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日出東方
第24章日出東方
淺紋青袍,身形孤瘦,愈見風骨。
公孫玄轉眸看我,恍惚一笑,「那年,你才十二歲,就像皓兒這麼大。你我相差十二歲,正如你所說,我又老又丑,實在不想辱沒你。」
我不曾想到拒婚的原因竟是這個年紀之差,「因此你才拒婚?」
「此其一,其二,我此生最大的抱負便是得遇明君,一展所長,治國安邦。」他淡笑,笑意里卻有不易察覺的別樣情緒,「公主,此生我最大的遺憾,便是對你的傷害。我不祈求你的原諒,但我希望你可以忘記。」
「倘若當年我不是十二歲,而是年已及笄,你會拒婚嗎?」我靠前一步,勾唇一笑。
公孫玄顯然沒料到我會給他一個如此尖銳的問題,沉默須臾才道:「公主,拒婚緣由之一便是年紀相差太大,若公主當年及笄,玄自當不會拒婚。」
相差三年罷了,結果竟是如此不同。
我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我入宮那年,你私自畫了我的畫像,不知為何?」
他似有準備,「當年公主正值風華正茂,我想留下公主的音容笑貌與曠世風華,便作了一副畫像,公主莫怪。」
他是何心意,何必追根究底?彼此心照不宣便罷了。
如今,我最掛心的是皓兒的安危,是我如何東山再起,如何立足秦王後宮。我與皓兒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皓兒要安然無虞,我必須重新贏得秦王的恩寵。
我問:「扳倒蒙王后,公孫大人有何妙計?」
「此事不可操之過急,況且以我一人之力,亦無法行事。」公孫玄為難道。
「那好,公孫大人可以幫我贏得王上的恩寵吧。」
「你有妙計?」
「妙計是有,不過要看公孫大人了。」
我附在他耳旁低語,公孫玄聽過後,大為震驚,「此計太過兇險,萬萬不可。」
我道:「我有十成把握,不會有性命之憂。」
他緊蹙眉頭,「可是,一旦被人發現,便是誅滅九族的死罪。」
我冷笑,「只須謹慎行事,便不會有意外。公孫大人,你是擔心禍及全家,還是不想幫我?」
「我並無妻小,斬首也只是我一人。」
「那好,你依計行事便是。」想不到他竟未娶妻,難怪在他府邸暫住的那幾日不見女眷,難道他真想將自己的一生奉獻給秦國?
「我總覺得不妥……」
「公孫玄,當年你拒婚讓我成為楚丘笑柄,多年來我未曾想過向你復仇,如今我與皓兒有難,你竟如此鐵石心腸?」我板起臉,語氣強硬道。
「好,玄儘力而為。」公孫玄無奈應允,輕輕一嘆。
接下來,我便等他的好消息。
皓兒痊癒后,更是勤練劍術,每日都要練上兩三個時辰,一入夜倒頭便睡。
看他勤奮的樣子,安慰之餘又覺得心酸,我知道,他勤練劍術是為了更好地保護我、保護自己,可是,這麼個練法,早晚會被累倒的。
無情每次來都是三更半夜,皓兒還不曾見到師父,不然一定開心得蹦起來。我想讓無情勸勸皓兒,他卻連續數日沒來,不知是否出了什麼事。
這夜,剛躺下一會兒,便覺得有人走進寢殿。聽著那熟悉的腳步聲,我知道,是無情來了。
我翻身而起,卻看見站在殿中的黑衣人戴著一張銀白面具,只露出眼睛和嘴巴,暗夜中尤為森然可怖。
心尖兒驚悚地一跳,我心念急轉,莫非是蒙王後派來的殺手?冷汗直下,心口怦怦地跳動,忽的,我想到皓兒,皓兒是不是已被他殺害?皓兒……
殺手緩緩走來,銀白面具泛著冰冷的光,那雙眼睛被那銀光映得冷冽懾人。
「你是不是殺了皓兒?」如果皓兒已遭殺害,我活在世上還有何意義?
他搖頭,伸手摘下面具,展現在我眼前的,不是殺手冷酷的臉,而是熟悉的無情。
我癱軟下來,怨怪道:「被你嚇死了,為什麼戴面具嚇我?」
無情坐在床沿,笑道:「是你自己認不出我。」
「戴著面具,誰認得你?你嚇人還有理了是不是?」我氣憤地跳起來,揮拳打在他手臂上。
他任憑我發泄,靜靜地笑著。
打得過癮了,累了,我便停下來,轉過頭不理他。
「寐兮,往後我會在宮中陪你,保護皓兒和你。」低低的嗓音,沉沉的心意,無情隨意道來,卻讓我驚訝萬分,「不過要戴著這張面具。」
「怎麼回事?」我驚問,隱隱猜到了某些真相。
他仔細地審視我,似乎擔心我會有很大的反應,「你聽說了嗎?秦王遇刺,被一位勇士所救,勇士被封為衛尉。」
我皺眉,「那位勇士,就是你?」
無情點頭,「是我,化名為夜梟,嬴蛟認得我,我必須戴面具。」
原來,那次行刺只是他與無淚的布局,這樣他才能得到秦王的賞識,繼而進宮。
「進了宮,就再難出去了。無情,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你為我付出這麼多?」
「無論你在哪裡,無論你身陷什麼險境,我都會義無反顧地救你。從趙國到秦國,我每走一步,都是為了更接近你。我再也不是劍客無情,因為我已心中有情。」
我看著他,他看著我,夏夜無際,光陰靜止。
黑眼純凈澄澈,涌動著澎湃的情意,幾乎淹沒了我。
自我被他救起的那一刻,便註定了他再也放不下我,註定了他只能在背後默默地為我付出。為我廝殺受傷,為我深陷險境,為我上天入地,他從不二話,只因他喜歡我。此種深入骨血的愛,相較趙慕的愛,毫不遜色。
趙慕比他幸運,得到我的真心。無情得到的,只有我的漠視與拒絕,但是他沒有因此而心生怨恨或者離我而去,而是一如既往地守護我。這樣的愛與情,我怎能不感動?除了感動之外,還有什麼?我是秦王的女人,是鳴鳳夫人,我能酬謝他什麼?我垂眸,避開他灼熱的眸光,「無情,你這樣為我付出,我不知怎麼辦才好。」
他沉聲道:「不打緊,你和皓兒好好的,我就安心了。」
我抬眸,嫵媚一笑,「無情,若我改變了心意,一定會告訴你的。」
在宮中與師父相遇,皓兒激動不已。
我告誡皓兒,在這步步驚心的宮中,無情不再是無情,而是夜梟,是衛尉,告誡他不能喊他為師父,小心隔牆有耳。
無情不當值的夜裡,在殿後的庭苑教導皓兒劍術。師徒倆也會對練,如此一來,皓兒的劍術大為精進。不久,無情告訴我,那晚皓兒去赴宴,想著伺機向秦王求情,接母親回去,卻沒想到中了露初夫人和綠透公主的詭計。
原來,皓兒是為我受傷的。如此真相,我既感欣慰又覺悲酸。
半月後,無情帶來消息,秦王病危,宮中數名大夫竟診斷不出究竟染了何病,束手無策。
合宮上下惶恐不已,朝野內外更是人心惶惶。
丞相等朝中大員在咸陽城廣尋名醫,延醫求葯,不過那些尋常大夫仍然無法診斷,也無法對症下藥。所以,秦王卧床數日,昏睡不醒,疑似駕崩,心口卻仍有一絲余脈。
御史大夫公孫玄向蒙王后引薦一人,聲稱此人乃春秋老人高足,得春秋老人真傳。
眾人皆知春秋老人醫術了得,乃享譽數十載的醫家聖手。蒙王后欣然應允,讓這人試試。
我早已備好一切,在榮華殿等候。
兩位侍衛引我來到秦王所居的日月殿,眾人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震驚不已。
露初夫人美眸微挑,雲伊夫人略有驚疑。
蒙王后眸光一閃,「怎麼是她?公孫大人,你引薦的就是她?」
「鳴鳳夫人乃春秋老人高足,醫術精湛,下臣以為,為王上春秋計,不妨一試。」公孫玄不卑不亢道。
「十餘名大夫皆束手無策,鳴鳳夫人既是春秋老人高足,大可一試。」丞相道。
蒙王后拂袖讓道,我徐步進殿,坐在床榻邊沿,指扣秦王手脈,接著觀其面色,仔細檢視。
蒙王后譏諷道:「不懂醫術就不要在此濫竽充數。」
我轉頭看向丞相,「這半月來,王上夜宿何殿?」
聞言,蒙王后看向露初夫人,目光狠厲。
眾目睽睽,露初夫人尷尬地垂眸。
丞相問道:「王上病情如何?犯了何症?」
「王上病情實屬怪異。」我緩緩道,「王上氣虛血弱,四肢乏力,恐是夜夜操勞所致。」
「露初夫人,你伺候得可真賣力。」蒙王后厲目瞪向露初夫人。
「致使王上昏睡不醒的,乃是一種世所罕見的媚香。」我不緊不慢地說道,「此種媚香與尋常焚香無異,擱在銅爐中焚燒所散發的清香令人血行加速,引致男女發情。」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對王上用這種媚香?」蒙王后怒叱道。
「我沒有,王后莫血口噴人。」露初夫人辯駁道。
「此種媚香,叫做腐骨散。」我的目光滑過公孫玄,定在丞相面上,「用之少量,對身子無害,若用之過量,便如王上這般昏睡,若不及時施救,後果不堪設想。」
「如何醫治王上?」丞相擔憂地問。
我輕輕吐出兩字,「針之。」
丞相見我說得有板有眼,信了我的說辭,准許我診治秦王。
我單獨對丞相說出診治之法,望他配合。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他卻也同意了,吩咐宮人準備,在庭苑鋪上數層錦綢。子時將至,侍臣抬著秦王來到庭苑,為秦王褪盡衣物后自行退下。
丞相命人把守庭苑四周,禁止任何人騷擾,只剩下他與公孫玄在旁觀瞻。
二人扶著秦王坐直,我解開銀針袋,對秦王的身子視若無睹,眼凝一線,落針如風。
天地精氣流瀉,一地月華如水。
不久,秦王突然一動,吐出三大口烏血。
丞相與公孫玄不約而同地驚喜道:「王上醒了。」
「再服三日湯藥,王上便可痊癒。」我輕輕從他身上取下針。
「是你,寐兮。」秦王睜眼,低聲喚我。
「王上,是鳴鳳夫人救治王上的。」公孫玄不失時機道。
「你懂醫術?」秦王驚訝地問,面色蒼白,身子虛弱。
「略通一二。」我淡淡道,起身行禮,「王上,寐兮告退。」
丞相趕忙笑道:「王上,鳴鳳夫人是春秋老人高足,精通醫術。」他轉眸看我,別有意味,「王上剛剛醒轉,勞煩夫人為王上穿衣。」
我靜默須臾,取來衣袍,垂眸道:「寐兮伺候王上穿衣。」
丞相與公孫玄緩步退下,秦王任我伺候,目光追隨著我。系好袍帶,他握住我的手,「寐兮,這些日子以來,你辛苦了。」
我抽出手,後退一步,「寐兮不辛苦。」
秦王一怔,隨即輕聲一嘆,目光渺渺。
我抬眸望他著,眉心微蹙,似含輕愁,「王上早點兒就寢,寐兮告退。」
未及他出言挽留,我立即轉身離去。
此乃欲擒故縱也。
那些污穢的流言飛語,秦王仍然耿耿於懷,可是經過此事,他必定不若先前堅定,不會再對我不聞不問。
之後,公孫玄會告訴他為何卧病在床、為何昏睡不醒。不出所料,秦王命人搜查露初夫人、雲伊夫人和蒙王后寢殿,在陽碩殿搜出少許腐骨散。
秦王震怒,將蒙王后禁足陽碩殿半載。如此,蒙王后驟然失勢。
此乃一石二鳥之計,既打壓了蒙王后,又警示了露初夫人。這一次,我先放露初夫人一馬,下一次,就沒這麼幸運了。
那少許腐骨散,自然是無情在某個夜裡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在陽碩殿,以此栽贓嫁禍給蒙王后。
腐骨散並非媚香,而是師父研製的劇毒。我在學藝時看師父研製過,此次憑著記憶研製,沒想到毒性與師父所研製的相差無幾。秦王中毒,並非聞了腐骨散的香氣,而是每日服用定量的腐骨散,毒性積在體內,數日後便發病昏迷。
神是我,鬼也是我。我要秦王對我心生憐惜,我要重回日照殿,我要任何人再也威脅不到皓兒的安危,我要傷害過皓兒的人嘗嘗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滋味。
三日後,秦王駕臨榮華殿。
其時,紅彤彤的斜陽懸挂西天,霞光萬重,雲錦綿延。
殿後庭苑漸起微風,天與地卻仍是熱烘烘的,身上穿得單薄,亦汗流浹背。
我與皓兒坐在廊下閉目歇息,凌亂的腳步聲從空曠的大殿傳來,皓兒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旋即起身去瞧瞧究竟是誰來訪。
「兒臣拜見父王。」皓兒的聲音驚喜無比。
「皓兒快快起身,你母親呢?」果然是秦王。
「母親在後邊,兒臣帶您去。」
我起身,整好衫裙,就在秦王與皓兒行過來之際,斂衽行禮,「寐兮叩見王上。」
秦王快步走過來扶起我,笑道:「無須多禮。」
皓兒欣然的微笑不自覺地逸出唇角,「父王,榮華殿悶熱,您多多擔待。」
秦王頭也不回地吩咐身後的侍臣李也,「還不快去抬冰鑒過來?」
李也應諾,轉身吩咐後面的侍從去日月殿抬冰鑒。
皓兒識趣道:「父王,母親,兒臣先行告退。」
秦王笑望著皓兒,「去吧,明兒你到奏疏房來。」
皓兒應了,含笑退下。李也自然也知情識趣地屏退所有侍從,只留下秦王與我。
「王上尚未痊癒,怎地出來走動了?」我輕聲怪責道,微含嗔怪,不掩關懷。
「寐兮,若非你,寡人也不能好得這麼快。」他握著我的手,掌心的汗黏在我手背上,黏糊糊的讓人不舒服,「寡人應當好好賞你。」
「王上無礙,寐兮便安心了,從未想過賞賜。」我輕輕地抽出手。
「寐兮,寡人知道你心中有怨有氣。」秦王嘆了一聲,「王后與露初夫人咄咄逼人,說那些流言飛語有損君威,蒙將軍等諸臣也說你……寡人不得不對你有所冷落,待那些謠言有所平息再來看你。」
我的心中不可抑制地笑起來,明明自己錯了,卻總是擺出擋箭牌,說自己多麼無奈、多麼迫不得已,絲毫不覺得自己錯了。不可否認,秦王是治國有方、守業有道的明君,有識人之明、容人之量,於國政兢兢業業,於大業殫精竭慮,於朝務明斷果決,於妻妾卻是多情心軟,於家事優柔寡斷,因此,他極易受到旁人的蠱惑,耳根子尤其軟。
因此,我與皓兒被貶冷宮,皓兒甚至差點兒賠上性命。
我清婉一笑,「寐兮從未怨過王上,只怨自己命苦。」
他誠摯道:「寡人知道你受委屈了,當初你孤兒寡母遠去吳國,為我秦犧牲那麼多,寡人不是那種心胸不闊、拘泥迂腐之人,從今往後,寡人不會虧待你與皓兒。」
「寐兮謝過王上。」我抿唇微笑,「王上是否認定我在吳國受了百般折磨與凌辱?」
「此言何意?」秦王不明白為什麼我有此一問。
「王上,冰鑒已到。」李也邁步上前恭聲稟報。
「抬到寢殿。」秦王揚聲吩咐,攜著我走向寢殿。
侍從果然賣力,榮華殿距日月殿不近,他們竟然如此迅速地搬來冰鑒。
將冰鑒放在床榻前,李也與侍從退出寢殿。
冰鑒里的冰塊一點一滴地消融,悶熱的寢殿有了些許涼意,舒服宜人。
秦王拉著我坐下來,急切地問:「寐兮,適才你所說的,究竟是何意思?」
眸光楚楚,我緩緩道:「在吳十二年,寐兮一直守身如玉,清清白白。」
聞言,秦王大為震驚,「寡人聽聞吳王與吳文侯……」
「寐兮知道,全天下人都說吳國質子府的寐姬是媚骨生香的艷姬,說寐兮是蕩婦,可是沒有人比寐兮更清楚自己。」我冷冷眨眸,靜靜地問,「王上寧願相信旁人,也不信寐兮?」
「不是不信你,而是……」
「寐兮手無縛雞之力,吳王與吳文侯用強,寐兮自然無法反抗。」
「咳,是寡人送你到吳國為質的,一切都是寡人……」
「王上無須自責,當年之事,王上也是迫不得已。」
「你明白便好。」聽我這麼說,秦王點點頭,似是很安慰,「當年,蒙將軍必定不會讓蛟兒去吳國為質,露初夫人極力拉攏丞相,丞相便提議讓你帶著腹中孩兒前往吳國,咳,當年若非諸臣附和蒙將軍與丞相之議,寡人也不會送你去吳國。」
雖說秦王受諸臣掣肘,我亦很清楚,若非他點頭,諸臣也不敢強逼秦王,一個巴掌始終是拍不響的。
我笑道:「王上,寐兮與皓兒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嗎?只要王上待皓兒好,寐兮便別無所求。」
秦王轉眼笑道:「好,寡人必定全力栽培皓兒。」
「王上知道,寐兮師從春秋老人,醫術不精,卻懂得施針。」我緩緩起身,手指輕壓他頭顱上的一處穴位,「只要在這裡刺下一枚銀針,便會昏睡一個時辰,做一個香艷綺麗的美夢。」
「是何美夢?」秦王的臉上漫上驚疑。
「假如寐兮在此處刺下一針,王上便會立即昏睡過去,在夢中與寐兮相會,行夫妻之禮。」
「竟有如此詭異之事?」秦王驚異道,不太相信我所說的。
「在吳國十二年,寐兮每時每刻都藏著銀針,每當吳王與吳文侯企圖凌辱寐兮,寐兮便出其不意地刺入一針,以保清白之身。」我柔聲道,坐下來。
「當真?」秦王萬分驚異,「一針下去,真會夢見你?」
「若是不信,王上大可一試。」我淡笑,手指扣上一枚銀針,「王上放心,一針下去,絕不會傷及性命,也不會傷及身子。」
思慮片刻,秦王道:「好,寡人信你的醫術。」
眉梢含笑,雙眸如漾,一手撫上他的臉頰,慢慢地靠近他的唇,唇角的笑意愈發媚人。秦王受不住我如此誘惑,眸光一暗,猛地抱住我,欲吻上我的唇。
就在此刻,我右臂高抬,猛地一刺,銀針刺入他的頭顱。
全身一僵,他緩緩閉眼,軟倒在床。
我扶正他的身子,脫下鞋襪,然後出了寢殿,示意李也過來。
「王上睏乏,在此歇息一個時辰。王上讓你在此恭候,我去看看皓兒。」我溫和道,以一種柔和的、居高臨下的目光吩咐他,「王上醒來之時,時辰不早,你傳令下去,備一些清爽利口的小菜以作王上晚食。」
「謝夫人提點,王上一醒,小的便差人稟報夫人。」李也笑眯眯道。
我略一點頭,往殿外走去。皓兒正在庭苑練劍,那劍勢有若高山上的冰雪消融、雪水奔流,那劍光一如寒冬稀薄的陽光照在冰面上、反射出逼人的銀芒。
我靜靜地站著,唇角噙著幾不可見的笑。
一個時辰后,秦王醒來,便會問李也他睡了多久,如此,秦王便會相信我在吳國為他守身如玉十二年。
果然,當侍從說秦王醒來,我回到寢殿,但見秦王一臉的迷茫困惑與不可思議。
秦王再問李也是否睡了一個時辰,李也做了肯定的回答,秦王終於相信我的說辭。
李也與侍從退下,秦王略略皺眉,「寐兮,那個美夢很真實,若非李也說他在這裡恭候了一個時辰,寡人怎麼也不信那只是做夢。」
我莞爾笑道:「寐兮不敢欺瞞王上。」
這晚,秦王在榮華殿與我們一同用膳,雖然只是尋常的菜式,秦王卻是談笑風生、欣悅開懷。
翌日,秦王遣儀仗接我與皓兒回日照殿,風光無限。
采蘩、採薇、采蘋和采菁四名侍女,不是蒙王后的眼線,就是露初夫人、雲伊夫人的人,絕不能再留在日照殿。我與秦王說這四人笨手笨腳的,做事不夠麻利,想再找幾位看得順眼的侍女,秦王自然同意。我遣四人到雜役所當差,再從雜役所中挑了四名侍女到日照殿,分別是姽嫿、桃夭、綠衣與重南。
這四人樣貌尋常,卻頗為機靈,品性尚可,只是還需時日調教。皓兒需要一位忠誠可靠的貼身侍女,因為我無法再像從前那樣每日為他沐浴更衣,我只能假手他人。這個「他人」,必須知根知底、永遠不會泄露皓兒的秘密。
數日來一直在物色一個可靠之人,不過也急不得,現下只能自己辛苦一點,並且告誡皓兒務必謹慎行事,沐浴更衣時莫讓他人進來。
這日,姽嫿說有一位小姐妹想進日照殿伺候,我想著見見也無妨,便讓那人進來。
姽嫿的小姐妹徐徐走來,身穿粗布衫裙,恭敬垂首,謹慎得異乎尋常。
「小的拜見夫人。」此人跪地行禮,聲音不似尋常侍女嬌柔,較為明朗,中氣頗足。
「你叫什麼?」我心中一動,這聲音似在何處聽過。
「還請夫人賜名。」
「抬起頭來。」
跪在地上的女子緩緩抬頭,我心尖一跳——眼前這張臉,分明是舊識。
清秀的臉龐雜糅著女子的俏麗與男子的清朗,眼眸純凈,唇紅齒白。她直愣愣地望著我,眉梢處似有笑意。
我回神,揮退殿中所有宮人,行至她面前,「是你!」
她抿唇微笑,「夫人沒想到我會在秦王宮中吧。」
「為什麼來這裡?」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趙慕派她來的。
「公子派我來的。」果然如此。
「監視我?」我想不出還有其他原因。
「不是,是協助夫人。」千夙坦誠道,對答如流。
我盯住她,不悅道:「協助我什麼?」
千夙不懼我面上的冷意,笑意盈盈,「任何事。」
相處那麼久,我竟然沒瞧出千夙也是女扮男裝,她的喬裝與偽裝可真厲害。
趙慕知道我回秦,為了掌握我的一舉一動,於是派千夙到秦王宮監視我,以便更清楚地知道我在秦王宮發生了什麼事,是這樣的嗎?
千夙道:「夫人無須擔心,我不會將夫人的事一五一十地稟報王上。」
他所說的王上,便是趙慕。公子慕,再不是翩翩公子,而是一國之君。
猶豫片刻,我問:「他還好嗎?」
一問出口,心口一痛,我才知道,回秦的這段日子裡沒有時常想起趙慕,並非我淡忘了,而是我刻意地不去想他,刻意地將心填充得滿滿的,沒有多餘的空隙留給他。可是,一旦觸及,便是徹骨驚心的痛。
千夙逡巡著我的面色,道:「王上很好,夫人無須掛懷。」靜了須臾,她又道,「夫人,事已至此,就該往前看,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再也無法回頭了。」
是啊,多想又有何益?我對無情說過,再也不會將趙慕放在心上,那麼,趙慕的一舉一動,我無須掛懷,也與我無關。
我一笑,「千夙,我不知你究竟為何混進宮裡,但我信你。我將皓兒交給你,你負責皓兒的飲食起居,但是皓兒的任何事,你千萬不可對外人道。還有,皓兒若發生何事,我唯你是問。」
千夙道:「謝夫人信任,千夙必定不負夫人所託。」
尋劍途中,皓兒與千夙相處不錯,由她照料皓兒的日常起居,我也就放心了。
連日來,皓兒都在秦王的奏疏房,學習治國之道、強國之策。然而,如此下去,朝中諸臣終究會有微詞。我與秦王道,請公孫玄教導皓兒學業。秦王欣然同意,畢竟他整日忙於國政,哪有過多時間教導皓兒?況且公孫玄學識淵博,見識廣泛,可謂學富五車,由他教導,皓兒必定大有長進。
不過,皓兒活潑好動,尤喜練劍,公孫玄傳授時,一講就是一個時辰不停歇,皓兒坐不住,便跟我抱怨公孫玄的講解枯燥乏味,太沒勁了。我責罵了皓兒,要他長進一點兒,也與公孫玄說,傳授學業時可以適當地歇息片刻,或者講得通俗易懂一點兒,也可以採取較為靈活的方式傳授。
我在山上學醫時,師父抽空教我行軍布陣、調兵遣將的要略。我閱過經卷后,便在地上擺陣,與師父兩軍對壘,殊死較量。雖是虛假沙場,卻也得益良多,既簡單明了又記憶深刻。
我將這法子告知公孫玄,他說此種形式應該可行。
之後,公孫玄每講解半個時辰就停歇片刻,還採取一些變通之法,動靜結合,張弛有度。
這日早間,我在花苑裡散步,竟與露初夫人狹路相逢。
她身穿一襲薄絲綠裙,裙裾隨著步子的行進而迤邐如水,飄逸而清涼。
兩相照面,我不欲開口,也不想停住腳步。
錯身而過,她卻折身行來,站在我前面,「妹妹,可以說兩句嗎?」
我止步,挑眉道:「姐姐有何吩咐?」
露初夫人略抬右臂,所有宮人皆退至一丈外。她目光敏銳,「我早已猜到你並非尋常女子,只是想不到你的手段如此高妙。」
「姐姐謬讚。」我笑道。
「十餘年來,我一直想扳倒蒙王后,卻一事無成,想不到你輕輕鬆鬆的就讓蒙王后禁足半載,妹妹,你露了這麼一手,讓我又驚喜又害怕。」
我不語,嘴角噙笑。
露初夫人轉了面色,美眸輕挑,「如今蒙王后失勢,此乃除掉蒙王后的大好時機,妹妹可要把握良機哦。」
我仍是沉默,靜靜含笑。
她也不生氣,頗見誠意地說道:「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願助妹妹一臂之力。」
我自然知道她想與我聯手剪除蒙王后,倘若蒙王后真被我們除掉,王后寶座非她莫屬。
我終於開口,「姐姐有何妙計?」
聞言,露初夫人笑容愈深,「妙計自然有,不過我還要謀劃得更為周詳一些,三日後,我們在榮華殿碰面,如何?」
我爽快道:「不見不散。」
三日後,露初夫人遣人告訴我碰面的具體時辰。我踩點來到榮華殿,她已在殿中等候。
她手中握有蒙王后通敵賣國的罪證,只要將鐵證如山的罪證呈給秦王,便可將蒙氏一族一網打盡,再無翻身之日。
通敵賣國,通的是楚國,賣的是秦國。露初夫人不給我看罪證,只說是千真萬確,並無虛假。
我心存疑慮,不敢確定。
蒙氏乃秦國大族,至少已有一百多年,出過兩位名將,尤其是蒙天羽,為秦國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功勛卓著。如此大將,怎麼可能通敵賣國?
蒙氏是公卿望族,地位顯赫,因赫赫戰功在朝廷上的地位舉足輕重,依附於蒙氏的朝臣不在少數。當今王后又出自蒙氏,蒙氏的尊榮已達至頂峰,通敵賣國求的是什麼?然而,露初夫人不像是說謊,彷彿真有其事,一時間,我倒無法斷定蒙氏通敵究竟是真是假。
如何將罪證巧妙地呈給秦王,並且讓秦王相信,是最關鍵的。
「我已有妙計。」露初夫人附在我耳邊低聲說著她的妙計。
「果然是妙計。」我讚歎道,「就這麼辦。」
「妹妹爽快,五日後,我要那賤人永世不得超生。」美眸如水,卻是凜冽的冰水。
露初夫人所謂的妙計,便是找個宮人懷揣著蒙王后與楚國通敵的罪證出宮,被宮衛攔住搜查,接著將罪證呈給秦王,順理成章的,宮人屈打成招,供出蒙王后,並且指證那帛書是蒙王后寫給楚國公子的,帛書上雖沒有蒙王后的印鑒,不過宮人有楚國公子寫給蒙王后的帛書。
此計漏洞百出,還能稱為妙計?連我都無法相信,更何況秦王?蒙王后及蒙氏一族與秦國國政息息相關,蒙氏一族稍有動靜,秦國數十萬雄兵便會刀劍鏗鏘、弓弩齊備,咸陽也會震三震,這便是秦王十餘年來禮遇蒙王后、忌憚蒙氏一族的關鍵所在。
我搖頭失笑,不知該笑露初夫人愚蠢還是笑她輕狂。露初夫人有小聰明、有心計,女人之間爭風吃醋也罷了,一旦涉及國政與強兵,她的腦子便不夠使。
露初夫人不自量力,我不攔她,就看她如何「扳倒」蒙王后。
一日早間,千夙來到日照殿,呈給我一方錦盒。
錦盒中是一封帛書,我展開帛書,嘴角緩緩勾起,「你從何處得來的?」
「夫人無須知道從何處得來的,千夙說過,會助夫人一臂之力。」她清冷道,與尋劍途中的千夙判若兩人。
「此帛書是真的嗎?」
「若非千真萬確,千夙必定不會呈給夫人。」
帛書右下方印有紋樣,乃蘸墨印出的飛鳳紋樣……這飛鳳紋樣,我好像在何處見過,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我笑道:「果然是好東西,謀劃得當,便能一舉殲滅,不過要找出與帛書上飛鳳紋樣相同的物件,只怕不容易。」
千夙眸光一定,冷銳之氣迫出,「夫人可尋一位武藝高強之人,入殿搜一搜。」
她這麼一說,我想到了無情,可是深夜入殿搜查太過兇險,我不能讓無情總是為我冒險。
千夙自行退下,我對著飛鳳紋樣冥思苦想,想著如何天衣無縫,如何暗度陳倉。
思及露初夫人,我忽然記起,她佩戴過一枚翠綠通透的玉佩,那玉佩的雕紋似乎正是飛鳳紋樣。
很有可能,真正通敵賣國的人是露初夫人。因此,她捏造了蒙王后通敵的罪證,找個宮人做假供,以此陷害蒙王后。
如此,我便「助她一臂之力」。然而,此事必須由無情幫忙。
晚食后,秦王駕臨,我推脫身子有點兒不適,想早點兒就寢,他悻悻地前往雲錦殿。
之後,我讓姽嫿等四人嚴守門戶,從寢殿的窗檯爬出去,趕往榮華殿。
我與無情約定,若有要事相商,我便在日照殿前的樹上綁上黑色綢帶,亥時碰面。
榮華殿沒有半點兒星火,月朗星稀之夜,庭院里枝影橫斜,遍地水乳月華。
聽聞腳步聲,無情轉身,摘了銀白面具,一雙眸子在月色的映襯下更為黑亮,「寐兮,何事?」
這是我重獲恩寵后第一次找他,想來他以為我必有重要之事。
我將露初夫人的「妙計」告訴他,也說了我的盤算。
聽了我的謀划,他沉思片刻,道:「此計甚妙,如果安排得當,謹慎行事,應該可以成事。」
「要置她於死地,我們必須找到那枚玉佩與其他罪證。」此時此刻,我的心中只有無止境的恨。
「放心,今晚我夜探月出殿。」無情雲淡風輕道,自信得幾乎狂妄。
「無情,萬事小心,我不希望你有事。」倘若不讓無情去涉險,便不可能成事。
無情一笑,枝影在他堅毅的臉上幻化出深邃與冷硬,「你與皓兒還活著,我就不會讓自己先死。」
心中微動,我欷歔於他汪洋般的深情,「無情,我們都不可以死。」
他的唇際漾開柔和的微笑,戴上面具,邁步離去,銀白的月華在他沉黑的背影上一閃而過,仿如凌厲的劍芒。
兩日後,無情托千夙送來印有玉佩雕紋的錦帛。果然,那帛書確是露初夫人寫給楚公子翼的,是他們暗中勾結的憑證。有了帛書,再有露初夫人的布局,一切都很完美。
這一次,我對付的不是蒙王后,而是你,露初夫人。
皓兒差點兒因你而死,我要為皓兒復仇。
無情打點過,宮衛抓獲露初夫人安排的宮人,宮人的身上揣有可疑的帛書,無情向秦王稟報。秦王親自審問這名宮人,看了帛書,勃然大怒。庭杖五十大板后,宮人供出露初夫人,秦王不信,宮人說他有楚公子翼寫給露初夫人的帛書。
這封帛書,也許是露初夫人要求楚公子翼寫的,帛書上並沒有點名蒙王后或是露初夫人,卻足以證明楚公子翼的眼線已在秦王宮紮根多年。
宮人之所以招供露初夫人,全是無情的功勞。宮人上有高堂奉養,如果說錯話,雙親便死無葬身之地。
單憑宮人片面之詞,秦王無法斷定露初夫人真的通敵賣國,命無情搜查月出殿。
輕而易舉的,無情搜到了那枚玉佩,眼見玉佩雕紋與寫給楚公子翼的帛書上的紋樣一模一樣,秦王震怒、驚駭,立即收押露初夫人。
奏疏房裡,露初夫人跪地辯駁,一口咬定是宮人栽贓陷害。
鐵證如山,容不得抵賴,最後,露初夫人承認了與楚翼暗中勾結一事。
暗中勾結,通敵賣國,其實都不是。露初夫人原本就不是秦國人,而是楚國人,十五歲時被送到秦國,十八歲進宮,因其貌美如花,立即贏得秦王的寵幸,半年後封為夫人。
她是楚翼安插在秦王宮的細作,正如當初趙顯將我獻給秦王,暗中查探,彙報秦國軍政機密。
露初夫人的真實身份被揭穿,秦王驚怒交加,傷心之餘感慨良多。我在旁安慰,一連三日,秦王都在日照殿就寢。枕邊風可謂厲害,我向秦王陳述利害關係,秦王一改以往的仁慈,手段凌厲,將露初夫人秘密處死,幽禁綠透公主,無秦王令諭不得出殿半步。
露初夫人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完全是咎由自取。或許,臨死的那一刻,她都不知道為什麼會一敗塗地。
這一仗,贏得漂亮而輕鬆。
只是,有一事讓我耿耿於懷,千夙呈上的帛書究竟從何處得來?若說是趙慕交給她的,那麼一定是密探從楚國得來,可是,楚翼與露初夫人的交往帛書那是絕頂機密,怎會落在密探手裡?若是我,定會在閱過之後以火焚之,不會留下絲毫證據。即使趙慕的密探再厲害,楚翼也不可能如此粗心大意。因此,我推斷,應該不是趙慕交給千夙的。
那麼,千夙又是如何得到的?
我相信,假以時日,千夙總會露出破綻的。
露初夫人之死,宮中暗潮湧動,流傳著各種各樣的說法,桃夭與綠衣將宮人、侍從的議論一一道來,我不禁失笑。似乎沒有人猜到揭穿露初夫人身份的主謀是我,秦王必定也沒想到是我在背後謀划。
不過,蟄伏在陽碩殿的蒙王后,在雲錦殿閉門不出的雲伊夫人,應該推想得到是我。她們懂得審時度勢、養精蓄銳,在我得勢的時候,對她們最有利的做法便是不聞不問。
也許雲伊夫人兔死狐悲,也許她本就是不喜爭鬥、心瀾素凈的女子,在露初夫人死後十日,她向秦王稱自己病痛纏身,想去雍城上善宮靜養,秦王應允了她的請求。
在侍衛的護送下,雲伊夫人離開咸陽,前往雍城。
而蒙王后,樹大根深,暫時動不得,也動不了。若要動她,就要一舉殲滅,將蒙氏一族連根拔起,否則,想扳倒數十萬精兵強將做後盾的蒙王后,無異於引火自焚。
如此,一后三夫人,只剩下一夫人,我在秦王後宮風頭強勁,宮人莫不以我為尊。
秦王夜夜宿在日照殿,半月後我略感煩亂,便尋了兩位姿容清秀的年輕女子送到日月殿,秦王果然大悅,贊我溫柔可人、善解人意。
那兩位年輕女子無根無底,威脅不到我,我也不會讓她們有威脅我的那一日。
芄蘭確實是公孫玄安插在宮中的內應,那時我被幽禁在冷宮,他安排她入宮暗中保護我。芄蘭略懂拳腳,雖不及千夙,應付尋常侍衛卻也綽綽有餘,於是,我安排她監視那兩位侍候秦王的女子。
真正威脅到我與皓兒的,是嬴蛟與嬴戰。
蒙天羽在朝上提議儘早冊立太子,於國運大有裨益,附和者眾。又稱太子乃秦國大業之傳承者,事關重大,應遵祖訓,長幼有序。因此,諸臣奏請秦王,冊立嬴蛟為太子。
然而,丞相與御史大夫另奏:天下大勢,以統一為跡,值此風雲亂世之際,傳承秦國大統之人選,不應拘泥長幼,而應重德行才能、行事氣魄。國君之才應有識人之明、容人之量,胸襟廣闊,睿智果斷,軍政上明辨是非、處決得當、智謀深遠者更是太子首選。於此,二人提出,未來國君攸關秦國大業與國運,應當摒除舊規,立賢不立長。
諸臣兩派吵鬧不休,僵持不下,最後,丞相提出,三位王子皆是秦王所出,各有千秋,可擇定時日題考三位王子。不過王子嬴皓年紀尚幼,理當給他時日了解本國國情與軍政,閱覽群籍。
秦王同意此議,題考日期定在半年之後。
我不知丞相為何要幫皓兒與我,公孫玄道,蒙天羽在朝中的勢力根深蒂固,因戰功卓著在朝中言行無忌,雖對秦王並無絲毫不敬,卻仗勢欺人,對政見不合的同僚針鋒相對,甚至結黨營私,時常駁斥丞相的決議。因此,丞相與蒙天羽時常因政見不合而爭論不止。
我恍然大悟,難怪當年丞相會幫助露初夫人,難怪丞相暗中相助我一臂之力,只因他不想蒙氏一族獨大。
朝中有丞相與御史大夫公孫玄相助,我的勝算會更大。
蒙王后,我可以等,等到可以動你的那一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