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客上門,李梨芳只得把范安人的事扔到一邊,心裡嘀咕著下了車,只見周灈正垂手立在廊下,一副男主人迎候妻子的模樣。李梨芳一囧,乾笑著見禮:「長孫殿下來了?」
「彥殿下。」周灈下了台階,與李梨芳三步之遙停下。
劉學敏要帶著眾人散去,男女有別,李梨芳留下了封亦塵。范安人隨侍左右,一行人進了門內,從中門進,到二門內的「金堂軒」。分賓主坐下,茶水果乾齊備,該是開場白的時候了。
「長孫殿下今日真是貴人踏賤地了。」李梨芳覺得兩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坐得筆直裝得正兒八經地外交實在是好傻,還不如隨意些好。
只是周灈卻不覺得,他說:「殿下此言差矣,都是我大衛國的土地,哪有貴賤之別?」
這不是抬杠么?李梨芳臉一僵,自己哪裡得罪他了?才跟他奶奶鬥了一上午,這會兒可沒勁再跟他斗,李梨芳只能幹笑著裝著沒聽出來。
不跟著鬥嘴,也不代表不。李梨芳手段很簡直,直接不說笑了。
喝了好一會兒功夫的悶茶,周灈也覺得這樣實在是不妥,悄悄地跟母親的長史使眼色。
「今日冒昧造訪,也確實有事要麻煩殿下。」小主人有指示陸長史也只能出來打破僵局。
「哦?」李梨芳看向周灈,問:「有什麼事可以幫得上忙的?」還真的是好奇啊。
「家父連著幾日報恙。」周灈說著一頓。
「可好些了?」這個知道,李梨芳前兒還吩咐封亦塵送了一支大人蔘人過去呢。
「多謝殿下挂念,已經好多了。」周灈又停了下來。
「那就好。」李梨芳很無語,卻也只能裝著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應著。
「只是……」周灈蹦了兩個字出來,又停住了,看著李梨芳。
「長孫殿下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彥若能幫得上忙必不會推脫。」李梨芳真生氣了,這平時也不這樣啊,今天是吃錯藥了?
「也沒什麼要緊的!」周灈頓了頓,這次卻沒有等著李梨芳催,猶豫了一下說道:「家父病體初愈,不思飲食,聽聞殿下在膳食方面很有獨道之處,所以今日來腆臉求教。」要將吃喝說成了不得的事,真的好難啊!
「生了病體虛,胃弱,吃的方面確實難辦。」李梨芳根本就沒有聽出這話里有什麼別的意思,反倒覺得周灈這個做兒子的不容易。她很認真地想了想,轉頭對封亦塵說:「你去把我這半年調理的膳食整理一下。」頓住問周灈:「令尊是受寒對吧?」周灈點頭,她又轉過頭來對封亦塵說:「專撿我受寒后吃的整理。」
「是。」封亦塵應下,下去辦了。
「有勞彥殿下了。」周灈以為李梨芳也就隨口說那麼兩句,真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認真。
「這沒什麼,只是舉手之勞而已。」李梨芳笑了笑,端起茶碗示意周灈也請,喝了一口放下,隨意說道:「其實我對吃的方面沒啥講究,不過是病得久了,也就是個久病成醫而已。」笑了笑,又再說:「聽說尚正君向來體弱?我叫亦塵整理的那些平時也可多進一些,對身體調理很是不錯。」
「彥殿下有心了,小王在這裡謝過。」周灈這聲謝道得是真心實意。
過了差不多一記得鍾,封亦塵拿著幾張紙回來了,李梨芳將它接過來每張掃了一眼轉手就遞給了周灈。
飲品:蘿蔔生薑湯,紅棗梗米粥,雞蛋蔬菜粥,青菜肉沫粥……
就這些東西?他就是不生病也不會吃啊!
周灈很懷疑李梨芳還是小氣了,但天地良心,他真的已經很儘力不要把「吃貨」的意思表達出來了!
堂堂一國之皇女,竟如此小肚雞腸,實在是……
「有勞了。」周灈心道就當自己白來一趟了。其實他都忘了,這趟他根本就沒有想要來,也沒有想過來了會有什麼好結果。
「不妨事,還那句話,舉手之勞而已。」周灈前前恭后倨李梨芳看在眼裡,很是不以為然。反正事自己辦了,用不用就不關她的事了。只是有些話還是有必要說明白:「前面只是一些菜名,具體的做法都在後面。」言下之意,要是不按那方面說的來做,吃壞了可就不關我的事了!
想想有些可能,李梨芳對封亦塵說:「你怎麼不拿筆墨來?好讓長孫殿下抄譽一份回去啊,就這麼掃一眼哪裡記得住。」
周灈直接傻眼,這女人果然是小氣!真想甩下菜譜走了算了,但人家已經迭聲地拿紙筆了。
紙筆很快就送來,李梨芳給封亦塵使了一個眼色,封亦塵立即積極地過去獻殷勤,一眨眼都不帶地看著陸長史將幾頁紙抄完。
就幾頁紙,陸長史平時就沒少干抄錄的活兒,所以很快就得了。
「那小王就不打擾彥殿下休息了,小王告辭。」這地方真的是一刻鐘也不想多呆,周灈急切地表達著。
這個人白瞎長了一副好皮相,又白瞎了衛皇多年的栽培,就算不喜歡也不要表現得那麼明顯好吧?周灈的不耐看在眼裡,李梨芳忍不住在心裡誹謗。「小王送長孫殿下。」
「留步,留步。」周灈忍著客氣兩句,轉身就走。
李梨芳也一樣是客氣而已,也就是行了三五步就停下,轉身回來。
這一打茬,李梨芳又把范安人和莫道言的事給忘了,以至於好幾天才想起來,正要問卻有人來報說是衛皇太女送禮來了。
「這不年不節的送什麼禮啊?」其實李梨芳除了納悶還很苦惱,禮尚往來禮尚往來,人家送了她不還得還么!真是的,還禮通常要比送禮重啊!
「喏,這有貼子。」封亦塵笑著將一筆貼遞了過來。
打開貼子一看,李梨芳高興了:「原來是這麼回事。」想當初那周灈恨不得在自己臉上寫著「我是貴族,是不吃這粗食的」,沒想到最後那食譜還是給皇太女正君用了,而且效果還不錯。
貼子上除了說一車道謝的話外,最重要的便是這次送來的禮單了。看著那一張串的禮品名稱,李梨芳笑得合不攏嘴,想起回禮的事來又鬱悶肉疼得緊。
如何才能得了便宜又不失面子呢?李梨芳腦子飛快地運轉著,就這樣還真讓她想出了辦法:「咱們就這樣辦!」把封亦塵喊到跟前,囑咐道:「你去,把送幾天剛送來的新梗米裝個百來十斤送去東宮,再把小魚兒外家送來的那大瓜挑幾個大的,品相好的也一併送去。就說是我專門尋的方子,用用大瓜熬煮梗米,隔日早起一碗,對調理身體特別地好。」
「不再弄點別的了?」人家送來的不是金就是玉,多少也值近千兩的銀子,封亦塵覺得自家殿下這次小氣得過份了。
「那你就再去我的膳譜里翻翻,看有什麼合適的菜譜撿些常見的抄來送去。」李梨芳想了想如此說道。
「好吧。」封亦塵有些無語地應著。
「你別覺得金啊玉的才有面子!」李梨芳恨了一眼封亦塵,教育道:「咱們這叫送禮送得正當好。禮輕意義重!」她是真覺得沒有什麼不妥的。
聽李梨芳這麼說,封亦塵知道再想要加點什麼也是不可能的了,他只能退下。
說起瓜果梗米倒叫李梨芳想起一些事來,她一時性起去找劉學敏去了。
這幾天劉學敏挺忙的,秋收了,那些衛人的家業產田卻還沒有理清,秋糧如何處置也還沒有個章程。
「劉先生?」李梨芳進來的時候劉學敏正抱著一卷地圖狠瞧,她一瞅,亂七八糟的啥也沒有看明白。
「殿下來了?」聽見李梨芳的聲音劉學敏連忙將地圖放下,見禮完畢笑著問道:「殿下有什麼吩咐?」
「也沒什麼。」李梨芳將亂糟糟的書桌翻了翻,這下她是知道劉學敏整天愁眉苦臉地在幹什麼了。「他們還沒有報產上來?」
「可不是。」這事兒劉學敏提起來就生氣,她恨道:「要我說這些人也太不知道好歹了,咱們救了他們命他們也不知道報答。」
「人之常情,不足道也。」李梨芳難得地吊了回書袋子,她看著劉學敏實在是真氣便勸道:「他們畢竟是衛人,世世代代都是衛人,念著衛國也是應該的。」說著一頓,想了想又道:「若是我們一給好處他們就反水,我們倒不能用了。」
「這倒也是。」劉學敏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事。
「你讓他們多折騰幾回,你好好地瞧著,看看到底誰是裝,誰是真。把那些真性情、真忠義的人記下,也不需要多做什麼,只要不狠為難就好。」這些人李梨芳是早有打算的,但是具體怎麼做這會兒她不能說。
「那他們的家業……」劉學敏心想這個總得有個數吧,要不然那幫人若哪天真反了還真不好辦。
劉學敏所慮的李梨芳心裡知道,只是她卻不覺得這是個好方法。她想了想,跟劉學敏說:「這事你暗暗地查了,記下就好了,不用等他們自己報上來。」說著又記起一件事來,再吩咐道:「他們奴籍的事早點去辦了。」
「已經辦得差不多了。」劉學敏回答。
李梨芳滿意地點了點頭,隨意地站在那裡,看著劉學敏說:「那就沒有別的什麼事了。你且隨我去外面逛逛吧。」
「好。」劉學敏雖然應著,心裡卻在犯嘀咕,這位平時要溜彎兒都是自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