學習！我警告自己。
生活開始崩塌，先是蛻皮，然後掉落瓦片，我看見樑柱也要抖動了。
恐懼不安使我心理狀態越來越差。
我開始要求回家，班主任苦口婆心地勸說，父親暴跳如雷的不理解，朋友只能觀望。
進入文科班之後，我進入到了混合宿舍，六個人來自三個班級。與我同班的同宿舍女生與從前班裡的同學一起吃飯一起上下學。其他宿舍無形之中成為了一個個小群體，他們接納我，我卻總覺得自己是邊緣人。我遊離在各個宿舍之中，看似如魚得水，內心卻深知我哪裡也不屬於。舍友們是學霸，我所在意的孤獨寂寞，她們並不在意。我渴望尋找同樣熱愛文學的朋友溝通，尋求認同感，卻永遠落空。我開始尋求友誼，越是尋找，越是覺得自己丑態百出。
孤獨感開始騰升，與不安交織成一張大網，將我緊緊裹住，愈是掙扎，愈是不斷的收縮。
這世界的喜樂與我無關，前途未來開始飄忽渺茫。
世界為什麼不崩塌呢，我控制不住自己，悲觀情緒醞釀出的絕望將我拖入愈來愈深的泥潭。
我下樓的時候突然想，死了是不是一切都會好。
腳步突然頓住，眼淚潰堤而瀉。
這麼多年了，每個認識我的人都評價我：樂觀、開朗、聰明、有才華。
我剛剛在想什麼。
我怎麼能這麼想。
我怎麼敢這麼想。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變好，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理解自己。
我不該奢求有人理解自己的，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
我擁有父母的寵愛，老師的重視，同學的友善，成績很優秀，一切都很好。可心裡某處卻在腐朽，在崩壞，不相信未來，不相信希望。未來是清晨的露水，縱使不會滾落，日出之後也會被蒸發。
太敏感了嗎？太天真了嗎？有些人人都知道的事實到了我這裡卻會發酵，變成堵塞心口的泥巴，堵住那些亮色、光明、希望。
走在路上都感覺整個人被悶住了，我被困住了，身體是自由的，心靈卻終日以淚洗面。
沒有人看得出我內里的巨變，他們一笑而過。
沒有人告訴我不要害怕未來，他們說好好學習。
我做不到。
整整半年，我被捂住口鼻苟延殘喘了半年，最令人崩潰的是，扼殺我生命的人正是我自己。
我清楚地看到自己在墮落，在走下坡路。想要突破想要衝擊想要熱情想要動力想要未來想要樂觀想要希望想要美好。
這種渴望加劇我的焦慮，也加速我尋找突破口的路徑。
就在這時，一個瘦瘦高高的男生紅著臉走到我面前，給我遞上五瓶梨罐頭，「學姐，我崇拜你。」
崇拜……崇拜……崇拜……
這個詞在我腦海里回蕩，將我的每一根神經衝擊，幾乎就要斷裂，我的世界地動山搖，是要崩塌了嗎。
我一開始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睛，不安地抿嘴，再然後視線就模糊了，一串一串的眼淚滾出來，我繞過他快速跑開。
他低低地，有些不安，甚至語含祈求地輕喚了一聲：「學姐。」
還好，他沒有追上來，沒有使我太過丟人。
是我的幻覺嗎？是我瘋了？還是他瘋了？「崇拜」？我快要垮了，可他對我說，「學姐，我崇拜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