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李成秀就這樣讓錢庸跑掉了?
大家都看著李成秀,眼神十分複雜,有憐憫,有鄙夷,有哀其不爭。
當然不是。
李成秀將握住青鋒劍的手緊了緊,正要發力,忽地有人喊道:「出來!」這一聲不僅將李成秀的動作打斷,就連暴走的錢庸都停住了,大家齊齊地朝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與孫鐺他們一起來的那隊人正從兩個石頭縫裡拎出來了一個人。
「啊!混蛋!」錢庸突然發了瘋似地朝那裡奔去,孫鐺的同伴見狀當即如臨大敵齊齊地將刀槍比劃起,準備著隨時捅錢庸十七八個窘窿。但,當錢庸奔近的時候孫鐺的同伴又都放下了戒備,讓錢庸長驅直入殺奔到了他們的中間,一把奪過了被他們拎著的那個人。「混蛋!」錢庸一邊罵著一邊朝那個人揮拳狠打。
「姓錢的,你瘋了么?」那人被打得狼狽,可聲音中卻依舊不改高高在上的語氣。
這聲音,隱隱有些熟悉。
「我是瘋了!」錢庸哭嚎著跪在地上,抱著頭仰天大哭:「我不是人啊,我是畜牲啊,我不是人!」哭嚎著又爬起來朝著那人一陣拳打腳踢,那人想要還手卻又敵不過錢庸,再加上他又受傷不輕,除了剛開始還能意思著反抗一下,後來也就無力反抗了。錢庸一邊打一邊罵:「都是你這個混蛋,都是你這個混蛋挑唆的事。」
將那人打罵了一通,錢庸就將那人拖著朝李成秀走來,那人篷發覆面一身的血污,破衣爛衫的好不狼狽。錢庸拖著那人往李成秀面前一扔,悲憤地道:「都是這個混人,害了我們師兄妹。」
生怕李成秀認不出那人來,錢庸兩把就將那人的頭髮撥開……李大老爺!是了,剛才那聲音可不就是李大老爺的么!估計是受了驚嚇,聲音發顫,又比平時沙啞所以只覺得耳熟,一時沒有聽出來。
李成秀很疑惑,怎麼又怪到李大老爺的頭上去了?
但是,既然錢庸這麼說,那麼李大老爺必定是牽涉其中的了。
「都是他,都是他和方喻挑唆我的。」錢庸說:「他想要財寶,方喻想要武功秘籍,胡亂編些話來哄住我,讓我……我才鬼迷心竅,害了你,害了師父的。」
「財寶?什麼財寶?」李成秀問,現在記憶全通了,但是對於財寶李成秀卻只是有印象,卻不清楚。
錢庸縮著頭看了看眾人,沒有回答李成秀的話。
「就是你爹在劍南道平叛時得的不義之財。」不過,對於這個話題知道的人不少,比如說皇帝陛下。
「那可是一大筆的財寶。」四皇子咧著嘴笑道,他也知道。
「胡說八道!」李成秀勃然大怒:「不可能!我爹不可能!」
「當然不可能。」李大老爺慘然一笑:「不過,這都是天意,天意難違。」
「什麼意思?」李成秀豎起眉頭問。
李大老爺緩緩說道:「先皇末年,皇子們為爭嫡位將朝堂上下弄得是烏煙瘴氣,突厥可汗忽鏑見勢便舉十萬雄兵南侵。那時候皇子們的鬥爭正激烈,許多大臣都受到牽累,被貶的被貶,被殺的被殺,邊關雖不至於波及卻也顧不得他們。於是忽鏑南侵,邊關供給不足,一時間戰勢便成了膠著之態。吐番與他們一向不和,因為安息四鎮幾乎隔年便要與我打上一回,這次眼瞅著忽鏑牽制住了我大周主力,於是也就揮兵東進。吐番王出動,西南各吐司也就伺機而反,那陳度原先也沒有想反,卻因為敵不過叛軍連丟數城,為怕朝廷追責怪罪於是便也就反了。你父素來有謀,察覺到陳度其實並沒有真正的反心,只是為了自保,於是便單槍匹馬去見了陳度,將陳度勸降。陳度被貶至黔州,你父便領了他原來的兵馬,一面平叛各土司,一面抵抗吐番大軍。觀合二年,你父於松潘和大將軍程鵬舉合兵一處,在松潘城外十里大敗吐番大相仁青巴仁,斬殺吐番士兵八萬,使得吐番元氣大傷,吐番兵敗乞降。」
「這與你們說的財寶又有什麼關係?」李成秀不解道。
「怎麼會沒有關係?」四皇子冷笑道:「誰不知道打仗窮的是百姓,肥的是領兵的將軍?」
看了一眼四皇子,李大老爺沒有對他的話作評,不過他接下來的話算是證實四皇子的言論了。李大老爺道:「據傳說,陳度任劍南道總管之時斂財萬萬,又繼反叛之後一路燒殺搶掠奪了不少的民財,而這些全最後都落到了你父的手裡。蠻族圭司本就富得流油,他們造反時也如陳度一般,很是發了一筆財。你父勸降陳度后便舉兵橫掃土司大軍,幾乎將西南的土司掃了一個遍,所說所抄得的財寶拉了五十幾兩馬車,五尺長寬高的大箱子,整整兩百多箱!」
「你是說,那些錢都被我爹中飽私囊了?」李成秀很不願意相信地問道。
「也算不得中飽私囊吧!」李大老爺說:「至少他不是故意的。」
「什麼意思?」李成秀又聽不懂了。
李大老爺解釋道:「以我對你父的了解,他應該沒有要私吞這些財寶的意思。只是,他突遭被貶,還沒有來得及將那些財寶上繳。」
「於是他就把那些財寶隱瞞了下來?」李成秀覺得不可思意:「怎麼可能?那麼多的錢財,又不是他一把可以裝在懷裡的,他怎麼藏?軍中的那些將領,難道都是瞎子兼聾子兼啞巴,還是傻子不成?」
「雖然話是這麼說……」皇帝一頓,接著說道:「但是那筆錢財是真的不見了。」
「什麼叫不見了?」李成秀問,感覺有些不對,又道:「你們也說了,那些都是傳說,據說,你們怎麼可以肯定那些錢財真的存在?」
看了李成秀一眼,李大老爺道:「方喻被你師父趕下山便投了軍,幾經輾轉便到了你父的帳下。因著是舊識,再加上方喻也是有些本事,所以很得你父重用。」
「這些都是他說的?」李成秀問。
李大老爺和錢庸都默默地點頭,皇帝說:「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再者,你父在寫給朝廷的奏疏里也提到過有一筆錢。朕去查過,那筆錢並沒有到長安,既沒有到皇宮裡,也沒有進戶部,憑空消失了。」
「你之前不是跟我提過『終南山路難,仙人指路迷』么?」錢庸說:「那便是藏寶圖的口訣,這是你偷聽了你父和師父的談話,覺得不明白拿來問我的。」
「終南山路難,仙人指路迷……」李成秀怔了怔,認真地想了下,這好像是前年,原主生日,老爹和老娘去韶州陪她過生日,老爹跟師父喝酒喝醉了說的醉話,後面還有一句:「卧牛小童子,笑嘴碧玉笛。」前面應該還有,只是她沒有聽清楚。
似乎,他們所說的有幾分真……
不可能,老爹不可能是那樣的人!
李成秀使勁地甩了甩頭,冷笑道:「簡直是胡編亂造,且不說老爹的品行,只說那麼多的錢財老爹若是真的吞了,他還能活到現在嗎?先皇會放任他就這麼逍遙法外?不要跟我說先皇是感念他為大周朝做的貢獻,那筆錢財就當是賞他的了!」
「這正是我們想不通的。」李大老爺說:「不過那筆財寶肯定存在,而且肯定是掌握在你父的手中。」
「你就這麼肯定?」李成秀道。
「就這麼肯定。」李大老爺說:「因為在之前你父與我甚親,我們經常通信,在他給我的通信中也提到過土司和陳度聚財無度之事。再加上那兩句詩,還有方喻的證實,基本是毫無意外的事實了。」
「所以,你便想我弄來當這勞什子太子妃?」李成秀冷笑道。
勞什子太子妃!
聽得李成秀這話皇帝的眉頭便是皺了皺,感覺很是不中心。而別的人,亦是一副頗複雜的表情看著李成秀。
聞言,李大老爺便一聲長嘆:「這都是天意啊!天意弄人啊!」
「什麼意思?」李成秀斜眼看著李大老爺。
李大老爺說:「我原本的主意是搓和你和四皇子……」說著李大老爺看了一眼皇后,又道:「皇后素來疼愛四皇子,她嫌你是罪臣之女,又素無教養,便看不上你。那日正好滎陽公主也在,於是便道了一句:『老六還沒有媳婦呢!』於是皇上便將你賜婚給了六皇子做側妃。」
側妃?
明明是正妃好吧?
感覺到眾人的目光,李大老爺又朝皇后看了一眼,笑道:「皇後娘娘卻是為了羞辱六皇子,於是便命人偷偷地將旨意改成了正妃……她執意如此,這又不是什麼大事,於是皇上也就沒有計較。」
所有人又都齊齊地朝皇后看去,原來李成秀和武旦的這段婚姻竟是這般來的,還真是……曲折離奇啊!
「可是,你明明抱的是四皇子的大腿!」李成秀說。
「不是,不是!」四皇子聞言連連否認:「他不是我的人!」
這個……倒也是哈!想前天夜裡的那一場惡戰,如若不是李大老爺抽冷子反戈一擊,四皇子又何必與大家一起逃難至此!
「什麼?你竟不是老四的人?」皇帝吃驚地問道。
李大老爺反戈偷襲的時候,皇帝已經被程英父子護著離開了,過後大家會合后又一直疲於奔命,也沒有提起這事。是以,皇帝陛下他還不知道李大老爺不是四皇子的人呢!
對於李大老爺的身份背景,皇帝陛下表示跪了,真的是太費腦細胞了,怎麼這麼複雜?
皇帝陛下和李大老爺,那是一塊兒同過窗,一塊兒抗過槍,據說還真一塊兒去娛樂場所消費過,本該是基情滿滿,卻不想他從來就沒有了解過他!
皇帝陛下很藍瘦,很香菇,很想重新回到十七八歲,然後與李大老爺絕交!
「你到底還騙了我多少?」皇帝陛下心痛如絞,悲忿難平。
李大老爺淡淡地看了一眼氣憤得要跟他撒潑似的皇帝,他輕輕地吐出了一句話:「你從來都不是我要的!」
噗!
李成秀心裡噴了,真的是基情滿滿啊!要不要這麼曖昧啊?莫不是這倆老傢伙還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關係?
「我從來就知道,你絕對不會成一個明主。」李大老爺使勁地朝皇帝陛下再捅了一刀。
噗!
再一次噴了,不過這次噴的不是李成秀,所噴的也不是口水,而是皇帝陛下噴血了!皇帝陛下一口老血吐出,飛濺好大一片,濺出老遠。
竟是為李大老爺受傷成這樣……李成秀也是醉了,可能這兩人真的是有秘密關係。
「是誰?」皇帝咬牙切齒地問。
李大老爺卻是不理,無論皇帝怎麼問他都不說他效忠的對向是誰。
之前便就不說了,只說從前天晚上到現在,一路追殺他們的就是李大老爺。所以,李成秀也很知道李大老爺的大老闆是誰。——回頭若是僥倖不死,也可找報仇啊!追殺之仇,幾經生死,豈能不報?
有道是,有仇不報非君子!她李成秀雖然並非是君子,但是,這仇李成秀得報!
「我們還是繼續之前的話題吧。」可是李大老爺並沒有想要告訴李成秀他的大老闆是誰的意願。
李成秀一聽便是一怔,倒不是為「玷板上的肉」的大膽,而是……寶藏的話題居然還沒有完?
只聽得李大老爺道:「我們原本的打算是,將你許配給四皇子,你父素來疼你如骨,自是會替你著想,那筆寶藏必將歸於四皇子。」
「那可不見得!」李成秀道:「武旦與我夫妻半年了,我爹連他有寶藏的事提都沒有提。或許,根本就沒有那東西?」
李大老爺搖了搖頭,說:「只是天意弄人,皇後娘娘看不上你,連讓你給四皇子做個侍妾都不願意……」
「說得好聽,好似這些都沒有你什麼事一樣。」聽了半天故事的皇後娘娘終於忍不住了,冷笑著說道:「還不是你怕李道全搶了你的飯碗!」皇后說:「李道全素來多智擅謀,又是理政的好手,先皇向來看重,又持平叛抗敵之大功,或是成了老四的老丈人,必將受到老四的倚重。到時候你往哪裡站?因怕李道全搶了你的地位,於是便破壞掉老四和她的婚姻,然後轉手將她又塞給老六。」
「什麼是我塞的?」李大老爺不服道:「分明是你看不上她,又成心羞辱於六皇子,所以才促成了她和六皇子的婚事!」
「若不是你刻意與我們隱瞞李道全的事,又與在我面前說了她許多的壞話,我豈會做那些多餘的事情來?」皇后反駁道,她說:「只因為你知道我素來不喜歡老六,縱使老六坐上太子之位他也坐不了新君的位置。待老四被廢,身為其正妻的丈人家李家必將受到牽累,到時候李家家破人亡,他家那諾大的家產便就是你李道全的了。」
「這又是怎麼回事?」李成秀只聽得一頭霧水。
皇后賭氣道:「你讓他自己說。」
李大老爺緊緊地閉著嘴巴,他就不自己說。
「因為你家也是大富之家啊!」李大老爺不說,卻有別人說,這個人就是錢庸,他說:「並且,它比之傳說中的那筆財富也少不了多少。」
「嗯?」李成秀聽得腦袋一熱,脫口問道:「我家那麼有錢?」
「自然。」錢庸說:「你家可是有錢得很呢!」說著便與李大老爺道:「事已至此,還有什麼不可說的?我們這一輩子做過太多的惡事,做了那麼多對不起她的事情……再說你也說了那麼多了,便將這一疑給她解了吧?」
李大老爺被錢庸說動了,替李成秀解惑道:「我李家出自前朝開國皇帝胞兄蜀王之後,我與你父同一個高祖父,你們那一支向來人丁單薄,你自你高祖父起便是一脈單傳,而我們這一支卻是子嗣繁多。子嗣一多,分家便把家產分薄了,再出些不肖子弟……而你們那一支,雖是人丁單薄卻一直順風順水,再加上分家繼產時我高祖父便格外偏向你們那一支,分於你們的產業是我們這一支兩倍……這還是祖產,高祖母嫁妝更是盡數於你們。這些加在一起,怕是皇上的國庫也比不得你家富餘。」
「原來我們家這麼有錢!」李成秀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心頭真的是又悔又恨。雖然她知道家裡頭挺富裕,萬沒有想到竟是富可敵國……這可是真正的富可敵國啊!早曉得,早曉得……早曉得什麼呢?早曉得便花一文錢扔一文錢?買兩個胡餅吃一半個,扔一個半?望了望天,李成秀突然感覺自己好失敗,此時此刻她竟不知道該怎麼造那些錢了。可見,她玩兒的水平真的還有待提高啊!
突然,李成秀的瞳孔縮了縮,惡狠狠地盯著李大老爺:「所以你便把我嫁給武旦,然後等武旦倒台連累我家跟著倒霉,然後你便可以接收我家的財產?」一頓,「不對,依你說你一早是打算把我嫁給四皇子的。難不成你也覺得四皇子無緣新君之位?所打算的,與把我嫁給武旦一樣?」
「那倒並非如此。」李大老爺說:「皇上子嗣不多,就那麼幾個皇子,良莠不齊,病弱的病弱,混賬的混賬,唯獨四皇子和六皇子出色。憑心而論,六皇子是真的要比四皇子出色多了。只是,皇后素恨六皇子,再加上其生母……他是無緣於地位的。所以,我便一早認定了四皇子!」
「你胡說!」四皇子不依道:「你認定我為主,你還追殺我?」
四皇子喊著竟帶了一絲哭腔來,可見是多麼地委屈啊!
瞥了一眼四皇子,李大老爺無奈道:「良禽擇木而棲,你頭腦發昏做錯了事,以至功敗垂成,我另尋他主又有什麼錯?再說了,我陪上了我家數十口人的性命,也算是對得起你了。」
「我……」四皇子被噎了個啞口無言。四皇子鼓起眼睛將李大老爺瞪了又瞪,終是憋出一句話來:「好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侍二主!你既活著,便該忠心於我!如若不然,便是你無節!無德!無恥!」
「若是如此,便輪不到四皇子殿下您把老夫差遣那麼多年了。」李大老爺涼涼地道。
「你……」四皇子又被李大老爺噎住了,這次他再沒有憋出一句話來。
「不對,不對。」李成秀又再搖頭:「如皇後娘娘所說,你該是一早就沒有想過要把我嫁給四皇子的。」
「也非如此。」李大老爺說:「我原本是誠心要將你許於四皇子,一來為使我與四皇子的關係更緊密,四皇子身邊也該要有個咱們李家的人。只是,我家小幺才七歲,別的房也挑不出合適的人選……四皇子素來好美,稱娶妻是娶賢一般姿色便忍了,娶妾卻是娶色,非絕色不納。你的樣貌我是早就見過的,放眼長安也就六皇子比你美貌,所以也就只有你了。只是,我與你父商量,你父想都沒有想便拒絕了。」
「為何?」四皇子一眼老爹這麼看不上他不由得氣憤:「本殿下就那麼入不得那老匹夫的眼么?」
「你丫的才是老匹夫!」李成秀暴起,躥過去就給了四皇子一腳,把四皇子踢翻在地,揮起拳頭便是一陣拳打腳踢,邊打邊罵:「你丫的一家人都是老匹夫!」
皇帝陛下的臉,瞬間黑成了鍋底!
「夠了!讓他講完!」皇帝怒吼道。
李成秀又狠狠地揍了四皇子幾拳頭這才罷了,一邊捋袖子一邊沒好氣地對李大老爺道:「你接著說!」
於是李大老爺便接著說道:「你父自來疼你如珠如寶。他宦海沉浮二十多年,關於宮闈之事也多有了解,宮苑重重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人命,你爹不願意讓你去冒那些險。再說了你母一共生了三子兩女,你上面有三個哥哥一個姐姐,都早早地夭折了,你是他存世的唯一骨血,若是你進宮后你們這一脈便失了香火傳承,他是一心要留你在家招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