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原是一夢
洛陽城外,并州大軍營地。若大的營帳內,岳虎臣醒了過來。人是醒了,可心卻在沉睡著。
哀默大於心死啊!
就人們衣著來看,薄衣輕衫,應該是夏季吧。畢竟不會有人寒冬臘月穿汗褟,兩暑三伏衣貂裘,除非是神經病。
渾渾噩噩中醒來的岳虎臣,一臉的死寂,懵昧。
「為什麼我連死都不行?我記得是看到清婷了,人呢?是了,她怎麼在這裡哪?一定是看花眼了!刀哪,我的刀哪去了?」
懵亂中,雁翎刀不翼而飛。他最後的一點精神支柱啊,不見了!「轟!……」岳虎臣凄然一笑,道:「丟了好,丟了好!本是身外之物,丟了省心!」四下靜寂,沒有一個人。
這時,帳簾捲動,一個紫衣女子腳步輕盈地走了進來,她手中拿著的像是包紮換藥之類的東西。
岳虎臣想起自己昏迷時,有一個叫紫月的紫衣女子,想來應該就是她了。
這個紫月,一襲紫裙包裹著她曼妙的嬌軀,長發飄逸,襯著清雋秀麗臉龐,倒也當得一個美字。
看到他醒來,紫月大吐一口氣像是卸下了千斤重的包袱一樣,道:「你總算沒死掉!」
等等,這話怎麼聽不明白?什麼『你總算沒有死掉』,是希望死掉哪,還是不希望死掉哪?
岳虎臣費勁的扭了下身子想坐起來卻怎麼也沒有力氣,他只好作罷了。
唉,在一個女人面前,尤其是一陌生女人,一幅窩囊樣真的很沒面子啊!
紫月素眉輕蹙,似乎看透他的心思,道:「哎!你躺著別動,動裂了瘡疤,小姐又該怪我了!呢,這些是給你的,你換上吧!」說著,她把手中的東西丟在岳虎臣身邊。
岳虎臣艱難的抬了抬手臂,夠不著啊!
看他的樣子頗子滑稽,紫月掩口失笑,「算了算了,看你這樣子怕是夠著了自己也換不了!你躺著別動,我去找個人幫你換。」
人家自然是不會幫他換藥了,女孩子嘛,給一個大男子換藥,成了什麼事!
岳虎臣無奈,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對紫月道:「紫月姑娘,我的刀哪去了?」雁翎,在旁人眼裡許是一把刀,在他眼裡卻不僅僅是一把刀,更是兄弟,性命相交的兄弟……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算了,懶得知道!你這個人還真怪,命都丟大半了還惦記著那把破刀!刀讓小姐拿走了。」紫月撇了撇嘴,轉身出了大帳。
不大會兒,一個小兵進來麻利的為岳虎臣換了葯。
當然,那個紫月沒有來,男女有別嘛!
岳虎臣很是謝道:「這位小哥,謝謝你了!」
「沒什麼!大哥叫我岳揚就成。」小兵不好意道。
「岳揚!?」岳虎臣一驚,沒想竟能遇上岳家人,不知道這個人跟祖上有沒有關係,他侃侃笑道:「沒想到我們竟然是本家?」
岳揚一怔,道:「怎麼,大哥也姓岳?」
「是啊,在下叫岳虎臣。不知……這個……你是哪裡人?」唉,岳虎臣都不知該如何稱呼這位漢代的岳家祖宗,就算與他沒有直系關係,至少也是有旁系關係的。
「小弟吳越人氏。」岳揚見岳虎臣像是長他幾年,便大哥小弟的自稱起來。
岳虎臣沒辦法,愛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吧。難不成告訴人家你是我祖宗,輩份亂不得的,估模著人家也不信啊。亂就亂吧,反正自己一夢千年跑到漢朝已經夠亂了,也不在乎再亂點。
帳外,紫月走了進來,略有不同的是她與一個白衣女子一起來的。紫月算得上美人,但與白衣女子相比,可謂是立竿見影,登時遜色三分。
這白色裙衫雖好,卻非人人都能穿得。若是一般女子穿上這白色裙衣,只怕會是東施效顰,相形見絀。但眼下卻不盡然,眼前這位女子清靈水眸,俏顏絕世,白衣款款,素帶相隨,盡顯曲美,嬌楚,動人。
疑是,廣寒仙子出月宮,空靈飄下九重天。
岳揚見白衣女子來了,行禮道:「小姐好!」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沒有說話。紫月揮了揮手,道:「你先退下吧!」
「是!」說著,岳揚特意朝岳虎臣瞥了一眼,退下了。
「小姐?她是小姐!」岳虎臣掙紮起來,痴痴的望著白衣女子一陣失神,自語道:「清婷?好像,真的好像,只是再像也終究不是她,不是她!……」他搖頭苦笑,心再度沉落。
白衣女子見他又是搖頭,又是苦笑,她心下犯疑,娥眉微蹙,問道:「公子,你怎麼了?」
岳虎臣依舊搖頭。憑誰問,心若死,會怎樣?心若死,生有何歡!可是偏偏上天又不讓他死,人海茫茫,何人與相知。天地雖大,何處是歸宿!
白衣女子見他不語且面色陰沉,想是有苦難言,說道:「公子身子虛弱,不便打擾,還是好好休息!」她轉身對紫衣女子道:「紫月,我們走吧!」
說罷,兩人出了大帳。只留下帳內岳虎臣一人獨自仰天長嘆。浮生若夢,嘆此生無人知我。
問世人誰人無夢,夢醒來時誰又是誰?人生是夢嗎,夢是虛幻無跡的,人生卻是真實存有的。若不是夢,為什麼又多此變幻,讓人莫測!
夢是空,人生是空,塵歸塵,土歸土,最後一切都是空。來自哪裡,歸自哪裡,來無跡,歸無痕。
大帳內,兩個女子正談論他。
「小姐,那個怪人真沒禮貌,我們救了他連個謝字都沒有,真氣人,早知讓他死了算了!」紫月埋怨著。若是岳虎臣聽了,心不知又該低落多深。
白衣女子思慮了許久,道:「紫月,你覺得這個人怎麼樣?」
紫月眼珠一轉,詭笑道:「小姐,你不會是看上他了吧?我這個人笨,不太會擇婿哎!」
白衣女子雙臉菲紅,道:「鬼丫頭,整天歪想,當心我告訴父親罰你。我是問,你是不是感覺這個人心事很重,看人很冷嗎?」
「對對對,小姐說的太對了。現在想想那的眼神,都起雞皮疙瘩!」紫月一邊說著,一邊還誇張的打了個冷顫,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白衣女子從旁拿來岳虎臣的刀,手撫刀鋒,看著刀柄上的「岳虎臣」三個字,思忖道:「怪人,怪刀,還真是絕配!」
紫月湊了上來,在耳邊小聲道:「絕配,絕配,當然絕配。不過呀,與小姐更是絕配!」
「討打!」白衣女子放下刀伸手來打,紫月早料此招笑著跑開去了,「鬼丫頭,又拿我說笑,哪天非給你找個人家。」
紫月道:「不哪,我才不嫁,小姐在哪兒,紫月就在哪兒。這輩子小姐休想甩掉我!」
白衣女子搖了搖頭,道:「鬼丫頭,真是拿你沒辦法!咦,有人來了?」
「噠、噠、噠!……」
帳外,一個士兵恭聲道:「小姐,大人叫你過去!」
「父親?」白衣女子頓了一下,對帳外道,「你去回話說『我馬上就來』。」
「是,小姐!」
……
中軍帳內,丁原與義子呂布商談著後天的戰事。
「父親!」
「老爺!」
白衣女子與紫月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丁原抬起頭來,沖著白衣女子招了招手,「呵呵」道:「曦兒,來來來,到為父這裡來!」
曦兒,丁曦,也就是白衣女子了。她聞言后,盈步走上前去。
丁原拉著女兒的手,問道:「曦兒,軍營里還習慣吧?」
丁曦心生「警惕」,道:「父親,您怎麼想起問這個?」
「呵呵,」丁原笑道,「為父也就是問一下,如果你有什麼不適,可以先回并州嘛。」
丁曦一努嘴,靠到父親懷裡,撒嬌道:「父親,好不容易出來一次,您又想趕我回家。我就要待在這裡!」
丁原大笑不語。
呂布站了出來,道:「義父,既然曦妹願意就讓她留下吧!」
「是啊,是啊,老爺就讓小姐留下吧!」紫月也在一旁幫腔道。說心裡話她也想留在這裡,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來洛陽,怎麼也要看個夠。
丁原見這陣勢「眾意難違」,道:「那就依你們吧。對了曦兒,你救回來的那個人哪?」丁曦像是忘記了有這一回事,想了一會兒才說:「父親,您是說那個怪人啊?他還躺在大帳內呢!」
丁原不明白女兒怎麼稱那個人為怪人,問:「怪人,他怎麼個怪法?」
丁曦道:「那人不僅服飾怪,髮飾怪,人也冷冰冰的,連用的刀都怪怪的。」
丁原來了興趣,又問:「刀怎麼怪?」
一旁,紫月道:「老爺,那把刀真的很怪,長有三尺(這裡的尺是按古尺而言,後文皆同。),刀身紋有雁翎,怪得很耶!」
丁原道:「哦,這麼怪!」
「義父,」呂佈道,「凡怪者,皆有常人所不能之能。義父何不在晚上設宴,請他一敘,見識一下如何個怪法?」
丁原手捻長須,道:「嗯,還是布兒想的周全,就這麼辦。布兒,你去準備一下!」
呂布雙拳一抱,道:「是,義父,孩兒告退!」
「父親,女兒也告退了!」
「紫月告退!」
丁原點頭示意,兩女告退。內心深處,丁原久久不能平靜。他妻子早逝,只留下這麼一個女兒,為了女兒童年快樂他沒有再續弦,把所有的愛都傾注在女心身上,從未讓女兒受過半點委屈,請最好的先生教授六藝經傳,琴棋書畫,才藝雙絕。長大了,更是出落的亭亭玉立,貌美如仙,嬌妍可人,惹得并州豪門權貴爭著上門提親,差點沒踏破丁府的門檻。可惜,女兒擇夫要求太高,竟沒一人能相中。人終歸要死的,他不能照顧女兒一生。如今將與董卓開戰,本想讓女兒回并州暫避一時,不意女兒堅持要留下來。
「唉,罷了,罷了,」丁原搖頭苦嘆,「一切聽天由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