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戰鳩摩智(三)
夜凌空一見黑煙,便知緣由,知道這是枯榮大師寧為玉碎,不肯瓦全,甘心將這鎮寺之寶毀去,決不讓之落入敵手。好在六位高僧心中分別記得一路劍法,待強敵退去,再行默寫出來便是,只不過祖傳的圖譜卻終於就此毀了。
這麼一來,天龍寺和大輪明王已結下了深仇,再也不易善罷。
「枯榮大師,你!」鳩摩智又驚又怒,他素以智計自負,今日卻接連兩次敗在枯榮大師的手下,六脈神劍經既已毀去,則此行徒然結下個強仇,卻是毫無收穫。
而後又吵夜凌空瞧了一眼,目中滿是忌憚。
適才他兵行險著,搶奪『六脈神劍劍譜』,天龍寺的眾僧雖是武功不俗,可除去枯榮大師,其餘無一人能被他放在眼中,以他的修為,未必抵擋不住。
而枯榮大師雖是修為精深,可只要沒踏出最後一步,『枯榮神功』根本不足為懼。至於『少商劍』固然威力無窮,出劍有石破天驚之威,但僅憑臨時抱佛腳、倉促練成的一路劍法,他又怎會放在心上。
唯獨這個能使出『六脈神劍』的青年,著實比枯榮大師更加讓他忌憚。
適才,此子也是他唯一沒把握能防下的人,可不知為何,對方卻沒有向他攻擊過來。
鳩摩智一時之間也想不明白,他站起身來,合十說道:「枯榮大師何必剛性乃爾?寧折不曲,頗見高致。貴寺寶經因小僧而毀,心下大是過意不去,好在此經非一人之力所能練得,毀與不毀,原無多大分別。這就告辭。」
他微一轉身,不待枯榮和本因對答,突然間伸手扣住了保定帝右手腕脈。
「敝國國主久仰保定帝風範,渴欲一見,便請陛下屈駕,赴吐蕃國一敘。」
原來自鳩摩智踏進牟尼堂后,儘管保定帝始終不發一言,未露任何異狀,可鳩摩智此番乃有備而來,於大理段氏及天龍寺僧俗名家的情況,都打聽得清清楚楚。
鳩摩智知天龍寺中除枯榮大師外,尚有四位高手,現下忽然多了一個「本塵」出來,這人的名字從未聽過,而內力之強,絲毫不遜於其餘「本」字輩四僧,但看他雍容威嚴,神色間全是富貴尊榮之氣,便猜到他是保定帝了。
這一下變出不意,人人都是大吃一驚,以保定帝武功之強,竟也著了道兒,被他扣住了手腕上「列缺」與「偏歷」兩穴。保定帝急運內力衝撞穴道,於霎息間連沖了七次,始終無法掙脫。
本因等都覺鳩摩智這一手太過卑鄙,大失絕頂高手的身分,但空自憤怒,卻無相救之策,因保定帝要穴被制,隨時隨刻可被他取了性命。
夜凌空嗤笑道:「鳩摩智!你可終於露出本性了......」
鳩摩智冷哼道:「小僧既然答應了慕容博居士,要將『六脈神劍』帶到他的墳墓前焚化,就一定會做到。正好請保定帝前往敝國,待各位送來『六脈神劍』劍譜,小僧自當親自護送國主回來。」
枯榮大師哈哈一笑,說道:「他從前是保定帝,現下已避位為僧,法名本塵。本塵,吐蕃國國主既要見你,你去去也好。」
保定帝無可奈何,只得應道:「是!」他知枯榮大師的用意,鳩摩智當自己是一國之主,擒住了自己是奇貨可居,但若信得自己已避位為僧,不過是擒拿了一個天龍寺的和尚,那就無足輕重,說不定便會放手。
鳩摩智擔心其中有詐,便道:「保定帝出家也好,沒出家也好,都請到吐蕃一游,朝見敝國國君。」
說著拉了保定帝,便即跨步出門。
「且慢!」本參大喝一聲,身形晃處,和本參一齊攔在門口。然而鳩摩智人質在手,他那「火焰刀」的掌力無堅不摧,保定帝既脈門被扣,已是聽由宰割,全無相抗之力。天龍眾僧倘若合力進攻,一來投鼠忌器,二來也無取勝把握。
兀自猶豫之際,卻聽道:「素聞天龍寺諸高僧的大名,不料便這一件小事,也是婆婆媽媽,效那兒女之態。請讓路罷!」
眼看著,保定帝就要被人挾持離去。
段譽惶急之下,不及多想,大聲道:「喂,你放開我伯父!」
跟著走了出來。
枯榮大師身前藏有兩人,一個武功深不可測,另一人雖然也讓他猜不透,可有夜凌空在前,他也不敢小覷,此時見對方走出,欲知就裡,回頭問道:「尊駕是誰?」
「你莫問我是誰,先放開我伯父再說。」伸出右手,抓住了保定帝的左手。
「譽兒,你別理我,急速請你爹爹登基,接承大寶。我是閑雲野鶴一老僧,更何足道?」
但段譽哪肯讓伯父被人挾走,當即使勁拉扯保定帝手腕,一邊叫道:「快放開我伯父!」大拇指少商穴與保定帝手腕上穴道相觸,這麼一使力,保定帝全身一震,登時便感到內力外泄。
頃刻間,鳩摩智也察覺到自身真力急瀉而出,登時臉色大變,心道:『大理段氏怎地學會了『化功大法』』
當即凝氣運力,欲和這邪功相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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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定帝驀地里覺到雙手各有一股猛烈的力道向外拉扯,當即「借力打力」,將這兩股力道的來勢方向對在一起。他處身其間,雙力相拒之際,雙手便毫不受力,一揮手便已脫卻鳩摩智的束縛,帶著段譽飄身後退,暗叫:「慚愧!今日多虧譽兒相救。」
鳩摩智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但表面仍強裝鎮定,道:「小僧一直以為大理段氏藝專祖學,不暇旁騖,殊不知後輩英賢,卻去結交星宿老人,研習『化功大法』的奇門武學,奇怪啊,奇怪!」
夜凌空默默不語。
對方雖淵博多智,誤把『朱蛤神功』當作『化功大法』。或許他自重身分,不肯出口傷人,因此稱星宿「老怪」為「老人」。可武林人士都稱「化功大法」為妖功邪術,他卻稱之為「奇門武學」。可見其痴迷武學,渾然不在意所謂的正、邪。
「久仰大輪明王睿智圓通,識見非凡,卻也口出這等謬論。星宿老怪擅於暗算偷襲,卑鄙無恥,我段氏子弟豈能跟他有何關連?」
鳩摩智一怔,臉上微微一紅,保定帝言中「暗算偷襲,卑鄙無恥」這八個字,自是指斥他適才的舉動。
段譽道:「大輪明王遠來是客,天龍寺以禮相待,你卻膽敢犯我伯父。咱們不過瞧著大家都是佛門弟子,這才處處容讓,你卻反而更加橫蠻起來。出家人中,哪有如明王這般不守清規的?」
眾人聽段譽以大義相責,心下都暗暗稱快,同時嚴神戒備,只恐鳩摩智老羞成怒,加害段譽。
果不其然,鳩摩智跟了幾句話,佯裝離去,可身形微側,袍袖揮處,手掌從袖底穿出,四招「火焰刀」的招數同時向段譽砍來。
敵人最厲害的招數猝然攻至,段譽兀自懵然不覺。保定帝和本參雙指齊出,將他這四招「火焰刀」接下了,只是在鳩摩智極強內勁的陡然衝擊之下,身形都是一晃。本相更「哇」的吐出了一口鮮血。
段譽見對方又暗施偷襲,心下大怒,一邊指著鼻子喝罵,一邊右手食指用力一指,心與氣通,自然而然的使出了「商陽劍」。
他內力之強,當世已極少有人能及,適才在枯榮大師身前觀看了六脈神劍的圖譜,以及七僧以無形刀劍相鬥,一指之出,竟心不自知的與劍譜暗合。但聽得嗤的一聲響,一股渾厚無比的內勁疾向鳩摩智刺去。
鳩摩智先前剛敗在夜凌空的『六脈神劍』下,對此仍心有餘悸,見狀瞬間亡魂皆冒,忙朝後撤。
段譽也是驚奇不已,心想:『這可古怪之極了。我隨手這麼一指,這和尚怎就逃之夭夭了?是了,是了,想是我出指的姿式很對,令他以為我會使六脈神劍。哈哈,既是如此,我且來嚇他一嚇。』
於是心生頑意。
「明王休走,這商陽劍功夫,何足道哉!瞧我的中沖劍法!」
說著中指點出。
但他手法雖然對了,卻無內勁相隨,只不過凌空虛點,毫無實效。
鳩摩智聞言一凜。
就見他中指點出,立即蓄勢相迎,不料這一指竟然無半點勁力,還道他虛虛實實,另有后著,待見他又點一指,仍是空空洞洞。
鳩摩智不禁心中一樂,只暗道對方在虛張聲勢。
此次他在天龍寺中連栽了幾個筋斗,心想若不顯一顯顏色,威名受損不小,當下左掌分向左右連劈,以內勁封住保定帝等人的赴援之路,跟著右掌斬出,直趨段譽右肩。這一招「白虹貫日」,是他「火焰刀」刀法的精妙之作,一刀便要將段譽的右肩卸了下來。
眾人皆驚。
段譽聽得保定帝等人的呼聲,知道不妙,雙手同時出力揮出,他心下驚惶,真氣自然湧出,右手少沖劍,左手少澤劍,雙劍架開火焰刀,趁著余勢未盡,嗤嗤聲響,向鳩摩智反擊過去。
鳩摩智不暇多想,左手發勁擋擊。
段譽刺完幾劍,心中已隱隱想到如何法勁運氣,卻對具體關竅不明。
琢磨著,隨手把『中沖劍』使了出來。
霎息之間,劍譜圖形一一湧向心頭,十指紛彈,此去彼來,連綿無盡。鳩摩智大驚,儘力催動內勁相抗,斗室中劍氣縱橫,刀勁飛舞,便似風雷激蕩。
只可惜......
段譽以諸般機緣巧合才獲得深厚內力,又得六脈神劍,可都不知怎麼運用。聽得一聲「且住」,收斂真氣時手忙腳亂,全然不知所云,被瞧出破綻,瞬間失手被擒。
鳩摩智把人擲給了守在門外的漢子,施展連環五刀,封路斷後,聽得馬蹄聲起,長笑道:「燒了死圖譜,反得活圖譜。慕容先生地下有人相伴,可不覺寂寞了!」
說完右掌斜劈,斷掉兩根柱子,身形微晃,便如一溜輕煙般奔入林中,剎那間不知去向。
這時,夜凌空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