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啊,啊,啊……」李成秀雙手撐著膝蓋,佝僂著身體喊出了最後一絲聲音,然後便靜靜地看著皇帝。皇帝緊緊地抱著頭,蜷縮在地上,嘴裡不停地念叨著:「別再喊了,別再喊了……」
李成秀看著皇帝,耳朵里聽著他懦弱的苦求,她禁不住笑出聲來:「姐我終於不悲劇了……啊!」一塊岩土擊打在了李成秀的身上,疼得李成秀一跳。「他媽的是哪個偷襲老子?」李成秀破口大罵,一轉頭,就見得大妞和那個神秘人打得山崩地裂土石飛濺,大妞的臉上掛了彩,青灰的衣服上也有好幾處變成了深色,她受傷了。而那個神秘人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左臂耷拉著似乎是脫臼了,背上也有好大一綹子的刀口,正呲呲地往外冒著血,其腿上也有好幾處傷。
看得神秘人比大妞慘那麼多,李成秀不由得朝大妞罵:「死丫頭,不是說你打不過他嗎?明明是他打不過你好伐?回去扣你月錢當老子的精神損失費!」
「啊?」大妞一聽當即慘呼:「不要啊!我真的是打不過他……」
大妞正說著,一隻利箭嗖地一聲飛快,直直地朝那神秘人的下盤而去。神秘人察覺到了有人偷襲他,卻是被大妞纏得根本就沒有功夫去躲,好容易將方位挪動一點那利箭便到,喇啦一聲,箭頭擦著神秘人的大腿根兒而去,將他大腿根處的衣褲劃了好長一條口子,口子處滲出了鮮血,而那個神秘人右腿的動作便是一滯,很顯然是受了傷了。
「哇!這一箭好猥瑣!」李成秀給驚喜到了,大呼道:「哪位好漢救我?」
馬蹄踏踏,一個高壯的騎士從煙塵中飛躍而出……
「昌哥?」李成秀的下巴頓時掉在了地上,許昌,剛才那猥瑣的一箭居然是許昌射出的?
許昌當即便給了李成秀答案,張弓搭箭,箭冒寒光破空而出,嗖地一聲扎進了那神秘人的後背。神秘人身形又是一滯,大妞趁機一掌朝他的天靈蓋拍去,神秘人見勢側身一倒,險險地讓過了大妞的攻擊。雖然一擊不中,卻是叫許昌射出的箭多入了幾分皮肉,那神秘人可吃了大虧,很大程度地影響了他的身手和力度。大妞趁機連發猛攻,逼得那神秘人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卻是,眼瞅著大妞就要將這個神秘人拿下的時候,從大妞的側後方接連響起了幾聲箭響。
「大妞,有偷襲!」李成秀驚呼,想也沒有想便縱身躍去,第一隻箭已至,李成秀本能地抬腿一踢,很准很到位地踢中了箭頭,然後自然落下抱著大妞便就地一滾。李成秀剛抱著大妞滾出一圈,身後便接二連三地發出嚓嚓的聲音,是箭射入泥土的聲音。一回頭,只見得她倆所過之處密密麻麻地插滿了箭。
那箭雨還在下,一路追著李成秀和大妞,還好她倆的運氣不錯,又再滾了幾圈后他們落到了一個坑裡,箭射不到他們了。
李成秀死死地護著大妞,看著飛蝗似的箭雨從頭頂飛落,不由得心驚肉跳。
「啊,皇帝!」李成秀驚呼,大喊道:「昌哥,救皇上,救皇上!」
沒有對李成秀的話作出回應,李成秀倍感不妙,有心想要看看情況,卻又不敢出頭。好在過了一會兒箭雨便停了,李成秀這才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可是,外頭哪裡還有許昌的人影?不僅許昌不見了,那個神秘的鐵面黑衣人,還有皇帝、四皇子、皇后都不見了,陡留滿地的箭矢。
「hat?見鬼了嗎?」李成秀揉了揉眼睛,眼前還是只有箭矢別的什麼也沒有,反手拍了拍大妞:「喂,大妞邪門兒了呢,你快來看看。」大妞沒有反應,李成秀又拍了她幾下喚了她好幾聲也是沒有反應,李成秀不由得奇怪,轉頭看她看,只見得大妞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李成秀的心裡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忙將大妞抱起:「大妞,你怎麼了?」大妞還是不動不出聲,李成秀心跳如雷,小心翼翼地將她翻了過來,只見得大妞雙眼緊閉牙關緊咬,再一看,只見得一隻箭頭插在大妞的左脅處。看著那腥紅的鮮血,李成秀的腦子裡不由得轟地一下:「大妞……」一張嘴便忍不住地哭出聲來:「大妞你醒醒,你別嚇我!」
或許是怕嚇著李成秀,在李成秀的千呼萬喚中大妞緩緩地睜開眼:「把箭給我拔出來。」
「哦。」李成秀胡亂地應著,伸手就朝那箭頭摸去,摸上箭頭時卻是怔住了:「我不敢。」
「沒事,使勁一拔就好。」大妞說:「這箭沒倒刺,拔出來就好。」看得李成秀實在是不敢下手,她又道:「若是不把它拔出來,我就要死!」
聽得大妞這話李成秀哪還顧得自己的害怕,忙一把抓住了箭頭掄開了膀子使勁一抬,只聽得噗地一聲響,一抹鮮血飛濺在了李成秀的臉上。鮮色的溫熱和腥味叫李成秀腦中一片空白,耳里嗡嗡響個不停,兩眼怔怔地看著大妞沖她微微一笑后便頭一別軟塌塌地不動了。
李成秀給嚇壞了,舉起「作惡」的右手,獃獃地看著,一動不動。
「給我上藥啊!」大妞嘶吵著聲音低吼:「我的血要流光了。」
「啊?」李成秀怔愣愣地轉動脖子,朝大妞看去,只見得大妞的嘴巴一張一合,耳邊的聲音時近時遠,似乎是從天際飄來。
「給我上藥!」大妞崩潰道,她怎麼遇到這麼個主子啊?以前愣是愣了些,可卻不傻,一遭走火入魔武功不僅全廢了,連腦子也廢了,變成了一個二傻子。身體里的血液就是生命,大妞感知著自己的生命流失心裡不由得嗚呼哀哉!
那主兒還在發愣,大妞覺得自己是死定了,想起二人初次相遇,再想想這些年來的種種,大妞覺得這或許就是天意。既是天意,那便要認命。大妞腿兒一蹬,認命地開始等死。
大妞無力地垂下手,不經意地打到了李成秀的屁股上,李成秀猛地驚醒,耳朵里重新播放著大妞的話:「給我上藥啊,我的血要流光了……」
「哦,上藥,上藥!」李成秀在身上胡亂扒拉著,不一會兒便從身上倒出許多的瓶瓶罐罐和袋子來,翻撿了好久才找到治外傷的葯。先把大妞的衣服撕開些,把傷口多露出來一些,接著便是用烈酒清洗一下傷口,然後才是用止血的傷葯。
「嗷!」當烈酒倒在傷口上的時候,大妞不由得發出一聲慘叫:「你給我倒的什麼葯啊?」
「不是葯,是酒……也算是葯了,可以殺菌消毒,會讓你的傷口感染的機率降低。」李成秀說。
大妞望著天空,聽得是一頭霧水。
止血藥上上,李成秀又找出事先準備的乾淨布條將大妞的傷口緊緊地纏住。
看著李成秀把掏出來的東西一一地塞回到了身上,大妞不由得傻了眼:「我是說你自打出了長安便變胖了一圈兒呢,也奇怪過你叫我們找來的那些東西都哪裡去了,不想你竟這樣全帶在身上的。」
「那是當然,要不然遇到現在這種情況怎麼辦呢?」李成秀斜了一眼大妞,說:「知道那句話的真諦了吧?」
「哪句話?」大妞好奇道。
李成秀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大妞:「……」
因為大妞的傷勢很重,李成秀不敢丟下她,只得放棄了去追皇帝的想法。經過一番考量,李成秀決定在附近找個地方藏起來,一來大妞的傷情不宜劇烈運動,二來也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在附近找了一圈,李成秀髮現了一個絕好的藏身之所,那是一對相思樹長成的夾縫,有長有兩米多,寬有一米多,把前後一封堵人藏在裡面,除了帶了警犬否則誰也別想找到發現她倆。再加上那一處地勢偏高,是一個絕好的觀察哨所。
李成秀把大妞安置在裡面,拿了刀便砍了些樹枝過來封堵住了夾縫的前後。
連日的奔波,再加上今天的超強負荷,待一閑下來李成秀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突然,李成秀聽到幾聲嚓嚓響,她一個激靈地醒了過來。
「噓!」大妞轉過頭,對著李成秀示意噤聲。
「是人?還是野獸?」李成秀輕輕地挪了過去,湊到大妞的旁邊透過樹葉的縫隙往外看。「是人。」
確實是人,那些人打著火把,將前面的空地照得通明,雖然看不清面容卻能清楚地分辨出是人。
「在這裡有過一場激烈的打鬥!」其中有人說道。
「程繼安!」那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李成秀聽了卻是又驚又喜:「是程繼安對不對?」
「將軍你來看。」有人呼道,那群人隨之朝東側移動,接著就聽得似程繼安的聲音說道:「魏州?這是魏州折衝府的箭矢?」
「魏州的兵馬怎麼到了這裡?」有人疑惑道。
程繼安的聲音說:「魏州折衝府果毅都尉許昌乃是太子妃娘娘娘家的家臣,五天前受太子殿下之命從魏州來接太子妃。」
「那他現在人呢?」有人問道。
半刻沉默,程繼安的聲音說:「再去審審活口。」
「活口!」忽的有人驚呼:「這裡有一個活口!」
呼啦一下,那火光再次飛快地移動,他們圍住了一點,過了一會兒然後程繼安便從這個夾縫看來,想來是那個活口看到了李成秀和大妞安身在這裡,向他們說了。
程繼安沒有貿然走過來,而是隔空喊話:「太子妃娘娘,臣程繼安前來救駕,娘娘您能聽到臣的話嗎?」
「能聽到!」李成秀高聲地應道:「你快帶人過來,大妞受傷了。」
聞言程繼安驚喜莫明,忙帶了人朝夾縫走去。
不一會兒程繼安便來到了夾縫前,李成秀就在那兩棵相思樹旁等著他。
「娘娘!」看到李成秀滿身的狼狽,程繼安紅了眼眶,抱著拳撲嗵一聲就跪到了地上,哽咽道:「微臣罪該萬死。」
「什麼死不死的,多不吉利!要活,咱們都要好好地活著。」李成秀也是濕了眼,仰頭長嘆一聲,使勁地眨了眨眼睛道:「這幾日我是見夠生離死別了,可別再在我面前提這個字了。」忙問程繼安:「你們帶了醫生嗎?大妞的傷勢有些重,得趕緊給她治。」
「有有有……」程繼安迭聲地答著,忙喚過一個中年士兵說他就是軍醫。
看了大妞的傷,那軍醫說大妞的傷勢雖重卻並沒有性命之憂,並且李成秀的傷葯很好不必再另行換藥,只給了一瓶內敷的葯。
聽得軍醫的話李成秀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只是對大妞的擔憂剛卸下,對別的事的煩愁又湧上了心頭。
與程繼安踱步在草地上,程繼安說了一下他知道的情況,李成秀亦說了一下她一路發生的事情,彼此聽了頗覺得心驚動魄。同時,李成秀也說出了自己最大的隱憂。
「娘娘不必擔心,許昌定是覺得您和大姑娘性命無憂,於是便去追擊四皇子迎救皇上了。」聽了李成秀的擔憂,程繼安如此寬慰她道。
正說著便聽到一陣馬蹄聲,有一騎快馬從遠處奔來,不一會兒便到了近前。馬上的士兵翻身落地,一路小跑到程繼安的面前,道:「將軍,翻過山樑有大隊的人馬在交戰。」
「可探清對方是什麼人?」程繼安問。
「已經派人去探了,還沒有消息回來。」那人說。
「再探。」程繼安說。
「是。」那士兵領命而去。
「我們去看看?」李成秀提議道。
程繼安想了想道:「好,不過娘娘不必去了,微臣派人將您送到安全的地方,那處便微臣前去就是了。」
「好吧。那我就不給你們當累贅了。」李成秀點頭道,就在歇息的這一段時間李成秀又發現自己的武功又失靈了。——真是一件悲哀的事。
程繼安分了一支人馬讓他們送李成秀和大妞到安全的地方,所謂的安全地方就是離此地六十餘里的一個集鎮,據說現在是在武旦的掌控之下。
「那裡有我們五千人馬,並且最多在天亮之前太子殿下也會趕到。」程繼安如此說道。
也就是說在天亮之前就會與武旦會合?那簡直是沒有比這再好的事了。一想武旦會和自己在一起了,李成秀的心裡不由得感覺到踏實起來。
因著大妞身上的傷不能太劇烈運動,又是因為天黑行路,所以李成秀一行人將腳程放得很慢。
摸黑在山裡行走,這雖然已經不是第一回,但李成秀還是罵了一路的「抄蛋!」
「老天爺派我來此到底是為什麼啊?要這麼地勞我筋骨!」李成秀嘟啷著。
走著走著,突然行在隊后的哨兵發出一聲警示,李成秀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怎麼了?怎麼了?」
「那裡好像有人!」田七指了山上道。
「你怎麼出看有人?」李成秀說:「我怎麼看不出來?」
「您聽。」田七叫李成秀側耳聽。
李成秀依言側耳仔細一聽,似有人在爭吵:「殿下怎麼能如此不顧大局,皇上在你手裡何愁抓不到皇后,你和皇后的賬何愁算不了?」
「行了,別說了!」四皇子氣極敗壞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來。
也不知道四皇子和誰一路,他們行動得十分快,不一會兒便到了李成秀他們頭頂的山脊處。透過夜色,李成秀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有一隊人馬立在山脊上,人數看不清,不過可以估摸出比自己這一方人多。
看到四皇子李成秀心頭就忍不住恨,如若不是他搞出這些事情她何至於吃這許多苦,大妞何至於受重傷?很想干他一票,卻是又擔心干不過人家。
很顯然,程繼安手下的人也沒有想要與四皇子干一架的想法,他們得到的最終指令是保護李成秀,把李成秀送到小鎮上,讓她與太子殿下會合。注意了,是保護李成秀,護送李成秀,在必要的時候連大妞都可以捨棄掉的。
那麼,李成秀便納善諫吧。
「他們在那裡!」山脊上的人忽然驚呼,嚇了李成秀他們一跳,莫不成他們被對方發現了?李成秀不由得哎呀,這個真的是喜憂摻半啊!
但事實證明李成秀想多了,人家發現的是山脊那邊的人。
「啊!」忽地傳來一聲隱約的驚呼,山脊上的人聞之大笑道:「哈哈,方先生他們把他們給截住了。」
「方先生?」李成秀不由得朝大妞看去:「莫不是方喻?」
李成秀不由得想到了那個黑衣鐵面的神秘人,她一直覺得那個人就是方喻。
四皇子們已經下了那邊的山坡,幾經掙扎,李成秀還是想要去看一看,田七和韓大虎他們自是李成秀說怎麼樣他們便怎麼樣,但是程繼安的人卻是不幹了。
「太危險了,娘娘還是隨我們去大營吧。」他們說。
「保證只看……當然,若是能保證安全無虞你們也可以下個黑手,但是我,我跟你們保證我絕對不會去涉險!」李成秀舉起三舉保證道,但是很顯然程繼安的人並不怎麼相信她的保證,於是她又道:「我說得都是天地良心話!你們想想,我有必要騙你們嗎?我的命是我自己的耶,我肯定比你們誰都更加地珍愛的!你們要相信我,我也是惜命的。我答應你們,若是不對我們立即跑還不成嗎?打架我可能不成,但是腳下的功夫那我真的是杠杠的,到時候我肯定比你們誰都跑得還要快,你們只要負責保護好大妞和你們自己就成了。」
在李成秀幾可保證和賭咒發誓后,程繼安的人這才同意她「去看看熱鬧」的提議。
悄悄地翻過山脊,只見得半山腰處有兩伙人成三方對峙之勢,皇帝的聲音從西北方向的那伙人中傳出:「老四,你不這麼想當太子嗎?」
「難道那不該是我的嗎?」四皇子反問道。
「它怎麼就該是你的?」皇帝也反問四皇子,他說:「論長你大哥去后太子之位便該是你二哥的,論尊,老七的生母乃是貴妃……」
「既是如此,那你為什麼要立老六?」四皇子打斷皇帝的話問題。
皇帝說:「那是因為……」
「那是因為他是老大指定的接班人是嗎?」四皇子嘶吼著問:「憑什麼?憑什麼老大指定他就是他!憑什麼老大要指定他?老大他一個病秧子,憑什麼能決定這些?你不是皇帝嗎?太子該誰坐不是該你決定嗎?你為什麼要聽老大的?」
皇帝被問得啞口無言,皇后卻不幹了,怒道:「老四,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大哥?」
「我說他什麼了?」四皇子問道:「難道他不是病秧子?」
正鬧得不可開交,忽地從旁邊的山凹里躥出一隊人馬來,四皇子停止了對皇帝皇后的怨懟,驚問道:「什麼人?」
回答四皇子的是一隻帶火的飛箭,那火箭直撲四皇子的面前,眼瞅著就要將四皇子射中。就在這個時候,忽地從西南的方向暴起一個身影,只見得一片黑影一晃,那飛箭上的火便熄滅了,啪地落在了地上。
「方先生!」四皇子驚呼,忙與那黑影會合一處。「殺了他們,你幫孤殺了他們!」
「殿下稍安。」那位方先生說:「此地不宜久留,殿下先帶皇帝、皇后先後,老夫為殿下斷後!」
「好。」四皇子似乎很是倚重那位方位先生,對他是言聽計從。
「想走?沒有那麼容易!」許昌的聲音在正東北方的那隊人里響起,隨著他的呼喝聲響起那隊人馬立即動了起來直撲四皇子的方向。「你們先救皇上、皇后,這個老鬼由我對付。」許昌如此說道。
「對會我?」方先生失笑道:「聽說你倒是長了些本事,老夫正要領教領教。」
「爹爹,女兒前來助陣!」一聲嬌媚喝叱,兩道纖細的身影在人群中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