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弒父內幕
并州大營,將士都已入睡。中軍帳內,明燈閃曳,光暗不定,丁原與岳虎臣、呂布三人相對而坐。
丁原沉思許久,道:「不知虎臣可還記得昨日所說的話?」岳虎臣道:「大人是想問如何才能夠打敗董卓?」丁原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岳虎臣繼續道:「董卓已佔天時、地利,難以連根拔除,現今大軍舟車勞頓,董卓只要憑藉城池堅守不出,我們又能堅持幾天?到時董卓不廢吹灰之力就能滅了我們!」丁原道:「虎臣所言及是,不知虎臣可有良策?」岳虎臣低吟不語:說,還是不說?難不成丁原生死系在我身上?「大人可是無論如何也要為國除奸?」丁原雙手抱拳,舉過右肩,道:「丁原身受皇恩,若能除賊,雖死不惜!」岳虎臣點頭道:「虎臣知道該如何了!欲除董賊,皆賴呂將軍耳!」說著,把目光送向呂布。丁原也看向呂布,惑然道:「布兒?」呂布不知何意,茫然道:「系在我身上?」岳虎臣再次點頭,肯定了兩人的想法。
註定了,誰也無法挽回。
岳虎臣附耳授計,沒有人知道他所出何計,只是丁原思慮之下便答應了。
不知為何,丁原老淚縱橫,不顧一切的跪倒岳虎臣跟前,岳虎臣慌忙攙扶。一旁,呂布不知所措的也隨義父跪下。
岳虎臣大急,道:「大人、將軍,快請起身,虎臣擔不得此禮!」丁原泣道:「丁原雖與先生相識無多時,但知先生必非常之人,望先生念丁原一片誠心,好生待我丁曦孩兒!」這一聲「先生」叫得好重,岳虎臣恍然,丁原是在託孤啊!他把兩人一一攙起,重聲道:「大人、將軍快請起,岳虎臣非是無義之人,小姐於虎臣有救命之恩,旦有所命,虎臣決無辭言!」丁原連道兩個「好」字,老淚滾落,「我丁原果然沒有看錯。」岳虎臣心有不忍,道:「如此,虎臣去了!」
人世間最痛的,莫過於一個別字!死有何畏,只恨遺憾於世!
帳外,岳虎臣漸行漸遠,吞噬在夜色中。
帳外,呂布不解的望著義父,他不知道岳虎臣對義父說了什麼,也不明義父為什麼像託孤一樣說了那番話。
「義父,岳兄弟要走了嗎?」
「布兒,」丁原喊道,「假如有一天,有一個人要你弒殺義父另投他人,你會怎麼做?」
呂布「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義父,布兒今生只追隨義父,別無他念!」丁原「哈哈」一笑,笑的有點凄楚。他扶起呂佈道:「布兒,若來人給你名利高位呢?」呂布臉一肅,道:「殺!」丁原又道:「若那個人是義父哪?」「啊?」呂布驚得口眼大張,「怎麼會呢,義父是在說笑呢!」
是啊,一個人讓自己的義子殺了自已另投他人?開玩笑!若非如此,那人的腦子定是不正常。可顯然丁原不屬這類人,一切讓人目瞪口呆!
可是,接下來丁原的一句話徹底把呂布砸懵了。
「布兒,義父沒有說笑,義父是認真的!」丁原很平靜。他的確是認真的,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來。
「不,義父,您告訴布兒岳兄弟倒底說了什麼?」
「布兒,」丁原長聲道,「虎臣說的很對,憑實力我們根本不足以同董卓對抗,只智取。要智取,就必須有代價。今日一戰,布兒勢壓西涼軍,董賊必是看重布兒將才,虎臣算定今天定有說客。義父要你卧薪嘗膽,以待功成之日,你可願意?」
呂佈道:「孩兒願意!」
「好,既然如此,你便提了義父人頭去降董卓吧!」
呂布連連後退,道:「不,義父,孩兒做不到,做不到!」
丁原大怒,「混賬!義父的命令你也要抗逆不成?」
「孩兒不敢!」
「報!……」帳外,士兵道。
丁原道:「何事?」
「稟大人,適才暗哨伏獲一自城內而來的姦細,口稱呂將軍鄉人要面見將軍!」
「退下吧!」
「是!」
「義父!……」
丁原思忖了片刻,道:「虎臣果真沒有說錯,說客已至,成敗與否,皆在此人身上!布兒,你去會會此人,不管怎麼樣,先穩住他,再議對策!」
「是,義父,孩兒去了!」
呂布走了。大帳內,丁原泰然無事的坐了下來,回想著自己的一生。
當年,他以束髮之齡追從并州牧在邊庭戍邊,憑著自己一身的武藝數戰藩夷,立有大功,博得朝廷賜封。後來,老州牧乞老還鄉,年少知兵的丁原就接了這缺,做了一州之牧。這些年來,丁原一直克盡職守,思存著報效朝廷。現在老天給了他一個機會,可他猶豫了。老天的這機會要付出的代價太大,包括他的命,他不能不慎重。
捨得身前利,酬死為國殤。為國死,死得其所,一命何所惜!
慎而重之後,丁原決定了下來,男兒當以國家興亡為重,生死的事,讓老天去受累吧!
腰間,青鋒劍還在。丁原輕拔青鋒,橫劍自刎。
青鋒動,一腔熱血全流盡,辰光暗,天地悲,山河慟容,春秋一曲忠義魂。
劍失落在地上,丁原死了。
這一切,呂布不知道,丁曦也不知道。呂布出了中軍帳,對巡營的哨兵交待了幾句便回帳內等候了。
不稍會兒,姦細就被帶到。
呂布尚未看到來人,便聽來人「哈哈」笑道:「奉先兄,別來無恙,還識得故人乎?」等他看清來人,額頭頓起黑線。原來是兒時無賴痞子,那個整天在鄉里遊手好閒,偷雞摸狗的李肅。呂布頭都懶得抬,慢聲道:「原來是你啊,不知李兄從何而來,來此所為何事?」李肅詭秘一笑,道:「特來為呂兄送一樁富貴來!」「哦,有此等好事?」呂布『大喜』,「不知道李兄所說的富貴是什麼?」李肅上前牽著呂布的手,道:「呂兄且隨我來!」
李肅拉著呂布,兩人出大帳,往馬廄走去。呂布不知道李肅懷裡揣的是何心思,問道:「李兄拉我來這馬廄做什麼?」這時,李肅止了步,伸手對呂布指道:「呂兄請看!」呂布順眼看去,一匹火炭赤馬嘶喊咆哮立於眼前,馬身長有一丈,高有八尺,龍駒啊!
呂布心中大喜,這番喜悅非是作做,而是出乎於心的。他走到馬前,看到馬背上有兩箱東西,他自然知道是什麼。
「什麼廢物,敢勞馬兄受累!」他順手把箱子拋進了馬廄里,轉身對李肅道:「李兄這般厚待,兄弟愧受!」
李肅皮笑連連,心裡暗道:早就知道你呂布為人,見利忘義,呸,小人!他道:「非也,非也!此乃董將軍敬呂兄大才,命愚弟送赤兔馬並珠玉黃金與呂兄,愚弟可是不敢居絲毫之功。可惜珠玉黃金讓呂兄給扔到馬廄里了!」呂布那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對李肅糊弄道:「啊,不會吧?不過李兄不用可惜,等下再去找就是了。對了,不知李兄所說的董將軍是……?」李肅拍著呂布肩膀道:「當然是西京董卓董將軍。」「董卓?」呂布『驚奇』,「不想董將軍此等胸懷,不以我今日所為記仇,反而遣李兄送來良駒,令我倍感汗顏啊!」李肅心裡一嘔:汗顏?你也配?他繼供陪笑道:「呂兄此言過了,董公久慕兄長擎天地之才,日日盼望能得將軍這樣的賢才啊!」說完這些話,李肅都覺著自己噁心。他不知道呂布比他還噁心,兩人是心明若鏡,互相媚諂。不過呂布心裡還是狠狠的鄙視了李肅一番:沒什麼真本事,就懂得投機鑽營,噁心!無奈,還得繼續裝,繼續噁心!
呂布一臉『無奈』道:「我亦有此心久矣,奈何無名啊!」李肅再次噁心了一番,道:「怎麼會無名,將軍只要斬下丁原人頭隨我入城誠降董公,便是首功一件!」
呂布『犯難』道:「非是呂布不肯,奈何父子關係令人難為啊!」李肅見魚已上鉤,笑道:「大丈夫立於世,當成大事,怎能拘泥陳禮,更何況呂兄與他丁原並無血緣關係,何懼天下悠悠之口!」呂布聞言,『如獲至寶』一般,「呂布在此謝過李兄提點,他日富貴定不忘李兄今日大恩!李兄稍坐,呂布這就去取丁原首級。」李肅道:「呂兄自去便是。」
這個李肅,自以為有三寸不爛、高陽酒徒之舌,孰不知早被人設了套,還一個勁的沾沾自喜,真是可憐!
呂布辭了李肅出帳,暗中遣人監視李肅一舉一動,自己前去見義父去了。
中軍帳內,出了奇的安靜,越是靠近,呂布越覺心中不安,似是發生了什麼。待他趕至帳前,連呼三聲不得允,他輕挑帳簾,帳內的一幕把他驚住了:義父倒身在地,血染衣襟,青鋒早被拋在一旁。他快速沖至丁原身邊,跪倒在跟前,「義父啊!」這一聲,呂布淚眼痛落,「義父啊,您好生糊塗,罷了,罷了!義父死都不避,布兒何懼一罵名!布兒遵義父遺命,他日功成之時,便是布兒謝罪之日!」呂布抽出隨身腰刀,忍痛取下丁原頭顱,時夜,與李肅跨了馬望城而去。
拂曉,并州軍發現主帥身死,將軍失蹤,小姐與那個神秘的怪人也不見了。樹倒猢猻散,沒有了主心骨,眾人便各自離散,一哄而走。
這一戰,終於塵埃落定。貌似丁原不敗而敗,董卓敗而不敗,這都是表象。沒到最後一刻,蓋棺定論還太早了,鹿死誰手猶未知!
這世間什麼最強,是謀略!這世間什麼最毒,是人心!在這二者面前,不管你是萬人敵還是億人敵,無論銅牆鐵壁還是固若金湯,一切都將灰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