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百二十八章 回到京城
幾日沒有下雨了,京城裡空氣中散發著一股微微塵土的氣息,這種氣息是蘇敏熟悉的,這次他離開京師時間最長的一次,當回到這個生活近二十年的故土,身體像是被點燃了一般,看到一切都有一股親切感。
進了城門之後,他就在車裡換上了貝勒爵位的官服,打發陳盼兒她們先回府里,自己只帶了陸虎和關雲書徑直到了紫禁城的西華門。
今日不是朝會的日子,來往的官員很少,只有幾個軍機處進出宮門的軍機小章京認出了蘇敏,他們一一上前來向蘇敏打千兒問候,蘇敏都是微笑回應。
到了宮門口蘇敏將牌子遞了進去,就在門口立等,這時遠處一個官員走了過來,看來也是遞牌子覲見的。
走進了,蘇敏才認出來,此人就是陳瑜全的鐵杆朋友高盛教,也曾隨自己到了沂州微服私訪的,只是出事後,他奉旨的差事要回京復命了,就被先一步回京了。
高盛教也認出蘇敏了,不覺得又驚又喜,上前行禮后,說道:「真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了貝勒爺,您這是剛剛回京復命?哎呀呀,卑職早就說過,貝勒爺是福命,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您在沂州落難的時候,陳瑜全苦著臉飯都吃不下,我就跟他說,我算出來了貝勒爺是個咸卦,雖凶居吉,順不害也,不會有什麼事情的,過了劫數就好了,您看我說的准不,貝勒爺這不是好好的回京了么。」
蘇敏笑道:「老高,你出來的時候就沒有替自己算算。今日既然碰上了。你就走不了了。我可是刀槍下面逃得性命回來的。怎麼也得壓壓驚吧,少不得要敲你一頓會賓樓的燕翅席。」
高盛教左右看了眼,見沒什麼人,就低聲笑道:「會賓樓的燕翅席我也是好久沒吃過了,行,客我請了,錢呢,就從貝勒爺該給的蒙山上算卦錢里。還有日照看風水的錢里扣吧,我看扣個二三十席就差不多了,貝勒爺就別客氣了,您看咱們這是三天吃一回呢,還是一回吃三天呢?」
蘇敏搖搖頭笑道:「碰上了你這個高鐵嘴我是說不過你,這樣吧,等過幾天瑜全也回來了,我就到會賓樓包個席,送到我的府上,請高大人到我府里。大家一起樂呵樂呵。」
「那老高我就不客氣了,到時候。您府上可要把酒備好了,上次到濟南宣旨,陳瑜全帶著一幫丘八偷奸耍滑,合夥灌我的酒,這次老高要和他一對一的對著喝,看到底哪個是聳球!」
蘇敏爽快的笑道:「行,到時我的酒管夠,不讓瑜全欺負你。」
高盛教急了:「貝勒爺這是咋說話的,憑陳瑜全那個臭小子,他還能欺負到我頭上?我喝酒喝了二十多年,對手還沒碰到一個呢!」
蘇敏看把高盛教逗夠了,再說在宮門口說笑也不是地方,就收起了笑容,問道:「哎,說正事,老高你來覲見皇上,是為啥事呀?」
高盛教看蘇敏問起正事,也正色答道:「回貝勒爺的話,今兒個是皇上召見下官,我猜是因為美利堅國的滯留船案,前幾日禮部和刑部將此案一起上表給皇上,估計是皇上找我進去問話呢。」
「美利堅國的滯留船?是怎麼回事呀?」蘇敏問道。
宮裡此時還沒有消息,兩人無事,高盛教就詳細解釋了一番,原來美利堅國有一艘走私船在東海走私的時候,因與英國的走私船發生了齷蹉,英國的船為兩艘一個編隊,美利堅國走私船以一對二,本已不敵,加之英國船火炮數量多,美利堅國的走私船幾下就被擊傷了,打不過只好逃了,英國的船追了一陣子,遇到了海上的大霧,就僥倖逃脫了追趕。不過,大霧也讓美利堅船看不到英國的船,所以不敢南返,只好一路向北,進了渤海灣,停靠在塘沽外海就是不走了。
地方官報予禮部,禮部將差事指派給高盛教所在的主客清吏司,高盛教派員協助當地地方官去交涉,回來報說是怎麼與夷船交涉,夷船都不走,夷船船長要求上岸補給,給船員治傷,順便修理船隻。
聽高盛教講完了原委,蘇敏開口道:「夷船並非貢使之船,按照大清的規矩是不能在南海之外的地方登岸的,再說了,塘沽是京畿之門戶,豈能隨便讓夷人上岸窺視,朝廷是斷斷不會允許的。」
高盛教嘆口氣道:「誰說不是么,但夷人就是賴著不走,隔三差五派小船到岸上採購給養,地方官也不敢隨意扣留他們上岸的人員,已經賴了一個多月了,估計這次皇上是有些生氣了,所以才召卑職進宮問話。」
蘇敏問道:「天津水師就不能將夷船趕走嗎?」
高盛教有些無奈道:「聽說夷船體型巨大,三根桅杆,差不多有十五丈長,兩舷還有兩層大炮,有五六十門之多,上面有夷人二百人。我們也給天津水師下了咨文,可水師提督說水師的趕繒船朝廷久未撥付維修銀兩,船年久失修,能開出海的不足一半,就算開出去了,趕繒船僅十丈長十門炮,如何是夷船的對手。」
說到這裡蘇敏也知道事情難辦了,打又打不得,勸又勸不走,怪不得這件事驚動了道光皇帝。
他們說到這裡,裡面有小太監出來傳話說,皇上叫傳二人。
蘇敏和高盛教跟著小太監到了養心殿外面,正好是道光皇帝的隨身太監趙秉正當差,蘇敏與他是熟人,因為是在養心殿外,不敢高聲說話,兩人都是笑著點頭,蘇敏從袖子里摸出張一百兩銀子的銀票塞到了趙秉正的手裡。
趙秉正臉上的笑容更濃了,隨手將銀票放進靴子里,說道:「貝勒爺先候著,咱進去給皇上通報一聲。」
趙秉正進去沒多大功夫就出來了,說道:「皇上傳蘇貝勒、高大人覲見。」
蘇敏和高盛教跟著趙秉正進了養心殿,蘇敏微微抬頭用眼睛的餘光看去,只見屋外的陽光通過白紙糊的窗欞灑滿了暖炕,但是屋內還是放著一個火盆,使得殿內顯得有些悶熱,道光皇帝穿著一身黃色的二龍戲珠繡花長袍,腰間系著鑲著藍田玉的腰帶,外袍裡面鼓鼓的,怕是棉袍還沒有脫。一年不見,已經六旬開外的皇帝好像又老了一分。他正拿著一份奏摺仔細的閱讀,看到重要的地方還有指甲掐出一道印子。
蘇敏和高盛教進來同時報名行跪拜禮,等三跪九叩等繁縟禮節都完了,才聽道光皇帝說道:「唔,都起來吧,趙秉正給蘇敏抱個綉墩過來,賜座!」
等蘇敏坐下,道光皇帝才抬起頭來說道:「有個緊急的事朕要先問問高盛教,蘇敏你也在旁邊聽聽。」剛剛在綉墩上落座的蘇敏連忙答應。
道光皇帝果然問的是美利堅國的滯留船案,高盛教跪在地上,將剛才講給蘇敏聽的一番話,又詳詳細細地講了一遍。道光皇帝仔細的聽著,遇到不明之處又追問一句,不多時聽罷,他的眉頭也緊鎖起來。
殿內的氣氛有些緊張,道光皇帝不說話,蘇高二人也不敢出聲,只有屋角自鳴鐘在嘀嗒嘀嗒的響著。忽然,道光皇帝開口問道:「蘇敏,你認為此案應該如何處置?」
蘇敏聽到,作勢就要跪,道光皇帝開口道:「莫弄虛禮了,就坐著回話吧。」
蘇敏從宮門外進來直到現在腦子裡也一直考慮對船案的處理辦法,當道光皇帝問起,此時已有了一些想法,就慢慢的說了起來:「回皇上,臣以為禮部對這件案子處理的原則是對的,我大清主權不可侵犯,美利堅國船的主張絕對不能接受,不允夷船靠岸,也不能讓夷人上岸。然而,此事實在難辦,夷船現在是耍無賴,無論怎麼交涉不達目的都不願離開,以交涉來解決怕是絕無成功可能了。要以武力驅逐,恐我大清又力有不逮。大清不以水師見長,天津水師已是我水師中的強軍了,但與美利堅國夷船相比還是船小炮弱,若是強行驅逐美利堅國船,萬一不能奏效,必引萬國恥笑,下次夷船在外海更是肆無忌憚,我大清將顏面無存。」
蘇敏的一番話說得道光皇帝臉色嚴峻,高盛教也在下面也嚇得夠嗆,他現在才明白過來,此事不是當初以為的小事,若是處理不當,可以說是後患無窮。
道光皇帝又沉聲問道:「此事已經延誤了一個月多,久拖不決,朝野已有議論,只放著不辦也是讓我大清失顏的事,你可有什麼辦法?」
蘇敏微躬了一下身子,說道:「臣在被皇上簡拔之前,曾與王府井天主教堂的朱木齊神父交往,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臣從他那裡知道了一些英吉利國、法蘭西國和美利堅國的一些事情,此等海外夷國距離我大清萬裏海疆之遙,然夷國國民崇尚冒險,喜駕船出洋探險,到了一些未開化之地,憑著火器犀利,掠奪金銀寶物,劫掠販賣人口,每每總有收穫,所以其他國民趨之若鶩。彼國原先窮困,現在有了錢財,更是傾全國之力造船,海船也越造越大,越造越好,一來是防範海盜和敵國攻打,二來是更利於掠奪未開化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