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嬌痴
轉眼年關將至,今年家裡沒有購買什麼年貨,打算簡簡單單的就過了。只給虞家那邊送了一隻雞,一條魚。別處的年禮也大都省了。
到了年底幾處零活也相繼完工,不過還有幾位照顧的病患卻時常需要景天跑上跑下。
小年這天,倒有景天曾經醫治好的病患送來了禮,雖然都是些土物,不值什麼錢,但畢竟是片心意。景天也不客氣,悉數都收下了。
關於籌措錢的事,也大致有了門路。只是等到成親后就得還債,還不知幾時能攢下一筆夠開鋪面。
結完各處的賬目,景天和茵陳一合算,七七八八的加起來,今年一年倒有六七兩銀子進賬。也算是不錯了,只是除卻相應的開銷,剩下的也不多。
景天將錢一一的數過,稱量過,又看過茵陳總結出來的賬目,才又道:「也不能太委屈了,這些錢你拿去置身新衣裳。」說著便給了茵陳幾錢銀子。
茵陳卻不肯要,笑道:「衣服我夠穿。倒是大爺要有一身簇新的好衣裳成親時穿。料子至少也得是軟緞起花的才好看,衣服鞋帽,一身下來開銷可不少。」
景天道:「什麼軟緞起花,你懂的名堂倒比我還多。差不多像樣就行了,最好是平時也能穿出來的,總不能穿過這一次就閑置起來了吧。等過了燈節,再去買衣料,隨便找個裁縫給做一套就是,倒用不著那麼講究。都是普通鄉下人,也沒那麼多的閑錢。」遇上將桌上的四錢銀子堅持讓茵陳收了。
茵陳聽說景天要找專門的裁縫做,方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她現在的手藝做點普通的還行,這成親的衣裳卻不敢做。
平平淡淡的過了個年,正月里是相互拜年的日子。正月初一這一日,茵陳和蓮心照例去了崇閣寺燒香,只為求得來年平安如意。
正月里是親朋相互走動拜年賀喜的日子,徐家來往親友不多,所以也沒特意備什麼年酒。不過虞家訂下了正月初五待客,又來特意通知了景天,說是要他去一併商議相關婚事上的東西。
景天不敢有半句推辭,早早的準備了,請了徐氏帶上了茵陳一道往虞家而去。
虞家這邊倒也非常的熱鬧,來了好幾家本家親戚,景天皆不認得。還是計氏讓夢仙給景天引薦,其中包括虞家嫁到外地的二姑娘虞芹仙也回來了。
那些大人們的交談茵陳是半句嘴也插不上,不過才到不久,就被水仙叫去幫忙。茵陳本能的有些懼怕她,不敢不聽她的吩咐,讓做什麼就做什麼,更不敢有什麼差錯。
「這一堆的柴禾得劈出來,還怕不夠燒。做完這些,還有二十斤米,也得趕著舂出來。忙完了這些再來我房裡。」水仙板著一張臉,指指點點,不容一絲偷懶。
吩咐完茵陳的事,便大搖大擺的走了。這邊堂屋裡坐滿了不少的客人,水仙一眼就看見了景天,面露羞澀。很想和他搭幾句話來著,只是人前有些不便。
苦於搭不上話,水仙只好訕訕的回了自己的屋,坐下來剝著栗子吃。還沒吃幾個,夢仙、芹仙進來了。
水仙坐著也不動,笑呵呵道:「兩位姐姐請坐吧。」
芹仙還沒坐下便問:「后檐下劈柴的那個小姑娘是誰?」
水仙一面吃板栗一面笑道:「二姐不認得她,她是徐家的丫鬟。我給分派了些事給她做。省得她淘氣。」
芹仙忙道:「想不到這徐家還是有錢人家,連丫鬟也用得上。也不知你幾世修來的福氣,找到這麼好的一戶人家。」
夢仙在旁邊聽見稱讚水仙福氣好,頗有幾分不忿,掩嘴笑道:「二妹妹不知道,他們徐家沒什麼人口,家裡也沒什麼產業,好人家倒說不上。不過門當戶對而已。」
夢仙的話水仙聽著覺得刺耳,臉上當時就有些掛不住。
這裡夢仙又問水仙:「你這麼使喚人家的丫頭,倒心安?」
水仙撅著嘴說:「有什麼不能心安的?以後我便是她主母,讓她做點事難道不應當?她就是一個卑賤的丫鬟,也該有丫鬟的本分。難道還要讓我和她認親,平起平坐不成?我讓她做點事情,即使徐大夫也不能說什麼。」
聽見水仙這樣說,夢仙微微搖頭,心想她的話雖然帶了幾分譏諷,到底也羨慕水仙的運氣好。沒想到熬成老姑娘了,以後還有這等的福運。想想自己的上門女婿除了喝酒吃肉,一無是處。
別說是夢仙羨慕,就是和婆家關係向來不好的芹仙也滿是欽羨之情。
水仙是個明白人,聽見大姐奚落她,心裡便有氣。便低頭只顧著剝栗子吃,哪知一用力,竟然傷到了指甲,刺目的鮮血便跟著滲了出來。水仙吃痛的叫了一聲。
芹仙忙問:「怎麼呢?」
水仙便將手指伸進嘴裡去要將血吸出來。
「看樣子是手指傷了,這裡不是現擺著一個大夫么,不讓他來給你看看,你這麼吸只怕也沒什麼用處。」
夢仙的話倒點醒了水仙,拿了張手帕將受傷的指頭一裹,便對兩個姐姐說:「好姐姐們,麻煩你們幫我將徐大夫請來給我瞧瞧,看要不要緊。」
「得了,現在連我們也使喚起來了。他就在隔壁屋裡,你倒害臊起來了。」夢仙拉了芹仙就要走,她還真有些看不慣小妹的這份作。
「二姐,一定幫我帶上這句話。」水仙言語間,臉上微微的染了紅雲。
芹仙笑道:「好的,我幫你說去。」她心裡明鏡似的,知道是想兩人獨處。
等到這邊堂屋時,夢仙才不願意理會水仙的這等小兒女嬌態,正好谷兒哭鬧便去顧兒子了。芹仙笑嘻嘻的在景天耳邊低語了幾句,又暗暗的指了指水仙的屋子。
景天忙道:「那我去看看。」
女子的閨房,景天原是不敢進的。後來聽得芹仙說水仙手指出血,讓他去瞧瞧。景天這才起身向屋裡人道了個失陪。出了堂屋,來到水仙的屋前,卻遲疑了。
卻聽得水仙在屋裡嬌嗔道:「是徐大夫么,請進來吧。」
景天這才掀了那掛灰布帘子,跨了進去。只見水仙端端正正的坐在小桌前,見他來了忙站了起來。
景天忙問:「我聽二姐說你手不好,到底怎麼呢?」
水仙便將滲血的手指遞給景天一瞧:「喏,你瞧,出了這麼多血,要緊不?」
景天細看了,原來是指甲邊緣破了一塊,流了點血而已,倒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只問道:「疼吧?」
「流這麼多的血能不疼嗎。」說著又將手帕給景天看,當真上面有幾點血跡。
景天溫和的笑笑:「倒不要緊,只是別再弄傷它就好了。」
「有什麼葯可以傷嗎?」
景天想了想:「也不用上藥。找了布,擦點油什麼的,包一下就好。」
「哦,當真不要緊吧?」水仙反覆問著。
景天心裡有些納悶,她也是個普通的農家女子,怎麼受這麼一點子的小傷竟這般害怕。不過轉念又一想,是呢,人家是個嬌滴滴的女孩兒,自然是嬌養慣了的,哪裡比得上他這麼粗狂的漢子,又含笑道:「不要緊的。」見沒什麼大的情況,便準備出去了。
水仙卻叫住了他:「徐大夫請等等。」說著便去翻自己的針線笸籮,找了一圈棉線,一截碎布頭,又去灶房找了些麻油。幾樣東西往桌上一放,看樣子是想讓景天親自給她包手指。
景天這些年雖然撫養小茵陳,但到底對別的女性還是有些靦腆。又見水仙這般的嬌態,他依舊有些放不開,可說要拒絕好像說不出口,再則怕水仙惱。只好低眉道:「那我替你包吧。」
水仙滿臉都是得意的笑容,心裡更是美滋滋的。這樣近的距離相處,使得她不住的打量起景天來。濃眉闊目,鼻樑又挺又直,面容是生得好的。再加上他性子溫和,又體貼,與這樣的人過一輩子,水仙實在沒有什麼怨言。想到這裡便笑出聲來。
這一笑景天一慌,布條還沒綁好,又鬆散了,忙抬眼睃了水仙一眼,含笑問道:「三姑娘笑什麼?」
水仙滿臉的紅暈,嬌滴滴的說道:「想到好笑的事了。心想怎麼會和徐大夫定下了婚約呢。」
「是么,徐某倒是高攀了三姑娘。」
「唔,我不是嫌棄你。倒覺得是三生有幸呢!」
景天聽見此話忙抬頭一瞧,兩人四目相對,但見水仙此刻姣美無比,就如一朵盛開的海棠花,心裡猛然一動,又不敢看久了,忙別過了目光:「承蒙三姑娘看得起我,以後還請三姑娘多多包涵。」
「徐大夫說的這是哪裡話呢。成了一家子,自然是廝敬廝抬。徐大夫敬重我,我自然也會敬重徐大夫,真心誠意的待你。」說著便往景天身上一靠。
景天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有些手足無措,也不知是不是該趁勢攬住她的身子,後來手伸到一半又收回去了。
到了用飯時,景天才看見了茵陳,只見她站在棗樹下,一臉疲憊的樣子,不免關切了幾句:「上午去哪玩呢?」
茵陳想,她哪裡有功夫玩,好不容易才將柴劈了一半,見景天問她,她又怕景天擔心,只搖頭說:「在後面玩呢。」
景天也沒多想,便笑道:「可別累著了。」
茵陳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