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春雲本待要不信,卻記起那日在雁來樓的事兒,臉色一白,身子晃了晃坐在榻上,喃喃道:「怎麼可能……」
老鴇子道:「我說姑娘你別做夢了,便你心再高,也架不住命不濟不是,進了咱們這腌瓚地兒,姑娘還想著巴望王府的高枝兒,莫說小王爺沒上心,就是上心了,那高門檻,你這個出身能進得去嗎,依著媽媽,既小王爺這般,索性丟開手,明兒媽媽另給你尋個可心兒的,比小王爺也不差。」
春雲哪裡聽得進去,待老鴇子出去,喚了跟前的婆子道:「你去掃聽掃聽,小王爺到底瞧上了誰家的丫頭,住在哪兒,是個怎樣的人家,家裡都有什麼人,生的如何,有沒有什麼根兒底兒?」
那婆子面露難色道:「姑娘,婆子瞧著媽媽說的有理兒呢,既小王爺不念情份,就此丟開手也就是了,巴巴的去掃聽這些做什麼,莫不是姑娘還想為難人家,這可萬萬使不得,甭管是什麼人家,既入了小王爺的眼,那就算有個根兒,咱躲著還來不得及呢,姑娘還往上頭湊什麼。」
春雲咬著牙道:「媽媽只管去,我也不是要怎樣,就是想知道知道到底是怎麼個天仙,把小王爺迷成了這般。」
婆子一瞧勸沒用,也只得應著去了,到了掌燈前方回來,一回來就道:「我說的什麼,那丫頭可惹不得,小王爺瞧得心肝兒一般,前兩日侍郎府的那個郭大寶,不知怎麼在碧波橋遇上了那個丫頭,一時起了色心,上前調戲,不想被小王爺撞個正著,給小王爺生生拗斷了一條胳膊呢,他老子不依,在皇上跟前告了御狀,您猜怎麼著,末了是一點兒好兒都沒落上,轉過天來,郭大寶自己敲著鑼,滿大街走了一遍,一邊走一邊說自己調戲民女,小王爺抱打不平,哎呦,鳴鑼響鼓那叫一個熱鬧,說到底兒,還不是就為了井水衚衕那丫頭。」
井水衚衕?春雲道:「我倒也記起來了,那丫頭可不就住在井水衚衕嗎,你可問清楚了,那是個什麼人家?」
婆子道:「這倒也掃聽了,真真兒的貧門小戶外鄉人,聽說是南邊人,跟她爹來京里瞧病的,病好了也花光了盤纏,便留在京里了,在井水衚衕裡頭的大雜院里賃了兩間屋子住,她爹是個秀才,尋了城南書館的差事,那丫頭在家洗洗涮涮做做針線活兒,沒有旁的親人,就父女倆相依為命。」
春雲道:「你可瞧見她了,生的如何?」
那婆子道:「我在她家外頭待了大會子,趕上她出來迎她爹,遠遠的瞄了一眼,倒是生的白凈,若論姿色卻也尋常,莫說跟姑娘比了,便咱們樓下頭那些,都不知比那丫頭強了多少去,也不知怎有造化讓小王爺瞧在眼裡了。」
旁邊兒的小丫頭哼一聲道:「男人家有什麼長性,更何況小王爺那樣的尊貴人兒,不定是圖個新鮮,拿她耍樂罷了,奴婢就不信,她那樣的貧丫頭能進的去王府大門,便小王爺非要她,上頭可還有王爺王妃呢,高門大戶還講個門當戶對,更何況定親王府可是咱們大燕獨一份的鐵帽子王,能由著小王爺胡來不成。」
這話正說到春雲的心裡頭,春雲原先也想著,自己這個出身,如何能進王府,便給小王爺做小都不夠格的,卻總有個想頭,如今這個想頭沒了,葉馳卻瞧上這麼個姿色出身比自己也強不多少的丫頭,這口氣自己如何能咽得下去。
且瞧葉馳這個魔怔的樣兒,心裡越發不自在,若沒這丫頭,小王爺也不至於丟開自己這邊兒,如今甭說旁的想頭,連見一面兒都難,越想越不忿,越想越憋屈。
不忿憋屈了半宿,倒讓她生出了歹毒心來,既小王爺如此稀罕她,索性毀了她的清白身子就不信小王爺還要她,不過這件事需的好好計較,尋常人自是不敢得罪葉馳的,卻忽的想到了一個人。
且不說春雲這邊暗裡算計,回過頭再說咱們葉小爺,回到府這一宿通沒怎樣睡,一合上眼就是時瀟那粉嫩嫩的小臉,一對眼睛睜的圓圓的瞪著他,櫻桃似的小嘴兒微微撅著,那小模樣兒要多可人疼有多可人疼,要是能上手摸一把那小臉蛋,再親一口小嘴,哎呦,不得美天上去啊。
這麼想著,就發現他家那小兄弟精神了,小兄弟一精神葉馳就更睡不著了,心裡頭燥的跟點了一把火似的,灌了半壺涼茶下去都沒壓住,末了,忽的想起那幾塊帕子。
葉小爺忙伸手從枕頭底下拽了出來,就著帳外的燈亮兒,瞧了半天,帕子上繡的是桃花,葉小爺瞧著瞧著,不知怎麼就瞧成了時瀟那張白嫩嫩的小臉兒,嘴唇一抿沖他笑呢,把咱葉小爺稀罕的,湊上嘴去就親了一口。
親一口不過癮,索性把帕子整個蓋在臉上,閉著眼想這是他那小媳婦兒,他家那兄弟就更來神兒了……最後,葉小爺終於挺不住了,自己的手伸進了被子里……
天剛蒙蒙亮就招呼得祿讓備水洗澡,得祿剛睡醒還迷糊著呢,得了這個吩咐,撓了撓頭心,說這一大早的洗什麼啊,昨兒晚上不才洗了嗎,到底沒敢問。
葉馳洗了澡,順便把昨兒弄髒了的帕子也洗了,洗完了,對著窗戶外頭的亮兒照了照,上頭還是桃花,不是他小媳婦兒的臉,也不嫌濕,寶貝似的收了起來,都沒顧上吃早上飯,趕著就出了王府,奔井水衚衕來了。
到井水衚衕外的大槐樹底下一坐,一邊兒吃點心,一邊兒眼巴巴瞧著邊兒緊緊閉著的院門,得祿抬頭瞧了瞧天兒,日頭可才出來,剛來的時候,街上都沒什麼人,可見爺出來的多早,這簡直就跟打了雞血似的。
卻忽聽他家小爺道:「得祿,你說我媳婦兒今兒早上出來不?」
得祿恨不能對天翻個白眼,他們家小爺這臉皮可真夠厚的,哪兒跟哪兒啊,就一口一個媳婦兒的,再說,那丫頭出不出來,他哪兒知道啊,又不是能掐會算的神仙,就算是神仙也有算不準的時候呢,卻不敢掃了小爺的興,含糊道:「估摸得出來吧,成天在家裡頭待著有什麼意思?」
葉馳一拍大腿:「就是說的,成天在家待著有什麼趣兒,趕明兒娶回去,有小爺陪著還另說了。」
得祿聽了眼皮直抽抽兒,他家爺倒是想的真遠,眼面前連見一面都難,還娶回家,得祿想起那丫頭瞧爺的眼神兒,怎麼都覺著這事兒懸。
正想著忽見那院門吱呀一聲開了,接著從裡頭跑出十來個小子,簇擁著昨兒那悍丫頭,得祿心說,這丫頭還真是好大的氣派,成天這麼前呼後擁的,都成孩子王了。
娟子一出來就瞧見大槐樹下坐著的葉馳,心說這位倒真夠執著的,這一大早的就來蹲著了,娟子琢磨自己該怎麼對付他,他可不是那些潑皮無賴,他是京城頂頭的權貴,小霸王,來硬的,自己吃虧不說,時丫頭能落什麼好兒,有道是民不與官斗,再粗的胳膊能擰的過大腿嗎,這個理兒娟子比誰都明白。
那就只剩下來軟的了,至於咋來軟的,一時也想不出招兒,不過讓這小子在這兒蹲著,也不放心,怎麼也得想個招兒把他弄走。
眼珠轉了轉得了個主意,低頭跟邊兒上的寶柱嘀咕了兩句,寶柱掃了葉馳一眼,莫轉頭進去了。
得祿一見回去個小子,心裡頭直犯嘀咕,上回他可挨了一盆髒水,今兒還不定用什麼招呼呢,正想著,就見那小子出來了,手裡提著個竹子編的凈籃兒,籃子上頭蓋著布,也不知裡頭裝的什麼。
得祿瞧得心驚肉跳的,琢磨一會兒自己說什麼也的擋小爺前頭,正想著,那小子已經走到了跟前,笑嘻嘻的道:「我家時姐姐今兒一早撂了雞蛋蔥花餅兒,念著小王爺昨兒收拾了郭大寶那壞蛋,讓我來問問,若是不嫌我家時姐姐的手藝不好,這就算我家時姐姐的心意了。」
葉馳傻了一會兒,立馬回過味來,一伸手把那籃子搶了過來道:「這是你家時姐姐親手做的?」
寶柱目光閃了閃點點頭,沒等他再說什麼,就見這位爺,已經抓起了籃子里的雞蛋餅,一股腦塞進了嘴裡。
寶柱嘴巴張的老大,暗道,自己剛那巴豆霜是不是灑的有點兒多啊,照他這麼吃下去,別出人命吧,還是趕緊走吧,想著小腿兒倒的飛快,追著娟子的身影兒跑了。
就他那撒丫子跑的那樣兒,得祿是怎麼想怎麼不對勁兒,暗道,剛那丫頭可是個油鹽不進的悍貨,今兒怎麼好端端的招呼了爺一頓雞蛋餅,就算是爺收拾了郭大寶,可昨兒她跟時家丫頭瞧爺那眼神兒可不善,別是下毒了吧!
念頭剛起,就聽他家小爺道:「哎呦!我這肚子,怎麼擰著個的疼啊,不成,爺的去茅廁……」
得祿唬了一跳,哪裡還顧得上別的,扶著他家爺奔著街口不遠的回春樓去了,進了大門,直接奔後頭的茅廁,這通拉啊,好懸沒把葉馳的心肝兒肺都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