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回到車上,沈卿舟看了看副駕駛上代表著「你是惡魔，且為我所有」與「溫柔真心,我願為你付出一切」的黑玫瑰，重重地趴到了方向盤上。

聽了杜信陵的提醒,沈卿舟還是決定換一種花。雖然他意在道歉,可畢竟黃玫瑰有很多花語，在某種意義上還代表分手，他不想林喬誤會，所以決定還是換一種花。

杜信陵當時那態度,是不可能再幫他去買,那他就只能自己去。

於是,心裡的焦躁與擔憂化作暴力行為，促使他將一地的黃玫瑰摧毀，而這一大捧黑玫瑰，卻還是沒能來得及送到林喬手中。

其實他本可以在她開車準備走的時候出去攔住她，可不知怎麼的，那一瞬間他就失去了勇氣。

直起身鬆了松領帶，沈卿舟回到車上將車倒出去離開了停車場，路過垃圾桶時，他將副駕駛上無人認領的黑玫瑰丟了進去，惹來路人表情各異的圍觀。

他自始至終都沒看別人一眼，關上車窗便疾馳而去，有幾個女大學生路過，望著白色法拉力的背影遲疑了一會，將玫瑰撿了回去。

「上面還有卡片呢。」其中一個女生說。

「看看上面寫的什麼。」另一個女生說。

抱著花的女生點點頭，將卡片拿出來，讀出了上面的字：「對不起。」

對不起，三個字，很簡單，連稱呼和署名都沒有，是用黑色鋼筆寫上去的，字跡風骨傲然，落筆與結束都乾乾淨淨，人們都說字如其人，看得出它一定出自一個修養極好的人。

「那樣的男人，得什麼樣的女人才會拒絕他的道歉啊。」

抱花的女生惋惜一嘆，和同學一起離開了。

林喬從便利店出來，就看見身邊過去三個女學生，其中一個抱著很大一束黑玫瑰。

她恍惚了一下，竟然有些羨慕。

如果沈卿舟懂得花點心思討好她，他們也不用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將手裡的酸奶打開，林喬一邊喝一邊朝停車的地方走，她沒有回家，直接開車去了公司，繼續她繁忙的工作。

今天是八月二號，還有五天就是她的生日，這是她給沈卿舟最後的期限，如果在她生日過後他還沒有找她，那她就真的沒理由說服自己再為他辯解了。

日子一天天過，林喬依舊沒有接到沈卿舟的電話和見到他的人，她生日前兩天，林徽明告訴她打算給她辦個生日派對，林喬聽了父親的安排，搖了搖頭拒絕了。

「往年都是嘉琪他們陪我過，同學們聚在一起聊聊也算有意思，但今年嘉琪家發生那種事，人一多了不免有口無遮攔的，我擔心會戳到她的痛處。」林喬思索了一下，道，「還是算了，約幾個熟的來家裡簡單吃頓飯就好了。」

林徽明覺得她說得有道理，於是點頭應下：「那也好，全都聽你的。」

林喬微微頷首，低聲說：「我去做飯，生日還有兩天，爸你太著急了。」

林徽明看著她越發瘦削的背影嘆了口氣：「該著急的人不急，也只能我急了。」

該著急的人是誰？誰該著急呢？誰又天生就該為別人的生日費盡心思時時牽挂呢？沒有人。

八月七號這天晚上，空蕩了很久的林家熱鬧起來，秦慕堯和王嘉琪等人來陪林喬過生日，整個林宅大廳都裝飾得十分漂亮，快樂氣氛十足。

站在這樣的場景里，林喬抑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她接過秦慕堯遞來的禮物放到一邊，柔聲說：「謝謝你了秦學長，你人來就好了，還買什麼禮物。」

秦慕堯的視線掃過大廳四周，最後落在林喬身上，道：「我人是一定要來的，禮也一定要到。」

林喬笑笑，招呼他挨著王嘉琪坐下。

王嘉琪瞧得出林喬心裡的惦記，她時不時就朝門口望一眼，眼看著人都來齊了要切蛋糕了，門鈴也沒有要響的跡象。

該死的，這人怎麼回事，她提前好幾天就給他發了簡訊說這件事，他那邊也答應得好好的，怎麼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呢。

秦慕堯就坐在王嘉琪身邊，王嘉琪的急迫他看在眼裡，稍加猜測就知道那是為了什麼。

他微微勾起唇角，端起香檳喝了一口，靠在沙發上讓身體放鬆一些，眼鏡片后精緻的眸子時刻追隨著林喬的身影。

林喬今天穿了件白色的長裙，愈發襯得她身形高挑窈窕，那一頭披肩的黑色長發不時被風吹起，令她整個人都漂亮得有點不太真實，像畫一樣。

沒有等到想見的人，林喬的情緒也不太高，時間差不多的時候，林徽明張羅著讓她切蛋糕，林喬也沒猶豫，接過刀準備切蛋糕。

巧的是，她的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心裡想著某些人的她立刻放下刀拿起了手機，雖然不知道如果真的是沈卿舟的話她會不會接，可她很希望這個電話是他打來的。

她的心告訴她，她不想和他就這麼算了，她不甘心，也辦不到。

可惜的是，打電話的人不是沈卿舟，但奇妙的是，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杜信陵的名字。

林喬看了看正等著她切蛋糕的人們，按下接聽鍵接起了電話，杜信陵急切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

「林小姐，很抱歉打攪到你，但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士衡他喝多了胃出血，正在醫院搶救。」

林喬頓時一愣，不可思議地問：「你說什麼？？？？」

「不瞞你說，士衡這幾天每天晚上都跑出去喝很多酒，每次都喝得不省人事，我說過他很多次了他就是不聽，這下好了，出事了。」杜信陵的聲音聽起來不像在開玩笑。

林喬抿了抿唇，避開看著她的朋友們走到窗邊問：「他在哪個醫院？」

「就在小寧住的這間，我知道今天是林小姐的生日，祝你生日快樂，我打這個電話沒別的意思，只是希望林小姐知道他不是故意不去陪你過生日，他給你的禮物上個月就選好了，只是情勢不允許。」略頓，杜信陵壓低聲音道，「林小姐，這句話或許我不該說，但認識你之前，沈卿舟他滴酒不沾。」

林喬覺得腦子裡亂鬨哄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杜信陵的話說完了，也不需要她回答，直接就道了別掛掉了電話。

林喬心神恍惚地放下手機，秦慕堯柔和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是沈卿舟的電話？」

林喬回頭看向他，否認道：「不是。」

秦慕堯觀察著她的表情，低聲說：「可從你的表情來看，就算不是他打的，也肯定和他有關。」

林喬抿唇一笑，笑得十分苦澀。

她撇下秦慕堯，走到桌子邊對正等著她的朋友抱歉道：「真不好意思，我突然有點事得出去一下，大家吃好玩好，蛋糕就由爸爸替我切吧，我先走了。」

她將林爸拎到自己的位置，躬著身誠懇地表達歉意，在場的都是她的朋友，自然也不會為難她，只是他們都很好奇她為什麼突然要走。

「有什麼事比你的生日還重要？」林爸不贊同地說。

林喬沉默了一會，視線掃過看著她的每個人，終是無奈道：「我男朋友出了點事，現在在醫院，我得去看看他。」

「你男朋友？」同學和朋友不由驚呼出事，「沒聽說你有男朋友啊！」

王嘉琪接過話頭道：「這事兒我知道，你們就別耽誤她時間了，她心肯定早就飛了，咱們自己玩吧，來！」說著，她晃了晃手裡的香檳，給林喬使了個眼色。

林喬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拿了車鑰匙就離開了林宅。秦慕堯追出門口，看著她揚長而去的車影，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握拳，頹然地靠在了一旁的牆上。

銀色的別克一路駛向醫院，林喬到達之後就打電話向杜信陵問了情況，對方告訴她沈卿舟已經在病房了，現在還沒醒過來，狀況還算穩定。

問了病房號，林喬便掛了電話進了醫院，她走進電梯時還在想，到底要不要等沈卿舟醒過來，不過到了之後她就發現自己想太多了，直到夜裡十二點，沈卿舟依舊沒有轉醒的跡象，杜信陵還要照顧小寧，不能一直在這，於是她就無法推脫地擔任起了照顧他的任務。

不是沒有拒絕，是杜信陵完全不給她拒絕的機會，擺出一堆困難和理由，最後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搞得林喬不得不答應。

坐在沈卿舟的病床邊，看著面色蒼白昏迷著的男人，林喬竟然覺得有點恍如隔世。

不過才不到一個月不見，他就瘦了好多，大概是因為病了的原因，他的臉色很難看，但儘管如此，他的面容依舊非常整潔，不見任何鬍渣，個人衛生方面他果然是不論何時都不會耽誤。

看著沈卿舟時，林喬一直在想他醒來后要和他說什麼，怎樣才可以既不刺激到他又不顯得太倒貼。她冥思苦想了很久，想出了好幾種應對方式，然後就發現自己又想太多了。

沈卿舟一直沒醒。

時間變得很漫長，林喬的生日已經過去，可沈卿舟還在昏迷。她一直陪在他身邊照顧他，而他自那晚昏迷后已經四天沒有醒來。

杜信陵來給林喬送飯的時候，林喬正坐在椅子上盯著沈卿舟發獃，他嘆了口氣，放下手裡的飯盒走到她身邊，溫言道：「你也別太著急，他不會有事的。」

聽他這麼一說，林喬的表情就變了，好像這幾天的緊張和擔憂全都爆發了一樣，鼻音很重地說：「可是都四天了啊，他怎麼還不醒啊。」

杜信陵不願看到她這樣，轉移話題道：「醫生來過了？」

林喬低下頭說：「嗯，剛打完營養針。」

「你也吃點東西吧，醫院的東西不好吃，我從外面買了帶給你。」杜信陵拍拍她的肩，示意她過來吃飯。

林喬搖搖頭道：「我不餓，先放著吧。」

杜信陵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隨她去了，小寧今天要去治療，他還要去照看小寧，於是很快便離開了。

林喬趴到床邊望著閉眼昏迷的沈卿舟，他看上去很不好，可醫生讓她不要抱太大心理負擔，說他不會有事，說他會醒的，可他偏偏就是不醒，這算什麼事啊。

長嘆一口氣，林喬低頭把臉埋進了被子里，心裡有很多話想說，但一個字都沒能出口。

其實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她現在一點都不想再跟他生氣，不想哭，也不想跟他分開，一點都不想。

在他那麼做了之後，她還抱著這種心態，算不算是……犯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