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似乎老天爺也不想李成秀問這些無謂的事,突然颳起了大風,憋了一晚上黑的老天終出拍出了幾個火花,噼噼啪啪的閃電聲從遠至近游來,其中一個啪地落在皇帝、皇后倚身的大石上。那石頭也是頗為古怪,一記閃電打在上面,竟是炸裂開了,碎石飛濺大家連忙避閃。
暴雨傾刻便至,嘩啦啦的從天而降,似有人端著大盆往下倒似的。
李成秀拖了孫鐺的屍體走進了藏身的巨石下,皇后嫌惡地瞥了一眼,卻也沒有多說什麼。看到孫鐺的屍體,錢庸激靈靈地抖了一下,怯怯地看了李成秀一眼然後往旁邊挪了挪。
將孫鐺的屍體安置好,李成秀坐在角落裡望著如珠簾一般的雨幕出神,她在考慮自己何去何從。首先,她被方喻侵害凌辱之事已經昭然於眾,皇室必定不容,武旦肯定也覺得顏面無光……要解決這件事也並不是什麼難事,只將在場的所有人全部殺死便好。說實在的,依照她現在的武力值,想要辦到這件事並不是件多麼困難的事情,但是,李成秀不想這麼多。一來下不去手,二來又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她可以藉此機會離開,走得遠遠的,將「李成秀」拋卻,從今往後便做真正的自己。可是,每當這個想法佔了上風的時候,李成秀的腦海里便不由自主地冒出老爹和老娘的身影,他們的一嗔一怒,一喜一悲,像一把在她的心頭不停地來回划拉。
在上輩子,李成秀聽到過一種說法,把人比成一樹,父母便是那樹榦,子女便是那樹枝,樹榦發出的枝丫註定是要離開樹榦的。對於這種說法李成秀是深以為然,所以在前世她便早早地奔離了父母,自由自在地在外逍遙,直到那一天突降噩耗,一場天災奪去了她所有親人的性命。到那時候,李成秀知道,樹榦長出的枝丫確實是註定要奔離樹榦,但是它的根本卻始終連著樹榦。
——當年初聞噩耗的撕心裂肺尚還記憶猶新。
可是不走……
早聽說皇宮的人都不是人,勾心鬥角差之便是生死之劫,為了爭奪那個位置兒子算計老子,老子算計兒子,兄弟勾引嫂子……
若是不走,便要在這麼一堆噁心的人中間生活一輩子,隨時隨地處在鬥爭的漩渦里,說不定哪天便會被陷害致死。光想一想都覺得可怕。
不知不覺地,暴雨結束了,而李成秀還沒有拿定主意。
正猶豫不定時,李成秀的耳朵動了動,她聽到了一些不同時雨水的聲音,似又有人來了。
飛快地閃出巨石,李成秀躲在暗處悄悄地觀察,只見得無數火把從西南的方向延綿而來,一邊走,還一邊往天空中放煙花。那炫麗的煙花,在雨過天晴的夜空中可真好看。
「是薛公爺!」有人認出了那煙花所代表的含意,興奮的叫著。這是與孫鐺一起來的兵士,是他們將李成秀他們從李大老爺的追擊中救下的,他們都還活著,只有孫鐺一個人沒了。也不知道孫鐺有些什麼奇遇,更不知道把他安排來找李成秀的人是怎麼安排的,似乎這些兵士對他的死並不怎麼上心——尤其是在聽了李成秀的故事後,便更是不以為然了。
「公爺!公爺!」其中一個兵士沖了出去,沖著來人使勁地揮手,一邊揮手一邊大聲地喊:「我們在這裡!公爺,皇上、皇后在這裡。」
竟是直接把李成秀省略了,想來他們覺得李成秀這個太子妃也做不長久了吧?也是,她身上有那樣的故事,一般的男人都不能容。
似乎聽到了兵士的呼喊,火龍拐了一個彎兒直直地朝這邊插來,待近了些便有十幾騎先飛而來。那位遠迎的兵士迎上對方,對著這裡比比劃划,接著那十幾騎便飛快地沖了過來。
李成秀不著痕迹地將青鋒劍握在了手中,與六生、九生交待了一句:「一會兒若是見勢不對,趕緊帶昌哥走。」
許家姐妹微微一愣,卻也點了點頭,表示聽從李成秀的話。
李成秀往旁邊挪了挪,給許家姐妹留下了足夠的逃跑空間,又很巧妙地擋住了迎敵的門戶。
待那十幾騎走得近了些,李成秀也認出來了,確實是薛慕軒帶來的人。不過,李成秀並沒有因此就放鬆警惕。這一路行來,已經發生過許多次令她意料之外的事了。斜了一眼右側,比如說我們的李大老爺。
「太子妃?」薛慕軒乍見李成秀提著把長劍如岳臨淵般站在門戶口,不由得怔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她的意圖,不由得暗自失笑:「若真是強敵來犯,她擋在前面有什麼用?」
心裡雖是這般笑著李成秀,面上在初始的一滯后便恢復如常,鄭重其事地向李成秀行了一禮:「微臣見過太子妃,微臣救駕來遲,還請太子妃殿下恕罪。」
「救駕的?」李成秀微笑道。這話無疑使得薛慕軒心中有很大的衝擊,他又是一怔愣。李成秀也不等薛幕軒的剖白和解釋,只將身體微微一側:「駕在裡面,去救吧!」
駕在裡面,去救吧!
這是什麼怪話?
在書院時李成秀待薛慕軒都是嬉皮笑臉的,後來到了長安兩個人僅有的幾次見面也都是在正式的場合,也不便「真情流露」,不過雖是一本正經,卻也不至於這麼淡漠疏離。是以,李成秀這般的模樣,好叫薛慕軒沒法適應。
很想問一句李成秀「怎麼了?」卻是又理智地壓下了。
點點頭,薛慕軒彎腰進了裡面,又與皇帝、皇后見過,再說了許多請罪、剖白的話,皇帝頗有帝王的大氣,只誇薛慕軒來救駕的功績,並不怪罪他「遲來」的罪過,亦不過問他為什麼來遲了。倒是皇后,頗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也不知道她在不高興什麼。
一番詢問驗對,確認薛慕軒是真的來救駕的,皇帝、皇后大喜過望,又聽得救駕的大軍就駐紮在往地五十里,那是一個不小的集鎮,有房屋可遮風蔽雨露,又有熱騰騰的食物,受了十幾天折磨的皇帝和皇后恨不能插翅飛去,立即隨薛慕軒去了。
薛幕軒一直護從在皇帝、皇后和李成秀的周圍,不時地瞟著李成秀的臉幾次欲言又止。
「你老看我幹什麼?」李成秀沒好氣地道:「我臉上又沒有花兒!」
「花兒當然有,而且還是這世上最好看的那種花。」薛慕軒的心頭莫明地冒出了這麼一句話,嚇得他一個突突,好險,差一點兒就脫口而出了。忙按耐住心慌,薛慕軒強作鎮定地道:「我見你神色不好,可是哪裡受了傷?或是病了?」
「無事。」李成秀一點兒也不領情,冷巴巴地扔了這麼兩個字。薛慕軒一噎,面上的擔憂越發地盛了。李成秀見了沒好氣地道:「我被人追著在老山林里逃了小半個月的命,都快成野人了,神形能好得到哪裡去?」
人家薛慕軒說的是神色,她卻說的是形容,玩文字遊戲的功底還是有些差啊!
見得李成秀髮了火,薛慕軒訕訕地摸了摸鼻翼沒有敢再問。
看得薛慕軒摸鼻子的動作李成秀就一陣火起,薛慕軒本來是沒有這個動作的,是在她打上他主意時逼著他跟她學的。看到他這動作,便想到了在泮西書院時的恣意和快樂,再想想現在……叫李成秀如何不恨?當然,她恨不是薛慕軒,她恨的是自己,更恨攪起這許多風雲的人!
原本熄了些的火氣,又起了,李成秀好幾次都忍不住暴起殺人!
且還有得扯呢,看著吧。
……
五十里的平路不算遠,就算是在夜裡騎馬也就一個把時辰便到,可是五十里的山路,又是在剛經暴雨過後的山路,走起來可就不那麼輕鬆了。
行了兩個多時辰才到了薛慕軒說的那個鎮子,果然有一支兩三萬的軍隊駐紮在這裡,皇帝和皇后的安全感頓時提升了不少。
這支軍隊可不是全都是薛慕軒的,薛慕軒帶來的不過只有七千兵馬,其它近兩萬的兵馬都是附近來勤王的府兵。見過這些府兵的將領后,皇帝安全感越發地提升了,這些勤王的府兵是從不同地方奔來的,並不統屬於任何人。之前之所以聽從薛慕軒的統一指揮,一來是因為有武旦這個監國太子的授權,二來他們是想著把指揮權交給薛慕軒,若是救駕不力,那麼他們也就不必擔負主要責任了。說到底,不過都是一些老油子!
現在皇帝陛下親自降臨,太子給薛慕軒的授權自是要作廢了……也不一定就作廢,若是皇帝陛下願意還是可以讓他繼續行使指揮權的。只是,從皇帝陛下的行動來看,他應該是不願意的。
薛慕軒是一個很有眼力的人,很敏銳地察覺到了皇帝的態度,很自覺,很乾脆地就交還了兵權。這倒叫皇帝有些訕訕的不好意思了,不過不好意思歸不好意思,但該做的還是得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