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好,我是霍子彥(4)
第8章你好,我是霍子彥(4)
她搭電梯下到一樓,站在大廳里深吸一口氣,徑直往大門走去。
走到大門口她才發現,外面不知什麼時候竟下起了雨。她沒帶傘,看看那像是陣雨,便站在酒店門口的廊下等雨停。
身後走出來兩個男人,本來正在說話,結果看到許煙雨後,其中一個跟另一個說了幾句,兩人便分道揚鑣。留下來的那一個直接朝許煙雨走來。
許煙雨本來沒注意到這個人,一直到對方走到她面前,她才回過神來。這是個長相很普通的男人,三十來歲的樣子,臉上最出彩的是一雙眼睛,透著少見的精明。
許煙雨本能地往後一退,回頭看了看酒店大堂。她想如果這人不懷好意,她至少可以選擇往裡跑找人求助。
結果那人沖她一笑,掏了張名片出來遞她手裡:「小姐你好,在下姓吳,是立周刊的記者。」
許煙雨沒接那張名片,心裡想著立周刊是什麼類型的雜誌。聽起來像娛樂雜誌,那和自己就一點兒不沾邊了。
「不好意思先生,我不認識你。」
「我知道,可我見過你。有興趣和我談談嗎?」
「談什麼?」
「關於莫立仁先生的事情。」
許煙雨皺起眉頭,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們不是朋友嗎?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給你做個採訪,關於你和莫先生的一些事情。」
許煙雨越聽越覺得不對,不住地往後退:「我沒什麼好說了。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姓吳的記者往她面前一攔:「您先別著急。其實我看您的條件不錯,有意往娛樂圈發展嗎?這個圈子其實不難,你又和莫先生認識,如果你願意和我們合作的話,將來或許會大紅大紫。有興趣聊聊嗎?」
許煙雨還沒碰到過這麼自說自話的人,簡直像牛皮糖甩不掉。她隱約覺得這個立周刊不是什麼好東西,可能是專挖人隱私的三流雜誌。這人也不是什麼星探,無非就是拿點甜頭誘哄她,想讓她說一些關於莫立仁的事情吧。
莫立仁如今在國內的人氣,她多少知道一點。只是不知道這個人怎麼就知道他們兩個認識,並且一眼認出自己來?
她搖搖頭:「對不起先生,我對娛樂圈沒興趣。我真的要走了,再見。」
說完她不顧外頭的滂沱大雨,直接衝進了雨幕之中。那個姓吳的也是個挺執著的,死纏濫打功夫一流,竟也跟著一起衝進雨里。
這下子可怕許煙雨嚇著了,她站在雨里環顧四周,想找輛計程車。可車來車往激起一陣水花,計程車的影子卻也沒看到。
她只能小跑著往前走,可姓吳的是個男人,腿長腳長,兩三下就追了上來,依舊圍在她身邊遊說:「小姐,要不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你看你身上都濕了,我帶你找個地方換身衣服吧。」
說著他竟伸手,直接去拉許煙雨的胳膊。許煙雨嚇得大叫,拿起包就往他頭上砸。她在法國的時候有一回下夜課碰到流氓,當時就是用的這一招把人生生給打跑了。
豈料這個姓吳的沒皮沒臉還特別耐打,挨了她幾下非但不走,反倒愈加放肆起來。他一把抓住許煙雨的包帶,嘻皮笑臉道:「別這樣,兇巴巴的多不好。我不是壞人,我說了我是記者。」
許煙雨想把包搶回來,奈何力氣沒人家大,試了幾下都不行。
就在她渾身濕透又羞又惱時,一隻手不知從哪裡伸出來,直接扯住包帶用力一扯,姓吳的一個踉蹌飛了出去,居然「啪」一聲臉朝下摔在了泥水裡。
那隻手把包帶遞過來的時候,許煙雨看清了那人的長相。
霍子彥臉上濕漉漉的,少了一分平時的幹練,多了一絲少年清秀的感覺。他把包帶往許煙雨懷裡一塞,轉身又去看吳記者。
吳記者吃了一嘴泥水氣得不行,一個翻身剛準備跳起來,一把雨傘就朝著他打了過來。從頭到肩膀再到屁股小腿甚至腳後路,霍子彥出手極快,將他打得如驚弓之鳥,抱著腦袋撒腿就跑,還不時回頭張望,生怕霍子彥追上去。
看著他那滑稽的樣子,許煙雨忍不住笑出了聲。霍子彥打人的樣子實在太瀟洒,明明是個年輕人,卻透著老成的模樣,還帶了點肅殺氣。他下手既狠又准,打的都是關鍵部位,看那力道恐怕挺疼,活該那姓吳的遭這一場罪。
霍子彥眼裡閃過一絲厭惡的情緒,不再看那個姓吳的,轉頭回來的時候卻見許煙雨臉上帶著笑意,心頭不由一動。
他撐起傘擋在對方頭頂,開口問:「你笑什麼?」
笑什麼?大概是笑他打人的不拘一格吧。印象里霍子彥不怎麼發脾氣,但發起脾氣來跟一般人不大一樣。
他打人不喜歡用拳頭,每次都是挑工具。像這次是用雨傘,從前在中學的時候,他也喜歡借用各種工具。
許煙雨清楚記得有一次兩人悄悄出去約會,被一群社會青年給撞見了。當時他們才高一,霍子彥的身形還不像現在這般高大。
小青年見他們只有兩個人,就想上來劫財又劫色。霍子彥二話不說,走進旁邊的一家體育用品店,拿了根棒球棍就出來,照著小青年們腦袋上就砸。那樣子簡直就是打死不論的氣勢。
小青年們沒料到他這麼狠,一個個哭爹喊娘逃之夭夭。旁邊追出來要錢的店老闆看得目瞪口呆,試探著說道:「那個,你買不買?」
霍子彥把棒球棍往他手裡一塞,嚴肅地丟下兩個字:「不買。」
然後他就拉著許煙雨走了,留下店老闆一臉苦逼相地站在那裡。
他或許在感嘆,後生可畏啊。
想到那天的情景,許煙雨不自覺地又「撲哧」一聲。
面前的霍子彥卻眉頭緊皺:「什麼事情這麼好笑?你平時都這麼喜歡笑嗎?」
許煙雨尷尬抬頭,沖對方抬頭致歉:「不好意思,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發生的事情。」
「什麼事情,和我有關嗎?」
不知道對方為什麼這麼問,許煙雨的心臟差點漏跳三拍。
她趕緊搖頭否認:「沒有沒有,一點小事情。今天真是謝謝您了。」
這個「您」字令人有些不悅,霍子彥掃她一眼,淡淡道:「走吧。」
「去哪兒?」
「上車。」
他一揚下巴,指了指停在路邊的車。他從酒店出來后本來想開車離開,不知道為什麼開到門口的時候卻停在那裡不動了。他在計算著許煙雨出來的時間。結果意外撞見她被人騷擾。
本來他不想管的,他不是個好管閑事的。更何況這女人和他並不熟。可不知為什麼,當她衝進雨里躲避騷擾的時候,他的雙腿就不受控制地走下車來。
許煙雨看看路邊停著的車,猶豫著要不要坐上去。她全身都濕透了,這一坐估計得把人的車給毀了。
她想起小時候,有一次放學碰上下雨,她濕淋淋地上了霍家來接霍子彥的車,結果司機沖她來了句:「煙雨啊,你把車子都弄髒了。」
這話是無心的,可她卻聽進去了。同樣的情況,霍子彥就算滿身泥巴上車也沒關係,可她就是有點水也不可以。
因為子彥是少爺,而她只是一個司機的女兒。
想到這裡她準備搖頭拒絕,可霍子彥已經伸出手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硬是把她塞進車裡。
車裡一直開著暖氣,冷暖交替下,許煙雨一連打了三個噴嚏,既尷尬又慶幸。好像剛才的那點子曖昧立馬就煙消雲散了。
霍子彥拿了盒紙巾給她,然後問:「去哪裡,回公司還是回家?」
「唔,回家吧。」
已經快五點了,現在回公司也幹不了什麼。關鍵是她一身濕衣服,就算加班也得先換衣服。而且她真怕看黎夕的臉,這個案子被她搞砸了,回頭不知道對方會是什麼表情呢。
霍子彥沒說什麼,直接往她家的方向開。開到一半的時候他把車停在一家便利店門口,進去買了杯熱咖啡出來。
接過咖啡的時候許煙雨有點不好意思:「把你車弄濕了,真對不起。」
「沒關係,人沒事就好。要不要給你買葯?」
「不用了,家裡有。」
霍子彥越是這樣,她心裡越是難受。他似乎已經不記得她了,可她卻還清清楚楚地記得他。這段時間她不是不動搖,想過一口氣把兩人從前的關係告訴他。可是說了又怎麼樣呢?他快要訂婚了,轉眼就會結婚。說不定已經在和計銘如計劃未來要寶寶的事情。
而她只是一個前女友,還是一個從來沒有人知道的前女友。
她不想當第三者,也無意破壞別人的感情。就算告訴霍子彥從前的事情,她也只是想問一句而已。
「當年,你為什麼要和我分手?」
她從法國回來的時候,心裡想的就是這個問題。而現如今答案已經不重要了,霍子彥雖然遺忘了一切,但他已經選擇了計銘如,開始了新的人生。
既然已經無緣,就不要再有牽扯。
所以當對方送她到家門口的弄堂時,她又和上次一次,快速跳下車來,只說了聲謝謝就衝進了大雨之中。她跑步的時候濺起一地的水花,那匆忙的背影看得霍子彥眼睛發疼。
許煙雨一口氣跑回家去,滿身濕透的樣子出現在父母面前時,把他們嚇了一跳。顧不得解釋什麼她上樓洗澡換衣服,下樓來的時候意外發現鮮少出房門的父親坐在客廳里,而媽媽和小哲卻不見蹤影。
「在廚房,小哲說要幫你媽做菜。」
許煙雨不放心進廚房看了看,發現祖孫兩個正快活得忙著,就沒進去打擾。
她轉身走回客廳,發現父親還在那裡,似乎正等著她。
「爸,怎麼了?」
「煙雨你坐下,爸爸有話問你。」
許父指了指旁邊的沙發。
「爸,有什麼你就問吧。」
「好,那我也不繞彎子了。那天你和小哲出去看球賽,有個男人來接你。那個男人是不是子彥?」
許煙雨回想那天的情景,當時父親在房裡,難道他都看到了?
「爸,你是不是……」
「我看到了,透過窗戶看到的。那個小姑娘是誰,子彥的孩子嗎?」
「不是,是他表姐的孩子,和小哲一個幼兒園。」
「那子彥帶她來幹什麼?」
「來找小哲。」
「表舅舅帶豐侄女來找自己在幼兒園的同學,煙雨你覺得這事情靠譜嗎?」
是有點不靠譜。許煙雨其實也想到了什麼,但不願意往那邊想。霍子彥的態度一直不明朗,但他的行事又很光明磊落,似乎沒有可以指責的地方。他們算是熟人,但還不到朋友的關係,至於以前的那些,似乎都一筆勾銷了。
許父輕嘆一聲,下了結論:「不管怎麼樣,爸爸不希望你再跟子彥有什麼瓜葛。我們家欠他們的實在很多,他爸爸怎麼死的你也知道。說到底都是我不好。子彥這孩子很善良,沒把責任算在我頭上,霍太太也很大度,沒跟我們計較。這些年還一直在給我發工資。我聽說子彥要訂婚了,你就不要再去打擾他了。兒時的那點情誼就放在心裡算了,重新開始找個好男人,你畢竟還年輕。」
這也是許煙雨心裡想的,但她沒料到這話會從父親口中說出來。當年的車禍發生得太慘烈,一死三傷。她運氣最好傷得最輕,其次是子彥,父親則是截肢終身得坐輪椅。最慘的是霍子彥的父親霍雷霆,坐在副駕駛上的他受傷最重,幾乎當場死亡。
許煙雨至今做惡夢的時候還會夢見當時的情景。下著大雨的高速公路上,他們的車子撞上護欄變得支離破碎。霍父被甩出車子滿身是血躺在草叢裡,而七八歲的霍子彥死死得抱著父親不撒手,臉上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後來他在床上昏迷了整整半年,那半年她每天都去陪他,不停不停地和他說話,終於有一天把他吵得睜開了眼睛。
而就從那一天起,霍子彥就離不開她了。
兩個孩子成了彼此心靈的依靠,很多人都說是許煙雨治好了霍子彥,但在她心裡,霍子彥何嘗不是治好了她的心結呢?一眨眼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他們早就從當初的陰影里走了出來。
許煙雨承認父親說得對,年少的情誼只屬於那個時候,長大了就該面對未來,而不是一味地沉溺其中。
她沖父親笑笑,答應得很爽快:「嗯,我知道了爸爸。」
說完這話她轉頭看窗外,雨依舊下個不停,霍子彥應該已經回家去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