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偷跑出去玩耍的小女孩被人逮了個現形,可她一點兒也不緊張害怕,反而無限歡喜:「三師兄!」那人聞言轉過頭來,卻是黑鐵面具蓋臉,小女孩大驚:「什麼人敢闖我大相山?」說著便腳下一彈朝那人攻去,那人似被小女孩凌厲的攻勢給嚇到了怔怔地站在原地。眨眼間小女孩便逼近那人的眼前,他終於動了。
「哈!」鐵面人動了,卻是沒有攻擊小女孩,也沒作防預,而是伸手一把將臉上的面具摘掉,然後惡作劇般地將頭往前一伸,誇張地撐開五觀大喊了一聲。
「哎呀。」小女孩驚呼著趕緊收手,看著前面的人惱道:「三師兄你太壞了,我要告訴師父。」
面具下的那張臉很熟悉,一點兒也不出你意料,正是錢庸。可是,在看清那張臉時,李成秀的心中卻是驚濤駭浪。巨浪激烈地拍打著李成秀的心房,濺起星星點點的碎片,碎片在黑夜裡翻滾,每粒碎片里都有著相同或不同的畫面,碎片掉落然後匯聚成一片汪洋。
原主的記憶很流暢,李成秀一直以為自己繼承的是她完整的記憶,現在才知道並非如此。原主在走火入魔前受了刺激,她選擇性地將一部分記憶隱藏了起來,同時她用她原來慣有的認識想象了一段把忘卻的這一部分給補上了。
而讓原主遭受這麼巨烈刺激的事件,就是這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在李成秀原有的記憶里是有過這麼一段的,只是很短暫,很模糊,她只知道有一天晚上無相山來了不速之客,對那面具完全沒有印象,對錢庸就更是沒有印象了。現在記憶補全她才知道,原來那天晚上看到錢庸只是一個開始,隨即錢庸便利用原主的信任和依賴偷襲了原主將她打傷,以致於她被另兩個黑鐵蒙面人囚禁逼供、凌辱。
那是一段如噩夢一般的回憶,原主被另兩個黑鐵蒙面人抓了起來,關到了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對她沒日沒夜的折磨,其中一個人還對她進行了性侵。
原本是像父兄一樣疼著自己,愛護自己,像「有求必應」一般存在的師兄,轉眼間卻將她推進了黑暗地獄,讓惡魔來侵害她。這,實在是令原主沒法接受,於是原主便選擇將師兄的惡行遺忘。
而錢庸他們所為的目的,就是那位被老頭打飛出的時提到的那部《大相神功》。
若是原主受侵是她一生的恥辱,那麼,她把她大相山有密道的事告訴錢庸便是她一生最後悔的事。錢庸他們三個就是從密道悄悄地潛進了大相山,悄悄地潛進了「耶摩崖」把正在閉關的師父害死,然後殺了整個大相山的人。雖然人是錢庸他們殺死的,可是鮮血卻也染紅了原主的手,這使得原主無法原諒自己,所以又選擇了遺忘。
原主被錢庸他們關著逼供,也不知道有多長的時間,那暗室不通外面,只有一豆油燈昏黃。錢庸他們每天都來逼問她,那個人也是每天都來凌辱她,直到有一天,關押她的密室塌了,她被洪水沖了出來。
洪水把原主解救出來,也將大相山的慘案推到了世人的眼裡,錢庸等人做賊心虛,頓作鳥獸散。
只是可惜,錢庸號稱神醫國手,於醫道上很是精通,醫藥與毒相通,是以大相山百多人集體死亡雖然招人側目,卻也叫人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就連師父之死,最後也只落了一個「練功出了差子,以致走火入魔而亡」的定論。
老爹聞訊連忙趕到了大相山,替師父操持了葬禮,又將原主接回了家。因著錢庸他們手段高明,老爹也沒有發現什麼。
夜半更深,山中露氣本就重,加上又是在河邊濕氣就更重了,再起冷風不由得令人感覺幾分蕭寒。
可是身體的冷卻比不過李成秀的心寒,她咬牙惡聲問道:「另兩個是誰?」指了指被穿成刺蝟的高老夫子,還有噙著一抹邪笑的方喻,「就是他們兩個是嗎?」
錢庸點了點頭:「是。」說著錢庸急急地辯解道:「我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我是打聽清楚你不在山裡我才帶他們去的,誰知道你突然回來……對不起,小師妹,師兄對不起你。」
「一句對不起就行了嗎?」李成秀嘶吼道。
「我也沒想到最後會成了那樣……」錢庸低著頭一個勁兒地喃喃,突然他抬起頭來,滿臉祈求地望著李成秀:「師妹,求你就把《大相神功》……不,我不要全本的,你就把《藥王經》那一段給我就可了……」
「你到這個時候了還想著《藥王經》!」李成秀也是無語了。
「我只想要《藥王經》,沒有想要別的的!」錢庸急切地說:「我沒有想要害師父,也沒有想要害你,你也看著的,我一直護著你,一直護著你的……」
「混蛋!」李成秀大喊:「你給我閉嘴!」錢庸悻悻地閉了嘴,李成秀看了看高老夫子,又看了看方喻,「那個畜牲是誰?」
方喻道:「雖說我一直都挺討厭你的,不過平心而論,你是個少見的美人兒,其滋味……老夫縱橫江湖一生,睡過的美人兒也不少,嘖,還真沒有幾個比得上你!」
聽得方喻的話所有人大赫,震驚地看著方喻和李成秀。
那個畜牲竟然是他!
「呵呵……」李成秀怒極而笑,問方喻:「他是要《藥王經》,你呢?又要的是什麼呢?讓我猜猜,是《凌霄劍法》?還是《伏魔掌》?」
聽得李成秀說出這兩套武功的名字,方喻當即就眼光精光。
「好,我今天便給你!」李成秀說:「兩套都給你。」
說著李成秀便腳下一錯,似一記流星一般奔向方喻,路過許昌之處時腳下一勾轉眼間許昌的青鋒劍便握在了她的手中。青鋒劍在手,李成秀便隨手一掠,只見得一道白光划著美麗的弧線就奔方喻而去。
李成秀這一招其勢之凌厲簡直人所罕見,可是方喻見之不僅不驚卻面露狂喜,哈哈大笑著騰身空而起。李成秀冷笑一聲,抬手劍指天空,也不見她做什麼動作,突地整個人就直衝雲宵,一念之間便躥到了方喻的頭頂,然後她身形一展便整個人就倒垂下來,青鋒劍就似一記閃電一般直直地朝方喻插去。這個時候方喻的臉上狂喜之色終於落下去了,滿臉驚懼,再不腹一貫大俠的風範,慌忙間抽出腰間的軟劍朝青鋒劍一甩。方喻的軟劍纏住了李成秀的青鋒劍,李成秀也就由著它,兩個人一上一下地迅速向地面墜落。
嘣地一聲,方喻落在了地上,一股強大的氣浪向四面拍擊開來,沖得眾人毛髮飛揚,眥目俱裂。
方喻手中的軟劍緊緊地纏著李成秀的青鋒劍,他一邊勉力應付著,看上去十分地吃力。
錚地一聲,方喻手中的軟劍被李成秀的青鋒劍彈開,方喻踉蹌地一晃,只聽得他的軟體發出錚吟吟的聲音。
「小心!」錢庸突然大喊了一聲。眾人頓時唾棄,心道到底是狼狽為奸,兄弟情深啊!
可是李成秀卻是明白,錢庸所喊的「小心」並非是為了方喻,而是為了她。方喻勢敗泄了力,李成秀便迅速地下墜,突然她聽得那「錚吟吟」的聲音中似有一絲雜音,那聲音正飛速地朝她的面門而來。李成秀當即便知道,定是方喻使了暗器偷襲於她。她不由得一聲冷笑,青鋒劍輕輕一晃,只聽得鐺地一聲,一抹白光便在夜色中一閃。緊接著,李成秀便將青鋒劍一掠,一股氣浪就沖方喻而去,方喻連忙閃身躲避,卻是他剛避開又一記勁浪嘣地一聲就撞到了他的胸口。
「噗!」方喻被那記勁浪撞得連連倒退,一口老血飛濺。
「你竟然能左右手同時一起出招?」方喻捂著胸口,震驚地看著李成秀。
「長見識了吧?」李成秀輕蔑地看著方喻,將手中的青鋒劍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這便是你夢寐以求的《凌霄劍法》。」又抬起左手,「這是求之不得的《伏魔拳》!」
方喻又嘔出兩口血來,他喘息道:「你不僅兩手同時出招,還能同時出不同的武功。」
「這很稀奇嗎?」李成秀說:「還是說你自知資質有限,我同時一起教你你學不來?那好,我便一樣一樣的教你。」
說著李成秀便將青鋒劍往前一扔,本是平白無奇的隨手一扔,卻是叫青鋒劍莫明的響著「嗡嗡」的聲音,定睛一看,只見得飛向方喻的青鋒劍在飛速的自轉,像一記電動鑽頭一般發出「嗡嗡」的聲音。青鋒劍無人把持卻自動,單觀外表便知道,比得剛才李成秀的那幾招,這一招更顯功力。
青鋒劍嗖地擦著方喻的面頰飛過,方喻只覺得眼前一花就感覺到肩頭一疼,再看時李成秀已經到他側後方,將青鋒劍握在手中,正做著收式的動作。側頭一瞧,肩頭已然多出了一條巴掌大的傷口。
「這一記叫『投石問路』。」李成秀說。
此時此刻的河灘成了李成秀一個人的秀場,她一招一式清楚明白地將《凌霄劍法》在方喻的身上使了一個遍。等得最後一式「燕歸巢」時方喻已然被她刺成了魚精,橫七豎八的傷口布滿了他的身體。
「好了,《凌霄劍法》我已經教給你了。」李成秀說:「現在我再教你《伏魔拳》。」
方喻也是厲害,被李成秀虐了一遍竟能將《凌霄劍法》學個七七八八,現學現賣竟拿來對付李成秀使出的《伏魔拳》。若是一般的對手許是倒也能起點兒作用,只是他現在面對的是李成秀。
「不自量力!」李成秀冷笑一聲,暴起喝道:「看我『長風破浪』。」
李成秀喊得凶,可看上去卻一點兒威力也沒有,不過是隨手地往前一拍。比不得《凌霄劍法》的漂亮,《伏魔拳》看上去簡直是弱爆了,沒有勁爆的氣浪,沒有炫麗的光芒,更沒有那衝天的飛勢。這般,不僅皇帝、皇后這樣的外行看不上眼,就連方喻也覺得「不過如此爾」。不過雖是這般想,但方喻沒有等閑視之,依舊全力應付,畢竟《伏魔拳》的名聲在外。果不其然,李成秀那隨手的一拍叫他吃了大虧,竟把他使出的「落櫻飛花」反擊了回來,讓他來了一個「自食惡果」。
如《凌霄劍法》一般,李成秀將整套的《伏魔拳》又在方喻的身上施加了一遍。方喻心領神會,果覺其高深厲害,歡喜得無以言表。
「哼!」李成秀又是冷笑一聲,抬腿又將青鋒劍踢起握在手中,劍花一挽便執劍朝方喻衝去。方喻見狀忙揮他軟體應付,使得是《凌霄劍法》中的「吳王鉤」,李成秀也使了一招「吳王鉤」,方喻堪堪應付。接著方喻又使了一記「虛無滅」李成秀以同樣的招式對他,如此再三所有人都看出來了,這次全是李成秀用方喻使出的同樣招數來守來攻。可是,他們卻不是在打對對碰,因為其結果很明顯就看得出來,雖然使的同樣的招式,可方喻卻頻頻吃虧。
「你到底要幹什麼?」方喻只覺得又羞又惱,恨聲問道。
「你不是想要學嗎?我教你啊!教你一遍怎麼成?我還得陪著你練一遍才好啊。」李成秀回答道,怒叱道:「少廢話,快出招吧!」
方喻咬了咬牙忙又出招,李成秀依舊是他出什麼招她便出什麼招,一直將《凌霄劍法》演了一個遍,又再將《伏魔拳》打了一個遍。
「最後一招,『降魔』!」李成秀大喝著,一巴掌就拍到了方喻的腦門兒上。
未見半點傷痕,也不像是在中了其它招式時的慘烈,方喻既沒有吐血,也沒有呼痛,就那麼站在那地,不動了。他雙眼保持著向上看的模樣,嘴微張,兩手還擺著出「降魔」那一招的架式,就那麼不動了,彷彿被人按下了暫停鍵。不過,這次不是暫停,這次是結束。
李成秀緩緩地收回后,輕輕地後退了兩步,端詳了方喻兩眼:「你滿意了?」
方喻沒有回答李成秀的話,他依舊站在那裡,不動,不出聲。
「師,師妹?」錢庸彎著腰,佝著身體,像一隻老狗似地來到了李成秀的面前,巴巴地望著她:「你把《藥王經》也傳給我吧,傳給我吧。看在我救你的份上……你還不知道吧?那水,那水是我引去的,是我救的你啊!還有,還有那個救你醒的神醫,其實就是我,就是我啊!還有你現在,武功能恢復也是我幫的你啊!救你,救你看在這些事情的份上,你就把《藥王經》傳給我吧。」
「到了現在你還想著《藥王經》?」李成秀慘然地看著錢庸問。
「啊,是啊……」錢庸急急地點頭,他似乎也覺得這樣不妥,往回縮了縮然後就祈求般地看著李成秀。「求你了,求你了。」
「你學醫是為了什麼?」李成秀問錢庸。
錢庸一怔:「為了什麼?」
「對啊,你為什麼要學醫?」李成秀點頭說。
似乎是將錢庸問住了,錢庸怔愣了一會兒,道:「我不知道啊,從我懂事起我就在學醫……是師父說的啊,要我成為這世上最好的醫者,讓這世上沒有我醫不好的病!是他說的啊!我聽他的話啊!怎麼了?不對嗎?」
不對嗎?
聽師父的話,成為這世間最好的醫者,這似乎沒有什麼不對的。
但是,為了聽師父的話卻把師父殺了……
「我沒有想要殺他的!」錢庸說:「我只是想把他葯倒……事實上我們一開始也沒有傷害他,是他不死活都不交出《大相神功》的,惹毛了老二,老二失手傷了他……我就出去找了一趟吃的,回來才發現他死了。我沒有想傷他的,我怎麼會想傷他呢?他是我師父,我是被他從小養大的,我怎麼會想去傷他呢?更不用說害死他了!」
「簡直是瘋子!」李成秀罵道,深吸了一口氣,又指了高老夫子的屍體問道:「那他又是怎麼回事?你說他是老二,哪個老二?」
「二師兄啊!」錢庸說。
「二師兄?」李成秀一怔,原主的記憶里確實是有一個二師兄,不過,這位二師兄原主也沒有見過。
「於大偉。」錢庸說:「你不知道他也不稀奇,離開師門的時候你父親還與師父都不相識呢!他小的時候和師父出去雲遊,在一次意外中走丟了,後來幾經周拍改姓了高,學了一肚子的學問,結識了你的父親。他是二師兄,方喻是大師兄……」
「方喻是大師兄?」李成秀不由得想到那個被師父老頭兒打放飛的那個可憐蟲,原來方喻便是被師父趕出師門的那個陶謙。一指高老夫子的屍體,李成秀又問:「你求的是《藥王經》,方喻求的是拳法、劍譜,那他呢?」
「他什麼都不求。」錢庸說:「他就求一個痛快。他與師父走丟后吃過許多苦,他把這一切都怪在師父的頭上,甚至覺得是師父故意弄丟他,他就是想給師父找不痛快……我以前也不知道這些的,還是你被抓后我才知道的。我要知道於大偉是這樣想的,打死我也不會帶他一起的。再說了,這也怪不得我啊,從根子上說還不是怪你那個爹,若不是他爛好心把於大偉弄來大相山,哪裡有後面的事?」
反正一句話,全都是別人的錯,全都怪別人,他錢庸是無辜的。
「師妹,你想知道的我都跟你說了,你就可憐可憐師兄,把《藥王經》傳給我吧。」錢庸一個勁兒地苦求著。
李成秀一指方喻:「方喻求拳法、劍譜我給了。」又一指於大偉,「他求痛快,也痛快了……」
錢庸似一點兒也不明白李成秀的意思,還一個勁兒地搓手做祈求的動作。
「你可知道《藥王經》里都記了些什麼?」李成秀問。
「當然是濟世救民的良方。」錢庸說。
「確實是有這些。」李成秀點頭說,一頓又道:「不過卻還有別的。」
「什麼?」錢庸急切地說。
「還有毒。」李成秀說:「怎麼制毒,怎麼使毒,怎麼解毒。有的毒殺人於無形,有的毒一星半點可殺萬人,有的毒可令人死狀慘烈,有的毒卻可使屍體萬年不腐,還有的毒卻叫被毒之人看不出半點異樣,就像是正常死亡的人一樣。」
聽得李成秀娓娓道來,錢庸的眼睛變得晶亮,興奮地一個勁兒地搓手,巴巴地望著李成秀。
「天之周始為陰陽,人之生長有潮息。起落為氣九州、九竅、五臟,通乎天,有其五生三者逆,邪傷入體損本失壽也。清順之氣則順陽,可弗害固本也……」李成秀緩緩地念來,錢庸聽著聽著眼睛瞪得老大,待一書念完,李成秀看著錢庸道:「這便是你要的《藥王經》。」
錢庸吃驚呼道:「這怎麼可能?這不是我寫的《素問》嗎?」
「怎麼不可能?」李成秀說:「你們既知道《大相神功》里有武功秘籍和葯經,應該不難想到它是什麼吧?它是師父收集整理的書卷,合武功、醫藥,耕種,紡織、機關術數等一體的……百科全書。所有師父認為好的書都在裡面。你所求的《藥王經》便是其中的一部分,而整卷《藥王經》就是你寫的《素問》和《百草經》組成的。」
聽得李成秀這樣說錢庸不由得哆嗦起來,一個勁地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好了,你求的《藥王經》我已經給你了。」李成秀複雜地看著錢庸。從她個人來講她真是恨不得將錢庸碎屍萬段,可是她卻又有些下不了手。
錢庸不停地哆嗦著,搖著頭,一個勁地說著「怎麼可能!」一邊說一邊後退,然後「啊!」地大叫了一聲便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