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作客
何氏被診出來是男胎,闔家歡喜。
何老婆子笑得滿臉都是褶子,
景初忙著說要招呼好酒好菜,雞殺好了,命紫萍姐妹倆給燉上。這裡又拉著何氏道:「過兩天你就不和我一道去賣東西了,好好的在家養著吧。」
何氏說:「不要緊的,走動一下也好。前三個月成日躺在床上,身上也不舒服。」
景初笑嘻嘻的和景天道:「你嫂子初孕時反應可真大,吃什麼吐什麼,整個人都瘦了。和懷那兩個丫頭時大不相同,我就猜著這一胎准成。」
景天便說:「恭喜哥哥嫂子心想事成。」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景初剛開始嫌棄景天的幾分如今也都煙消雲散了。
這裡何氏怕紫萍姐妹忙不開,又趕著去灶下忙碌了一回,收拾了幾個乾淨的菜肴。紫葳見母親高興,便拉著何氏問道:「娘這麼喜歡,是不是我要有弟弟呢?」
何氏笑道:「你倒是伶俐,一猜便中。」
紫萍聽說要有弟弟了,也忙道:「這下爹娘可如願了。以後有的是紫葳忙。」
「是呢,你可要好好的照顧弟弟,知道嗎?」
紫葳想,姐姐過不了多久就要出嫁,那麼真的只剩下她了。她也不喜歡弟弟,只想姐姐永遠陪在跟前,她也有地兒撒嬌。只是不成。
收拾好飯菜,景初自然要喝酒,也給景天斟上了。何氏帶著老母親、一雙女兒並茵陳只在這邊的小耳房裡吃。任由那兩兄弟談天說地去。
出門在外,茵陳還是很講究。雖然飯菜都很可口,不過她吃得卻不多。
何氏見她如此客氣,忙笑道:「夜裡長著呢,可沒加餐一說。你不多吃點怎麼行,又給她碗里夾了些雞肉。」
茵陳恭順的答道:「多謝伯娘,我已經吃好了。」
何氏便要安排夜裡住宿:紫萍、紫葳,今天就讓小客人和你們一道睡吧。」
紫萍倒沒別的話,紫葳首先不願意:「我不嘛,為何要和那個外姓人一處睡。我跟姥姥去。」
「姥姥和我睡呢。」
「不管,要不我和你們擠一床。」
何氏覺得頭疼:「你這妮子怎麼不聽話。什麼外姓人,你叫一句妹妹難道不行嗎?」
「她又不姓徐,又不是小叔叔家的女兒,為何要叫她妹妹,我可不幹。」
茵陳坐在一旁尷尬極了,最後還是紫萍制止了紫葳再鬧下去。
這裡吵吵鬧鬧的,堂屋裡卻顯得很安靜。
景初喝著小酒,景天在一旁作陪。景初不免想起爹娘還在的時候,大家一處住著,可是爹娘眼裡只有他弟弟,不大拿他當回事,一想起這些,景初便有些吃味:「我們家你最小,還真是享福。以前在家的時候,什麼重活爹娘都不讓你做,全部都扔給了我。」
景天道:「以前是享福,現在可不能了。自己不勞動就沒吃的。」
景初道:「是呀,你學了那麼多的書,最後還不是回鄉來種地,熬得和我這個從未上過一天學的人一樣。可見老天爺還是公平的。」
「哥哥,我知道小的時候讓你受盡了委屈,在這裡,我當弟弟的給你賠個不是吧。」景天說著便舉起了酒杯。
景初一笑:「說得我小肚雞腸似的。」他也舉起杯子來和景天碰過。
「好了,小時候的事就不提了。以前我也打罵過你不少,你應該不記恨吧。」
景天莞爾:「當哥哥的教訓弟弟,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景初因為心裡高興,這幾杯酒下肚話也多起來,後來拿著筷子敲著景天的腦袋一個勁的念叨著:「你這個臭小子,當初偏偏要往京城去,叫你別去,你還不高興。京城有什麼好的,既然去了,為何不好好的呆在那裡,什麼都沒混成又回來了。我當哥哥的還希望你發達了能拉我一把,哪知你這個臭小子……」
景天被他哥哥拿著筷子敲打了好幾下,一刻也沒躲過。看樣子他哥哥是喝多了,自己要說什麼,只怕到明天他就不記得了。景天索性什麼都沒講,就這樣陪著他哥吃了大半晚的酒飯。
這邊紫葳死活鬧著不肯和茵陳睡一床,後來便去擠她姥姥那裡。
紫萍忙和茵陳道歉來著:「我這個妹妹平時嬌養慣了,說話也不經過大腦。有什麼得罪你的地方,還請見諒。」
茵陳也不敢真往心裡去,笑笑:「沒事的。」
紫萍鋪好了被褥,先請茵陳上了床,這裡又移了燈盞。
茵陳睡在不熟悉的床上,多少有些不習慣,連翻身也小心翼翼的。偶爾聽見幾句紫葳撒嬌的聲音,別的都很安靜。
這裡紫萍也睡不著,便和茵陳閑話起來:「你不記得自己家了么?」
茵陳不知道紫萍會突然問她家裡的事,一時錯愕,半刻才反應過來答道:「記得,怎麼不記得。不過我是沒家了,是大爺收留了我,所以大爺家就算我的家。」
紫萍覺得好笑,心想怪不得紫葳要一口一個『外姓人』的喊她;「說來叔叔還真是心好。為了撫養你,連親也沒成。要是沒你,說不定早就有兒有女了。」
「我知道是我的緣故耽擱了大爺。不過姐姐,大爺馬上就要成親了。」
「當真?」紫萍以為自己聽錯了,忙探起了身子。
「當然是真的,這次和大爺來就是為了說此事的,婚期定在了二月十二。也不遠了。」
紫萍笑道:「還真是半點都瞧不出來。」
剛開始兩個女孩還能聊上好些,不過沒幾句,因為彼此都不了解,也漸漸的沒什麼話可說。茵陳睡不著,眼睛瞪得圓圓的看著黑越越的帳頂。床上不冷,不過她卻難以入夢。
不多時,就聽見紫萍傳來了一陣陣的鼾聲,又帶著幾聲磨牙。更加驚擾著茵陳的美夢。她輾轉難安,不免暗想,要是沒有自己,或許大爺他真的早就成婚了。說來到底是她累贅了他。
朦朧中,茵陳只覺得自己剛剛入眠,又聽說天亮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帳子里有一絲淡淡的青光。紫萍早就起來了。她忙找到了衣裳披好,攏了攏頭髮,開了門。那冷風就迎面吹了來,不禁哆嗦了一下。眼睛很是乾澀,加上呵欠連天,肚子也有些餓了。
等到早飯時,景天當著大家的面,終於說出了口:「哥,原本昨晚我要說的。可昨晚你喝了不少的酒,怕到今天就忘了。這次來我是想告訴你們一句,我和花水灣的虞家定親了,這裡二月十二就是正日子。到時候還請哥哥嫂子光臨。」
景初突然聽見他兄弟說成親的事,猶有些不信。後來還是何氏說:「那真是件大喜事。小叔叔放心,我和你哥哥一定去。」
景初茫然的點點頭,心想這次要出的禮可小不了,想到這裡便覺得肉疼。
茵陳看看景天,心想他怎麼不順著說借錢的事呢,大爺不開口,她自然也不好在旁邊幫腔。那筆彩禮的口子還是沒有補上。
景天至始至終都沒提過關於錢的一個字,這邊的情況他是親眼看見的。哥哥又要添孩子了,就多一個人的嚼頭。再有紫萍還未出嫁呢,也是筆花銷。哥哥雖然現在做起了貨郎,但也沒多少的收入,供著幾口人倒也勉強。
飯後,景天便說要回高躍。景初也沒多留。何氏想著他們來買吃的又買布,便在景初的擔子里翻尋了一回,找了一把小桃木梳,兩根扎頭髮的紅繩子,一匣子香粉,這三樣拿紙包了塞給了茵陳。
茵陳原本不肯接的,景天在旁邊道:「嫂子的一片好意,你就拿著吧。」
茵陳這才連忙道謝。
「哥哥今年打算哪天回去祭祀呀,我也好趁早準備。」
景初卻道:「今年就不回去了,你替我在爹娘跟前道個不是吧。等到二月里再回去補上。你嫂子又懷著胎,多少不大方便。」
景天點頭答應著。
這裡領著茵陳又和何老婆子道了別,向何氏告了擾,就要回高躍。
景初也沒怎麼相送。
後來茵陳和景天聊了起來:「大爺怎麼提也不提?姑姑知道了只怕不依。」
景天苦笑道:「他是我親哥哥,我自然了解他。算了吧,我自己會想辦法,也開不了這個口。」
茵陳道:「其實我倒覺得大爺開口也沒什麼,都是自家兄弟,相互幫襯著也應該。就說借,以後還上就行。何必再去別處欠人情?」
景天搖頭道:「打小我這個哥哥就愛財。把錢看得重。以前過年時爹娘給我們壓歲錢,他從來都是攢起來不捨得用。後來就想著法子從我這裡拿,自己的根本不想動一文。要想從我哥哥手裡拿到錢,幾乎是不的可能的事。如今又沒住在一處,多有不便,還是算了吧。」
茵陳卻替景天犯愁,十來兩銀子何處湊去:「大爺,要是眼下能有一筆發大財的事就好了。」
「發大財,你這是白日做夢,哪裡有那麼容易的。不過就是銀子嘛,難不倒我的。你就不用操心了。」要說借錢,景天倒想到了幾處,只要他能拉下臉,應該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