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第247章:

老皇帝覺得老爹這是有不臣之心,要說老皇帝一直很信任老爹怎麼突然間就對他有了這樣的猜忌呢?那是有原因的。

自獻太子歿后,皇子、公主位為爭奪嫡位在長安城搞風搞雨,老皇帝不厭其煩便寫信跟老爹訴苦。老爹的腦子也是軸了,竟與老皇帝真的談論起這事的看法來。老爹跟老皇帝說,三綱五常這是古定的秩序,不要輕易去改變,指出老皇帝現在的煩惱純粹就是因為他對皇子、公主們的態度不端正引起的,因老皇帝以個以喜好而論親疏遠近,致使皇子、公主們不友不恭,沒個長幼尊卑。

雖然老皇帝很明白老爹說得話有道理,但還是很不歡喜的,畢竟誰也不喜歡別人插手自己的家務事。

一般的情況下,對老皇帝來說老爹的肺腑之言不過是不知內外插手了他的家務事,但在那一些特定的條件下,老皇帝便不由得多想了。

當然,對於老爹是否有反心,老皇帝也是持懷疑的態度的。一來畢竟沒有直接的證據,二來,老皇帝還是比較相信自己的直覺。

可是老爹現在聲望如日中天,而他定的新太子明顯平庸了些,將來必定會臣強主弱,老皇帝想了想決定不去冒這個險。

於是,便有了老爹被貶的下場。

那首反詩上的字確實是老爹寫下的,但是這其間確別有隱情。

李大老爺說:「也不知道滎陽公主從哪裡找來那多你爹寫的字,她把那些字挑出來,請了幾個裱糊手藝最好的匠人,將那些字從原作上揭下來,然後拼在一起。」

「那我祖母呢?她的死怕是也不簡單吧?」李成秀問道。

「當然。」李大老爺說:「你爹立了大功,先皇感念他的功績便要加封你祖母。為了讓你爹念著皇上的好,先皇便派了皇上去做加封使。我在皇上給你祖母賞賜的吃食中加了一點東西,你祖母吃了后沒幾天就病倒了。是一種慢性的毒藥,吃了後人會嗜睡少食慾,慢慢地將人身體拖垮。等到發現不對時,藥性已經過去了,任誰也查不出端倪來。」

「混蛋!」李成秀咒罵道,感覺這個人就是個瘋子,做人怎麼能這樣?李老太君可是他的親嬸母,是抱過他,親過他,維護過他的人!真的是為了達到目的而無所不用其極了!圖了個什麼啊?

「圖了個什麼?」李大老爺嘿嘿笑道:「圖就是的令出於口,一呼百諾!」李大老爺問李成秀:「你現在也算是萬萬之上的人上人了,你就沒有感覺到它的美妙嗎?聽說你現在已經在參知政事了,你站在那丹陛之上,俯瞰滿朝朱紫梁冠向你跪拜,向你稱賀,你難道就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當然是有感覺的,就在入宮的第二天,太子妻的封冊禮上!

那向征太子嫡妻正室,將來的國母的九頭鳳冠被戴到頭,轉身面朝群臣的那一刻,看到數以千計的人齊齊地向她跪拜,聽著外邦使臣恭敬崇敬地向她表達祝賀的時候,李成秀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站在金字塔頂的震撼和美妙!——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但是,李成秀也只覺得它美妙,她不會被迷失。

「你真可憐!」李成秀憐憫地看著李大老爺,說:「你這樣讓我想到了一個寓言故事。話說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有一個財主,他從小家貧常受人欺負,於是他便每天想著自己變成一個有錢的人。事實上他也成功了,他最終成了一個有錢的人。為了掙得更多的錢,他一直很努力很勤奮地工作,為了讓自己掙得的錢變得更多,他學會了狡猾和兇殘,他欺騙利用他的朋友和親人們,為了讓自己變得擁有更多錢的人,他不惜坑害他們,甚至是殺害他們。他把他們的錢都變成了他的錢,最終他成了他們那裡最富有的人。後來這位財主他老了,他害怕他的兒女搶走他的錢,於是便把他們都從家裡趕了出去。他每天都守著他的錢過日子,他覺得自己幸福極了,但是他越來越老,身體越來差,他漸漸地失去了許多能力,他感覺自己需要幫助了。可是他不敢找他的兒女們回來,也不敢請個傭人來服侍幫助他,因為他怕他們趁著他老弱病的時候像他對待他的親戚朋友一樣殺了他搶了他的錢。最後,他便死在了錢堆里。」

「大老爺,在我看來,你就是那個死在錢堆里的財主。」李成秀說:「適當的追求那叫志向,像你這樣的就是走火入魔。」

「成佛也好,入魔也罷,又有什麼關係呢?」李大老爺無所謂地說:「我只要我想要的!」

「你為了你想要的,去害別人,難道就不覺得虧心嗎?」李成秀問。

「不覺得。」李大老爺笑著說。

「真是無恥!」李成秀大罵:「簡直是喪心病狂,你這是病,是病就得治,不治就沒好下場!你看看你,現在就是沒好下場,身敗名裂,遺臭萬年。」

「我不過是一個小角色,哪裡就能遺臭得萬年?」李大老爺說:「成了卷史書,我李志平的大名能留全就算是不錯了。」

真是一個塊滾刀肉,無賴至極!

聽得李大老爺又道:「再說了,成王敗冠,今日是我敗了,方才在這裡聽里嘮叨。若是反之我勝了,史書上怎麼寫還不是我說了算!」

「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爺是開眼的!」李成秀道,說得義正嚴詞,其實她自己心裡很清楚,這完全是無可奈何的西斯底里,是自我安慰。誰他娘的知道老天爺開不開眼,若是開眼怎麼把她扔到這鬼蜮之地!

「天?」李大老爺指著老天,哈哈笑道:「是,天是在看,可是那又如何?他也只有看著罷了,他又能若何?就算是讓我遭報應,別人受得罪還是照樣受。就像是你爹,現在真相大白了,你是不是就以為你爹可以昭雪平反了?別作白日夢了!你爹那『不為人子』的罵名得背到死……哦不,他死了也清靜不了,那罵名他得背上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他可是永徽朝有名的風雲人物,就像是慧星一樣突然隕落總得有個原因吧?再說了,你現在又是太子妃,他將來可是國丈,就算光寫你也得提到他,怎麼著那史書之上,你爹也有一席之地的。哈哈哈……『不為人子』、一捋到底,你說後世之人會怎麼看你的那個爹呢?會怎麼來說他呢?哈哈哈……」

看著李大老爺瘋狂地大笑,李成秀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直罵:「瘋子,你簡直就是瘋子!」

「瘋也好,癲也好,又有什麼關係呢?」李大老爺笑看著李成秀,幸災樂禍地說:「成也好,敗也好,反正我對你們家所做的事是不會有人知道的。」

「你休想,會有人知道的。」李成秀恨恨地轉身,朝外面走去,她要去找皇帝,請求皇帝允許她替老爹翻案。

李大老爺看出李成秀的打算來,喊道:「別白費功夫了!皇帝是不可能會為你爹平反的,你爹的罵名得背一輩子!」

李成秀不理他,繼續往前走。

李大老爺又說:「因為你祖母的死和皇上脫不了關係。」

聞言,李成秀的腳下頓時停住了,她轉過頭來看著李大老爺:「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害死你祖母喪命的那個毒藥,就是皇上親手餵給你祖母吃下去的。」李大老爺一字一頓地告訴李成秀,然後便饒有趣味地看著她。

「胡說!」李成秀完全不相信李大老爺的話:「皇上一向敬重我爹,又想用我爹,怎麼會害我祖母?」

「他就是害了,你當如何?」李大老爺笑著問。

聽得李大老爺那魔幻一般的低音,李成秀突然一個激靈:「你在給我挖坑!」

「哈哈哈……」李大老爺撫須大笑:「你可比你爹機靈多了,小小年紀就有這麼的警惕性!」說著一嘆,「你怎麼就是他生的呢,你若是我的女兒該多好啊!」

「別在這裡噁心我!」李成秀嫌惡道。

李大老爺也不生氣,猶自用欣賞的眼光看著李成秀,過了一會兒再嘆道:「也罷,總算是君臣一場,他也不曾負過我,我也便不冤枉他了。」然後與李成秀說:「你判斷得很對,皇上敬你父為兄為師,一心想要與他共譜賢臣明主之華章,確實是沒有要害你祖母之心。他是被我們利用的,毒是我悄悄地下的,他根本就沒有察覺到,一直以來都不都不知道真相,只是前不久才得知真相。他,確實算冤枉。可也只是算,他並非就真正地冤枉!」李大老爺突然激動了起來,恨聲道:「我為他賣命那麼多年,為他幾番出身入死,幾次都將生家性命交付於他,可他心心念念地就只有你的那個爹!憑什麼?憑什麼?我就是不讓他如願!所以,你祖母之死歸根結底在於他,皇上。」

在聽得皇帝是被冤枉的話后李成秀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心裡卸下了一個重重的大包袱,看著李大老爺歇斯底里譏諷道:「好一副怨婦的嘴臉!」

聞言,李大老爺當即便收斂住了情緒,整理了整理衣衫,看著李成秀冷笑道:「你以為這樣,你就可以替你爹翻案了嗎?告訴你,休想!」

「還有什麼?說出來吧,還有什麼要讓我知道的。」李成秀挑眉看著李大老爺。

李大老爺說:「雖然他是被冤枉的,那葯確實是他給你祖母喂下去的!」

「那又如何?」李成秀冷笑道。

「因為他說不清楚。」李大老爺說。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但總有辦法解決的。」李成秀說:「皇上既然允許你將真相告訴我,必是有意要給我爹平反的。」

「你這樣想?」李大老爺好笑地看著李成秀,肩頭聳動得十分地厲害,最後化為激烈的顫抖,緊接著便爆出一串囂張的狂笑:「到底還是年輕啊,到底還是年輕啊!」止住笑,朝李成秀點頭,「那你便去試試吧。」

「試試就試試。」李成秀說著轉身就朝外走。

「唉唉唉,別急啊,我話還沒有說完呢!」李大老爺在後面叫道,李成秀實在不想再理他,他急了,喊道:「害死你祖母的那個葯,是滎陽公主從方喻那裡弄來的!」

「方喻?」李成秀一怔,又轉身走了回來。這個死老頭,今天晚上遛了她好幾次了,以後一定要報仇……嗯,得好好地想一想,怎麼報這「一遛之仇」。李成秀又回到了鐵囚牢前,問李大老爺:「方喻是滎陽公主的人?他不是你們的人嗎?」

「我們?」李大老爺問:「你是說我和四皇子?」

「難道不是嗎?」李成秀說:「我記得方喻是四皇子府上的西席。」

「也是。」李大老爺笑道:「他那個人最擅擇良木而棲,說起來他和你家還緣分不淺呢!」李成秀一挑秀眉,聽得李大老爺說:「他本是你爹座下的一員大將。」

「什麼?」李成秀震驚地看著李大老爺,方喻竟曾是老爹的人!

「不過你爹總嫌他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他在你爹那裡呆不住便離開了,後來就來到了四皇子府任了西席。」李大老爺說:「想不想知道他為何又與滎陽公主湊到一起去的?」

「不想!」李成秀果斷地拒絕。

事情越來越複雜了,李成秀感覺自己有些亂,更多的是承受不來,她得回去消化整理一下,如若不然肯定會著李大老爺的道。——很明顯,李大老爺跟她說這麼多絕對不是好心,她是有所圖的。

可是李大老爺還在後面喊,李成秀實在是怕他再喊出什麼勁爆的消息把她扯回去,於是便使了輕功往外沖。

嗖地一聲,李成秀衝到了外面。

外面的混亂已經停止了,輜重營的大火已經被撲滅,也沒有了打鬥的聲音,軍士們停止了慌亂的奔跑和呼喚,在將佐們的帶領下有效率地遵循著自己的軌跡。

令人意外的是皇帝還在外面,並且所站的位置還離門口處不遠,他背手而立迎著淡淡地看著李成秀,目光里儘是溫暖和煦,似一位普通的慈祥長者。如若不是已經知道他是皇帝,如若不是他身後站著的鳳冠霞帔的皇后,還有遠處如眾星拱月一般護衛著他的戰陣,你完全看不出他是一個皇帝。此時此刻,你從他的身上感覺不到半點絲手握生殺予奪大權的君主氣息。

但,他確實是君主,理論上可以主宰這大周天下所有人的生命的君王,皇帝。

「你可以將真相告訴你父親。」皇帝說。

「是。」李成秀喜不自勝,又說不出的感動,她以為會費一番口舌才能說服皇帝的,沒有想到皇帝竟是主動表明了這個態度。

可是李成秀錯了,她完全沒有注間到,皇帝只是說了「你可以將真相告訴你父親。」,皇帝的話只說了半截啊!

李成秀興奮地回到了自己的帳篷里,等得焦急的二妞連忙迎了上來,發連珠炮似地問:「小姐怎麼這時候才回來?可叫我等得心急,都擔心壞了。外頭沒動靜了,那些賊子都打跑了嗎?還是全都抓住了?小姐你沒有涉險吧?可有哪裡傷著!」

「停停停停……」李成秀使勁地喊著,終於讓二妞閉了嘴:「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嘮叨的?你都說對了,那些賊子跑得動的都跑了,跑不動的要麼被抓了,要麼就是被殺了。還有,謝謝你的關心,我沒有犯險,也沒有受傷。」二妞還要說話,她道:「好了,就說到這裡,想要聽書回頭你讓你大妞姐給你講去!你現在就去給我拿筆墨紙硯來,我要寫信。」

「哦!」二妞蹦蹦跳跳地去拿了紙。

二妞將紙筆拿來,又替李成秀磨好了墨,李成秀提筆在上面寫道:「父親大人,膝前……」

突然間,皇帝的話猛地在李成秀的腦海中想起:「你可以將真相告訴你的父親。」

「皇上這話只說了半截!」李成秀怔愣住了,怎麼辦?去問皇帝嗎?想著李大老爺那充滿誘惑的聲音,還有那挑釁的言行,李成秀的直覺告訴她:「不能去,這是一個圈套!」

將只寫了幾個字的紙提起來折成折,用燭火燒掉。

「怎麼了?」二妞奇怪道:「寫得也不難看啊,怎麼就燒了?」

「沒什麼。」李成秀搖搖頭說,怔怔地發了一會兒呆,李成秀突然道:「我出去走走。」

「現在?」二妞就要勸,卻被大妞拉了一下,大妞朝她輕輕地搖了搖頭,二妞忙改口道:「好,那我給你們拿兩盞燈籠。」

說話間二妞便給李成秀拿來了燈籠,李成秀剛好披上了斗篷。

依舊是大妞陪著,李成秀行色匆匆地回到了關押李大老爺的帳篷前,程英還守在門外,他看見李成秀來便讓軍士閃開了一個道,示意李成秀可以自由地出入。

李成秀徑直走進了帳篷,帳篷里比得剛才離去的時候有了些變化,在囚牢里多了一張几案,几案上擺了一盆子肉,還一盆的瓜果蔬菜等,旁邊還擺著一個酒罈子,一隻薄胎大碗放在罈子邊。李成秀進去的時候,李大老爺剛好抓起了酒罈,往大碗里傾倒酒液。酒液顏色澄黃,清甜的香味中有著淡淡的酒香,看來是果酒。

「又回來了?」李大老爺瞥了李成秀一眼,抬手就將碗中的酒一干到底,喝完一抹嘴撇嘴道:「甚至玩意兒!」

「嫌不好你還喝?」李成秀鄙夷道。

「有總比沒有強。」李大老爺說了一句大實話,說著又提起酒罈倒酒,一邊倒一邊問李成秀:「為何去而復返?」

「心中存疑,自然便回來了。」李在秀回答。

「是什麼?」李大老爺一邊喝著酒一邊問。

「我突然覺得今天的事好突然,感覺……」李成秀想了想道:「我仔細想過了,這件事你完全沒有必要告訴我的,你也說了,皇上不會給我父親平反,若是你不提,他也不會提起這事,你完全沒有必要跟我說的。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總不能是『鳥之將亡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吧?」

「哈哈哈……」李大老爺拍著几案地大笑:「老夫行事向來隨心所欲,哪有那麼多的原因,哪有那麼多的為什麼!」

「總得有個理由吧?」李成秀說。

「理由……」李大老爺想了想說道:「若是非得要一個理由,那便是老夫看不得你們一個個父慈子教、妻賢夫明,想要給你們找點事,給你們添點堵。」

「別鬧,咱們說點真心話行嗎?」李成秀撇了一眼那酒罈子,道:「看樣子大老爺應該是好酒之人吧?」

「自然!」李大老爺點頭應道。

「這樣,咱們來做場交易如何?」李成秀提議道:「我呢有一種好酒,烈如火,喝起來過癮得很。你若是給我說實話,我便送你一罈子,讓你過足酒癮如何?」

「什麼酒?先拿給老夫看一看。」李大老爺不屑地說。

「自然,自然。」李成秀說:「既然是買賣,自然是要讓你先看看貨的成色的。」

說著李成秀便從袖袋裡拿出一個小瓷瓶,送到了囚牢邊,也不送進囚牢里,只在鐵柵欄旁邊拔開了瓶塞,頓時一股濃烈的酒香便撲鼻而來。

瓶塞剛一開,李大老爺便使勁地促動了鼻翼貪婪地吸著那酒香:「好香,快拿來我嘗嘗。」

李成秀當然不會輕易地拿給他,將手一收,把瓶塞又塞了回去,道:「我的貨已經給你看了,你的貨呢?」

李大老爺好鬱悶地瞪著李成秀:「你老子是怎麼教的你?連個尊卑長幼都不知道了嗎?」

「是啊,你的老子是怎麼教你的?連個尊卑都不知道了嗎?」李成秀反唇相譏!

「你……」李大老爺氣得一滯,瞪了李成秀道:「不行,我就聞了個味兒,誰知道你那酒到底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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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王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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