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不想要對不起,我只想要你(2)
第10章我不想要對不起,我只想要你(2)
他有點不悅,但燈下許煙雨的臉色依舊不好看,他又心軟下來。他起身走過去:「你醒了,除了手之外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我挺好的。」
「那怎麼會暈過去?醫生給你做了基本檢查,發現你有點營養不良,你是沒好好吃飯嗎?」
許煙雨不好意思低下頭。其實她這幾年一直這樣,法國的東西不對胃口,她的食量就越來越小。加上情緒也不算好,沒什麼太讓人高興的事情,她就總是吃不多。
回國這段時間已經改善很多,媽媽的愛心飯菜讓她重新對食物有了渴望,但習慣已然養成,一時也難以吃成個胖子。
更何況最近發生了這麼多糟心事兒,重遇霍子彥后她心情一直不佳,自然無法大吃大喝。
但她不願意細說,只搖頭道:「沒有,我有好好吃飯。大概昨晚睡得不太好。」
「有心事,是因為設計稿沒有被採用的緣故?」
「有點吧。」許煙雨隨口扯謊,「這麼難得的機會沒成功,確實有點懊惱。是我的作品還不夠好。」
「不見得不好,只是風格可能不合適。」
他看得出來,許煙雨這樣的人設計出來的衣服肯定和她的氣質相似。她是內斂而沉靜的,而計銘如卻是高傲而艷麗的,顯然母親的設計能更好地表現了她的特質。
發現對方在安慰自己,許煙雨沖他笑笑:「嗯,這麼想心裡好受多了。今天多謝您了,這會兒幾點了?」
「七點半。」
「這麼晚了,我得回家去了。」
說著她跳下床來,沒料到腳還軟著,一下沒站穩。霍子彥自然出手,扶了她一把。這一扶卻讓許煙雨有觸電的感覺,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感覺又有冒頭的跡象。她趕緊往旁邊一躲,訕笑道:「謝謝您。」
「不用跟我這麼客氣。」
接下來他帶她去辦出院手續。結賬的時候許煙雨堅持要自己付錢:「不能再麻煩您了,這錢我自己來付就好。」
霍子彥就沒堅持。對方刻意表現的疏離他看得一清二楚,和之前的感覺判若兩人。明明出去看球賽的時候十分自然,現在卻成了這樣。
是因為介意他和計銘如的關係嗎?
霍子彥站在那裡看著許煙雨的側臉,只覺得琢磨不透這個女人。
辦完了手續兩人一同出門,霍子彥主動道:「我送你回去吧,這個就不要拒絕了。」
許煙雨看出他的不爽,只能點頭同意。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弄堂里只有一盞老舊的路燈,霍子彥沒跟她多說什麼,直接下車來送她到家門口。
許煙雨傷了手不方便開門,只能摁門鈴。摁響之後她開始趕人:「你回去吧,太晚子,今天謝謝您。」
她不停地道謝讓霍子彥心頭越來越不舒服,借著窗戶里射出的燈光他仔細打量了對方一眼,發現她竟然有些微微發抖。
是因為冷還是別的原因?
霍子彥目光一沉,點頭道:「好,那你早點休息,再見。」
說完他轉身離開,路燈下影子顯得格外修長,內斂深沉的氣韻撲面而來。
她趕緊收回目光,正巧門也開了,便一側身鑽了進來,輕輕將門帶上。
回房之後她又想起了黎夕,也不知道她想通沒有,是不是真的如自己所想的回家去了?
黎夕確實回家去了,還把發生的事情跟弟弟一一說了。黎辰這兩天精神不錯,正在忙著找工作。黎夕和他說起設計稿黃了的事情,還聊起跟計煙雨的爭執。黎辰就有點擔心:「姐,你跟煙雨沒什麼吧。你罵她了,是不是訓她了?我覺得這事兒不怪她啊。」
黎夕累得靠在沙發里閉目養神,聽到這話忍不住調侃弟弟:「你這麼緊張做什麼,你姐姐我看起來像是那麼不講理的老闆嗎?你對煙雨很關心嘛。」
「我們是老同學嘛。」黎辰有點不好意思。
「老同學?姐姐我也有老同學,可我從不這麼關心別人。阿辰你說實話,你從前是不是喜歡煙雨?」
黎辰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沒、沒有,誰說我喜歡她了。」
「別否認了,我都看出來了。」
黎夕睜開眼,看到弟弟的樣子不由笑了起來。
黎辰愈加窘迫了:「真沒有,我們就是同桌而已。煙雨人挺好的,熱情又大方。我們班的同學都和她處得不錯,從來不見她和別人鬧矛盾。再說了,她那時候有男朋友,我怎麼會……」
「男朋友?我怎麼不知道了?你蒙我吧!」
「真的,我沒有瞎說。我見過她在學校外和她男朋友一起吃東西,我還拍到過照片呢。」
話一出口黎辰自知不妙,趕緊捂住嘴巴。可已經晚了,黎夕的手已經伸了出來:「照片拿來我看看。」
黎辰自小怕姐姐,只能灰溜溜進房間去的照片。幾分鐘后他拿著一張有點泛黃的照片出來,黎夕接過去的時候笑得更歡了:「多少年前的照片了,居然還保存著。我說你對人家有意思吧,你還不承認。」
她笑著去看照片,卻一下子愣在那裡。照片里的女人是許煙雨無誤,而那個男的竟然是霍子彥。
哪怕過去多年,霍子彥的五官也沒變。她不可能認錯。
可霍子彥要跟計銘如結婚了,怎麼從前會跟許煙雨談過戀愛。
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問題?黎夕突然想到了救活工作室的辦法,整個人不由激動地顫抖起來。
在她看來,那張拍有許煙雨和某個年輕男人的照片,成了她職業生涯的轉折點。而當時的她並不知道,那竟成了她人生的轉折點。
許煙雨那會兒已經上床休息了,捧著書翻的時候沒來由打了個噴嚏,莫名地吸吸鼻子。不知怎麼的,她有種預感,像是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第二天早上她起得有些晚,出門的時候幾乎快遲到。結果剛穿了一隻鞋子,手機便響了。她以為是工作室來的電話,接起來一聽卻是個有點陌生的男人聲音。
對方自稱是黎辰,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沉重與憂傷,甚至聽得出來正在極力抑制哭泣的衝動。許煙雨愣了,剛說了沒兩句,對方突然顫抖著開口:「煙雨,我姐姐沒有了。」
許煙雨頭腦空白地趕到醫院時,黎夕的屍體已經送到了太平間。黎辰站在那裡,一見她就哭起來,一個大小夥子就這麼靠在她的肩頭,眼淚怎麼也止不住。
然後她得知了黎夕出車禍去世的消息。是今天早上的事情,就在她出門去上班的路上。車子和一輛土方車迎面相撞,黎夕幾乎當場死亡。警方在她的副駕駛上找出兩張設計稿,交還給黎辰。
許煙雨也看到了那兩張稿子,就是她給計銘如設計的那一套。稿紙還沒完工,上面沾有血跡,看得人觸目心驚。
黎夕當時到底在幹什麼,怎麼會導致發生這麼嚴重的車禍?
黎辰放開她后,坐在走廊的長椅里,看著面前的人來人往忍不住感嘆:「從小到大都是我姐照顧我。小時候爸媽工作忙,我的飲食起居都是姐姐管的。學校里有人要欺負我,也是她替我出頭。每天牽著我的手上學放學。後來爸媽去世了,姐姐的擔子就更重了。她總說要賺大錢,給我買房子娶媳婦。她說這些話的樣子我還記得清清楚楚,可她就這麼沒了。」
許煙雨心裡也不是滋味兒。她和黎辰多年未見,想不到一見面竟是因為他的親人去世這麼令人難過的事情。明明昨天還是鮮活的生命,今天卻躺在了冰冷的屍櫃里。
兩個老同學很是唏噓一陣。
幾天之後,許煙雨在工作室又見到了黎辰。兩人一起吃了頓午飯,準備分開的時候,對方又叫住她:「煙雨,我想請你幫個忙。」
然後他就提出了一個令許煙雨瞠目結舌的條件。他要把嘉和工作室交給許煙雨來管理:「……我對設計一竅不通,也沒有管理經驗。你能不能幫我一把?」
許煙雨沉默無語。
黎辰又道:「我聘請你管理工作室,從今天起你是這裡最大的頭兒,相當於我姐從前的職位。我給你開多一點工資,希望你能幫我維持下去。工作室是我姐一輩子的心血,她人不在了我得替她守住。只有交給你才行。你是專業人士,在這行里混得比我久。而且你熟悉這個行業,自己本身也會設計,交給你我才放心。」
「可是黎辰,我本來只是個小職員,你一下子把我放到領導的位置上,底下的人會怎麼想?你倒不如再雇一個或者提拔從前你姐的副手坐正比較好。」
「她?」黎辰一臉的不屑,「我姐死的時候她就做好跳槽的準備了,這會兒估計已經在收拾東西了。至於雇個人我也不放心,知人知面不知心。還有一點我也有顧慮……煙雨我跟你說關話,工作室最近真的經營困難,我給不了那麼多錢請個有經驗的來坐鎮,我只能拜託你。求你看在跟我姐的情份上,看在咱倆同學一場的關係上,幫我度過這個難關。我現在每個月只能給你加兩千塊,等工作室上了軌道我一定給你加工資,我保證。」
「我不是介意錢的事情,說實話我也不希望工作室就這麼倒了。我就是怕別的同事會有意見。」
「有意見的早就走了,留下的也不會有什麼意見。」
這個許煙雨心裡也清楚。黎夕一死,工作室成了一盤散沙。幾天功夫已有不少人提出辭職,原本熱鬧狹窄的辦公室,如今顯得空蕩蕩的。
群龍無首的日子,過起來很是艱難。
黎辰卻意外露出一點笑意:「走了也好,走光了咱們才能重新開始。只要有你在我就不怕,員工隨時可以再招,關鍵是領導得選得好。」
這是黎夕死後這麼多天來,許煙雨頭一回看他笑。這笑容也感染到了她。
生活終究還是要過下去的,過世的人只能在心裡緬懷他們,更多的精力卻要放在未來的生活上。
許煙雨想了想,點頭道:「好吧,那我就勉為其難試試好了。如果幹得不好你直接開口請我走人,我沒有怨言。」
事情就這麼定下了,為了安撫黎辰,許煙雨少見地誇下了海口:「給我半年時間,我一定把工作室給你救回來。非但要救回來,還要比從前更好。」
黎辰沖她露出一臉信任的表情,轉頭就把爛攤子交到了她手裡。
接手工作室的許煙雨在經歷了短暫的興奮過後,一下子又陷入了困境之中。理想雖豐滿奈何現實太骨感。工作室面臨的頭一個問題就是,人手嚴重不足。
除了她之外,幾乎所有人都走光了,只剩從前的對桌范萱和另一個叫顧棟的男生留下來。這兩人資歷都淺,找工作一時也沒合適的,這才勉強留下來幫忙。
除了沒有人手外,另一樣東西她也沒有,那就是生意。原先合作的廠商一聽說當家人死了,大半都撤了。合同到期的自然不再續約,沒到期的也在尋找下家,給他們的工作少之又少。許煙雨既沒錢也沒精力找人家打官司,只能聽之任之。
沒有員工也沒有生意,工作室幾乎陷入絕境。
可沒有收入開銷卻依舊沒少。這麼大個辦公室,樓下用來辦工,樓上用來放成品和雜物,一個月下來租金簡直嚇死人。許煙雨仔細清查了公司的賬目,發現目前手上的資金統共才五萬塊。
五萬塊怎麼支撐得下去,她簡直夜不能寐。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只能忍痛割愛,將原本這一樓一底的鋪面分租出去一半。
於是租金減少了一半,開支立馬少了不少。
除了節流自然還要開源。許煙雨在國外生活幾年,跟人打交道能力還不錯。加上她長得漂亮,很多廠商都挺喜歡她。為了工作室她只能拉下面子和人應酬,接各種各樣報酬或高或低的小活回來,每天都和范萱顧棟沒日沒夜地畫稿子,希望能共同撐過這個難關。
范萱和顧棟都是年輕人,也有點血性,覺得這就跟創業初期一樣,雖然困難但心情反而愈加輕鬆。沒有辦公室鬥爭,沒有人際關係,只需要充滿朝氣地投入每一天,做好每一份單子就可以了。
一開始還想著走的兩個人,在經歷了一個星期的魔鬼式生活后,竟也很快適應下來。范萱還跟許煙雨開玩笑:「煙雨姐,改天工作室成了知名大公司,咱們三個算不算開國元老啊?」
顧棟就糗她:「元老不元老的說不好,不過到時候你肯定又老又丑。」
范萱氣得追著他滿屋子跑,笑聲灑滿整個辦公室。
看著他們你追我跑的樣子,許煙雨也忍不住笑起來。只是笑著笑著右手的傷口又隱隱作痛起來。
最近為了趕稿,她簡直就是拼了。因為常用右手,傷口牽扯之下總也好不了。她也想去醫院再看一趟,但實在太忙擠不出時間來。
工作一忙起來,似乎就沒有盡頭。她接的那些小工廠的設計訂單都急著要,給的錢不算多只能從走量上賺錢。而且這些顧客是她好不容易爭取來的,輕易不能放手,於是加班加點就成了家常便飯。
她的手,也就一直好不了。
這種情況大約持續了半個來月,許煙雨的手越來越疼,紗布包的地方几乎碰不得。她每天都自己上藥,塗藥的時候總忍不住想,這隻手到最後是不是會廢掉。
而不間斷高負荷的連續工作,也讓她的身體越來越差。她開始咳嗽、感冒,甚至時不時就會發燒。范萱總勸她去醫院看看,可她總是這麼挺著。
七月初的某一天,她一如往常地從早干到晚,只是那天她沒在辦公室里加班,因為她約了某個公司的老闆一起吃飯談生意。
儘管感冒還沒好,體溫也一直沒降下去,可該去的應酬還是得去。
范萱看她臉色不好,小聲勸道:「煙雨姐,不如休息一天吧。」
「談完今天這宗就休息。明天我給自己放一天假。」許煙雨邊說邊吞了感冒藥,開車去赴約。
黎夕的車子如今她在開,是黎辰的決定。他說她要出去談生意,總搭公車地鐵怎麼行,別人一看你這樣搞不好連生意都不跟你做了。
許煙雨覺得他這話有道理,厚著臉皮拿了鑰匙暫時開著。她車技還可以,在法國的時候也開過一段時間。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可她今天身體實在不舒服,吃了葯後人又犯困,車子到到某家酒店門口的時候,眼前竟出現了重影。
她用力甩甩頭,抬頭的時候就見前面出現一輛黑色的轎車。她嚇得趕緊踩剎車,可已經遲了。車子直直地撞上了對方的屁股,後座力把她整個人彈回到了椅背上。
許煙雨心想,這下可完了。
頂著一腦袋的漿糊,她匆匆下車。剛跑到前面看了一眼,心裡就忍不住哀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