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似乎走進了一個奇怪的領域,自從那晚非常不愉快地發生關係后,林喬跟沈卿舟好幾天沒有任何聯繫。沈卿舟會找林爸交代方家的事,卻絕口不提跟她的事。
林爸察覺到他們之間的不正常,想要問問林喬發生了什麼,但林喬每天把自己關在公司不回家,久而久之,他也不敢問了,生怕閨女想不開離家出走。
不能問林喬,林爸就只能問沈卿舟,聽說沈卿舟有個養子生病在北京住院,林爸覺得這是個契機,所以買了點禮品就去了沈寧住的醫院。
他來這裡,沒有提前跟沈卿舟說,所以到的時候杜信陵也不知道他是誰。
「請問您是?」杜信陵放下手裡的psp交給小寧,掃了一眼林徽明手裡的禮物道,「您來看小寧?」
林徽明點點頭道:「是的,我和沈大師是生意上的合伙人,聽說他兒子病了,來看看。」
杜信陵是除了林徽明以外唯一一個知道沈卿舟在林氏集團投資的人,聽林徽明這麼一說,他立刻就知道了對方的身份。
「您是林董事長吧?」杜信陵禮貌地接過林徽明遞來的禮物,招呼他坐下,「快坐,您來怎麼不事先通知一聲,士衡他現在不在,我馬上去打電話叫他回來。」
林徽明來這就是找沈卿舟的,得到對方這句話自然點頭應下,於是杜信陵出去打電話,病房裡就只剩下一直在偷看林徽明的小寧。
小寧拿著psp悄悄打量林徽明,林徽明慈愛地望著他道:「小朋友叫什麼名字啊,多大啦?」
小寧沒有回答全部,只是說:「我叫沈寧。」
林徽明點點頭,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沒再言語。
小寧見他不說話了,主動道:「剛才聽杜叔叔叫您林董事長,林伯伯您是林阿姨的父親嗎?」
林徽明驚訝地看著他:「你知道?」
「我猜的。」小寧放下psp從病床上下來,跑到林徽明腿邊仰望著他道,「林伯伯,林阿姨最近為什麼不來了,我已經好久沒見過她了,我爸爸惹她生氣了嗎?」
林徽明嘆了口氣,無奈地撫摸著孩子的頭:「小寧,伯伯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怎麼了,呆會你幫伯伯一起問問你爸爸好不好?」
小寧立刻點頭道:「好,我自己問他他每次都不說,林伯伯一起問他他一定說。」
林徽明微微頷首,望向病房門口,沈卿舟和杜信陵的身影剛好在這時出現在那裡,林徽明立刻站起來迎了上去。
「沈大師。」林徽明和沈卿舟握了握手,微笑著道,「突然造訪,也沒給你消息,實在打擾了。」
沈卿舟穿著一件素白的改良版中式絲綢長衫,更顯身姿俊逸,挺拔瘦削,貴氣不凡。
他脖子上掛著一串很長的念珠,皮膚極白,眼下暈染著一層淡淡的青黑,顯然是近幾日睡得不好。
對於林徽明的多禮,沈卿舟也謹慎地回了一禮,他抬手邀他落座,幾人閉門坐下后,他才緩慢開口,聲音低柔平靜:「林先生太客氣了,倒是我該多謝您來看小寧,您破費了。」
林徽明笑笑,沒有很快說話,小寧依舊站在原來的位置,見幾人忽然沉默下來,他搶先說道:「爸爸,林伯伯是來問你和林阿姨怎麼回事的。」
沈卿舟聽見「林阿姨」這三個字,原本平靜無波的表情瞬間一凝,過了半晌才神色尷尬地看了杜信陵一眼。
杜信陵接到他的示意,立刻抱起小寧柔聲說:「寶貝,你剛才不是說想出去晒晒太陽嗎?叔叔現在帶你去。」
小寧掙扎道:「我不去我不去,我要在這裡聽爸爸的回答。」
杜信陵捂住小寧的嘴,二話不說把孩子帶出去曬太陽了,病房裡安靜下來,也比較適合談話。
林徽明開門見山道:「小沈,我也沒拿你當外人,他們不在了我也沒必要再叫你大師,你和叔叔說實話,你和喬喬到底怎麼了。」
沈卿舟被林徽明問得面色不佳,他捏了下眉心,伸手觸向桌子上未拆封的煙盒,拿起來時聽見林徽明說:「小沈,這裡是醫院,不能抽煙。」
沈卿舟動作一頓,慢慢收回了手。他的外表雖然看上去依舊平靜,聲音卻帶著深刻的內疚和無可奈何,無比倦怠:「林叔叔,這件事是我不對,和她沒關係。」
「你不對?你做了什麼?」林徽明疑惑問。
沈卿舟沉默了一會,皺起眉望向他,思索半晌,如實交代了。
於是,在外面沒走多遠的杜信陵和小寧,很快就見到了林徽明,他面色不悅地從病房裡出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杜信陵知道,這是談崩了,看來沈卿舟說實話了。
這人,該隱瞞的時候不隱瞞,該說實話的時候不說,他不被理解,偏偏又從不解釋,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徹底明白一切的林徽明回去之後,再也沒問過林喬關於沈卿舟的事。林喬發現父親的變化,也猜到了他可能是去見了沈卿舟。她很驚訝沈卿舟竟然會說實話。那種事情,辦得出來勉強可以理解,可他居然還能對她父親說出來,這就讓她覺得莫名其妙了。
其實沈卿舟的想法很好理解,他是不想一錯再錯,擔心隱瞞這件事的話會讓林喬不高興,會讓她覺得他不想負責。
很明顯,男人和女人的腦迴路風馬牛不相及,永遠不可能在一個頻率上。
方政最近因為自家的棘手事忙得不可開交,一直都沒時間去應對王家人,王家人相對來說有了個安靜的修養壞境,可以用來緩衝他們糟糕的心情。
林喬忙了好幾天,終於在八月初的時候騰出時間去看王嘉琪。
聽王晉說,王嘉琪那次搶救過來后就好了很多,不再不吃不喝鬧情緒,會安慰父母和妹妹,彷彿又回到了過去那樣。
這讓王家人非常欣慰,至少他們的女兒回來了,這是多少錢都買不到的。
林喬提著水果捧著鮮花走進醫院,走在路上時就在慶幸還好王嘉琪和小寧不住在同一個醫院,否則她很有可能會見到沈卿舟,那樣她和他估計都很尷尬。
這段時間,沈卿舟一直沒聯繫她,她也完全沒聯繫他。這種事,當然要男方主動,他就算不來乞求原諒,也該道個歉表個態,可他什麼都沒有,好像消失了一樣,無影無蹤,乾乾淨淨。
說不恨他那是假的,林喬現在恨不能把他狠狠揍一頓,讓他知道知道什麼叫疼,可就連這個機會她都沒有。
站在王嘉琪的病房外,林喬整理心情敲了敲門,門很快就被打開,開門的人嚇了她一跳。
竟然是沈卿舟。
沈卿舟手裡拿著車鑰匙,屋裡放著新鮮的花,看來他來了一會,已經準備走了。
王晉這時剛好從外面回來,見林喬站在門口,熱情地招呼道:「喬喬來啦,怎麼在外面站著,快進去,嘉琪看到你一定很高興。」
林喬僵硬地立在那,抿唇說道:「王叔叔好。」
王晉含笑頷首,走近她一看,見沈卿舟立在那直直地凝著她,不由道:「沈大師要走了?事情說完了?」
沈卿舟沒有理他,眼神定在林喬身上移不開,他似乎情緒不太穩定,說話聲帶著情不自禁的停頓和沙啞:「你來了。」他說著,側過了身讓道,「我要走了,你進去嗎?」
林喬強迫自己表現得平靜一點,面上沒有透露半分心思,只是禮貌地點頭道謝:「謝謝。」她說完,越過他進了病房,跟正半坐著望向門口的王嘉琪打招呼,「嘉琪,你怎麼起來了?快躺下。」
王嘉琪游移地看著林喬和沈卿舟,沈卿舟依舊站在門口沒走,他背對著她們,黃昏的光芒勾勒著他清減許多的身影,也不知是在等待什麼。
少頃,在王嘉琪開口之前,沈卿舟轉過來看向了林喬,臉上帶著難以言喻的表情,用一種令王嘉琪吃驚的妥協語氣開口道:「能談談嗎?」
他的話顯然是對林喬說的,林喬聽見了,但並沒有回頭,她一邊將花放到桌上一邊道:「這裡是別人的病房,談事情不太合適,所以不好意思了沈大師,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沈卿舟握了握拳,見林喬是真的不打算理他,只好和王晉告別,離開了醫院。
聽見關門聲,林喬正在給王嘉琪剝橘子的手頓了頓,幾秒鐘后恢復了動作。
「喬喬。」王嘉琪不確定地開口,「你和沈大師怎麼了?」
林喬將剝好的橘子遞給她:「沒怎麼,我跟他能怎麼,我們本來就什麼都沒有。」
王嘉琪道:「胡說,你還想騙我,我和你從小一塊長大,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她嘆了口氣,「就算我看不出你的心思,也看得出沈大師的啊,他那麼清高的人,居然會用那麼卑微的語氣跟你說話,除了喜歡你之外,還有別的可能嗎?」
林喬眉目一凝,轉移話題道:「他來找你幹什麼?」
王嘉琪如實道:「說方家那邊的事,這段時間他幫了我們家很多,要不是他我估計連住院的錢都沒了。」
林喬恍惚道:「方政怎麼也算他法律上的哥哥,他幫你一點也算是替方家人贖罪了。」
王嘉琪搖搖頭說:「我一直想不明白他為什麼幫我們,他是那種很討厭麻煩的人,雖然他母親嫁給了方政的父親,可他跟方家是真的毫無交集。我一直在想他到底有什麼目的,現在才知道他是為了你。」她大膽地猜測,「是不是你讓他這麼做的?還是他為了討好你?」
其實要說沈卿舟的目的,王嘉琪猜得兩者兼而有之,只不過林喬現在不想談這個。
「我是來看你的,不是看他的,你不要老和我提他了。」林喬摸了摸她消瘦的臉,「你還是照顧好自己先吧,你看你爸媽都為你操心成什麼樣了,上次那種事可不能再幹了。」
王嘉琪苦笑一聲:「不會了,我死過一次,已經想開了。人生在世,只要還有命在,有什麼事是解決不了的呢。」
林喬慢慢舒了口氣,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低聲道:「你能這麼想就太好了。」
王嘉琪看著林喬,還想說點什麼,可林喬正目不轉睛地看新聞,她只好把話全都咽了回去。
沈卿舟離開醫院后沒走遠,他到停車場開車找到了林喬的車,將車停在她旁邊的停車位,坐在車裡靜靜地等她下來。
這期間,沈卿舟給杜信陵打了個電話,杜信陵急急忙忙趕了過來,只因為沈卿舟的一句話。
「你確定這玩意兒能管用?」杜信陵將幾大捧黃玫瑰放到林喬的車邊圍上,直起腰來喘了口氣道,「我記得黃玫瑰好像不是什麼好花吧,它不是代表分手嗎?你送這個什麼意思?」
沈卿舟拿出手機給他看:「它還代表道歉。」
杜信陵長長地「哦」了一聲,隨後無奈道:「可是士衡,我覺得你還是做點實際的比較好,林小姐不像是那種需要這些虛禮的人,你覺得有用嗎?」
沈卿舟斜倚在白色的法拉利旁邊盯著那堆花道:「聊勝於無。」
杜信陵嘆了口氣:「我不管你了,我還得回去看著小寧,我不放心那個護工。」他一邊朝他的車走一邊道,「你這個父親當得還不如我這個叔叔,老是不在他身邊也就算了,還總差遣我。」
沈卿舟看向他:「我只是怕林喬在我去買花的時候離開。」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去找她?何必在這守株待兔?」杜信陵尖銳地問。
「……」沈卿舟回答不上來,乾脆道,「謝謝,你回去吧。」
杜信陵看著他搖了搖頭,跨上車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他倒好車準備踩油門的時候,驚訝地發現沈卿舟不知道發了什麼瘋,將原本放在林喬車邊的黃玫瑰全都踩爛了。他重重一拳砸在白色的法拉利上,將滿地的黃玫瑰殘骸掃到一邊,頭也不回地跨上車開走了。
杜信陵膛目結舌地看著白色的車影瞬間消失在停車場,半晌都沒能合上嘴巴。
等林喬在醫院呆夠,準備離開的時候,就發現了停車場這浪費的一幕。
無數的黃玫瑰在她車附近被摧殘得稀巴爛,滿地的花瓣和葉子讓她幾乎無從下腳。
「搞什麼啊。」林喬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周圍,沒見到什麼人後,立刻跨上車離開了,十足擔心被變態盯上的模樣。
去而復返的沈卿舟在角落裡瞧見林喬的反應,稍稍後仰靠在了牆上。炎炎夏日,他來來往往好幾趟讓他出了不少汗,雪白的襯衫背後濕了一片。
他隱藏在暗處,她沒有發現他,他看著她離開,看著她消失在路的盡頭,然後就開始後悔和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