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安國侯府,桑郁新岫內,尚清站在窗前,神情有些恍忽。明明窗外是錦秀花園,他的眼裡卻只有那個嬌小的身影。
莫明的,濃烈的悲傷襲卷百來,尚清有一種痛哭的衝動。
從他記事起,他便知道自己與別的孩子的不同。其實他也知道父親並不是忘記了才不回京城,只因為自己跟以前比與別的孩子更加不同了。——不是女人,卻比女人長得更似女人。
尚清不明白,為什麼只有女人才可以長得英姿挺拔,為什麼男兒就要嬌弱柔媚。
他討厭那些女人看他的眼神!
可是,他今天卻對一個女人入迷了,只因為那明媚的雙眸和那爛燦的笑妍。
「公子,官人請您去一趟。」每每此時公子便不喜人打擾,只是官人有請,畫兒只能戰戰兢兢地過來。
若是以往畫兒必是要挨一通打罵的,但今天卻沒有,因為尚清的心情很好。
掃了一眼畫兒,見他戰戰兢兢的,尚清覺得有些莫明其妙,心道:難不成這小東西幹了什麼對不起自己的事?這般一想便橫了畫兒一眼,將畫兒嚇得腿軟,正好證實了他猜測的。只是爹爹傳喚,他現在也顧不得收拾畫兒了。
「回來再收拾你!」也不再拾掇一下自己,尚清扔下這句話,繞過畫兒便出了門。畫兒頓時就哭了。
尚清很不喜歡去爹爹那裡,因為他住的地方總是陰森森的。
回京時,他比爹爹先回來一步,那時的「玉堂軒」還很富麗堂皇,陽光也很充足。不知道為什麼,至從爹爹回來住過後,他再到「玉堂軒」來就感覺不到陽光的溫暖了。他一直跟他說,這是因為冬日的臨近,但是,他在自己住的「桑郁新岫」外安排了小侍,讓他們在爹爹尋來時便將他攔住,留下話后,自己後面再去尋他。
說起來他也覺得很難得,就自己今天犯的那事兒,爹爹今天居然沒有硬闖進來。
也許,爹爹也知道自己嫌棄他的吧。
這些思緒讓尚清很不歡喜,他的臉又沉了下來,正巧被引路的侍兒回頭看見了。又一個被嚇軟了腳。
尚清到時周紹玉難得地沒在屋裡,他正在「玉堂軒」外的池塘邊。池塘里荷花開得正妍,與「明圓」不同這塘里半片殘葉也不見,偏偏尚清沒有感慨花顏美好,而是立馬想到曾經聽說過祖母一個小侍投在這塘里淹死了的事。
真是見了鬼了!那「明圓」一片凋零,在尚清的眼裡卻是錦秀美色,而這裡花開正妍,他又想起這些有的沒的。許是真的是著了魔了吧。
「還在想?」知兒莫若父,只一眼周紹玉便知道兒子在想什麼。
「嗯。」尚清倒也袒誠,直接承認。又問:「爹爹喚兒來所為何事?」
「跪下!」周紹玉突然發難,
就算是知道自己父親性情乖張,尚清也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他跪下了。
看著兒子一臉的倔犟周紹玉一陣磨牙,恨道:「給我保證以後不再給那個女的動心思了。」
「辦不到。」尚清將頭歪在一邊,看也不看自己親爹。
「你!」周紹玉氣得半死,指著兒子的手都顫了,看著兒子認定了的樣子,又想起自己早亡的愛人,周紹哭了:「你不要命了?那個人是皇上給灈兒訂的。」
「憑什麼她說是他的就是他的?」尚清蹭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爹爹,說道:「況且他不是很看不上人家嗎?」
「那也跟你沒關係!」周紹玉簡直想動手了,湊這麼近想跟老子比高矮么?男人家,長那麼高有個屁用啊!
「反正我就她了,你們愛同意不同意。」尚清往後腿了一步,扔下這麼一句話,拽拽地走了。
周紹玉那個氣啊,他真是悔死了。幹嘛要讓他崇拜他娘啊,學一身的武藝,養那麼一副的脾氣,自己是降都想不住了。
「還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看上你呢!」周紹玉在後面跳著腳地喊,回應他的只是徐徐的秋風。
跟周潤出門時李梨芳還不知道她生的意義,再回來時她就目標明確了。「至少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尚清追到手。」至於以後的事,李梨芳覺得就該是像上輩子那樣順理成章地發生了,比如說生小孩子啦,養小孩子啦。
關鍵是,孩子還不用自己來生,想著就覺得美。
從李梨芳回來封亦塵就覺得自家主子有些不一樣了,像是,在想著什麼特別美好的事。真的好奇怪,殿下不是只對誰和誰那個有興趣么?
封亦塵都忍不住想要上前問上一問了。
到底還是忍住了,畢竟殿下再隨和也是身份有別。
只是封亦塵能忍得住,別人就不一定忍得住了,例如莫道言。
從跟周潤回來李梨芳的功課便一落再落,莫道言意見很大,心道孩子家家就是要管啊,稍一放縱就收不住心了。只是,以前若是碰到這種情況,自己只要說上一說殿下也就收心了,可是這次有些不一樣。
短短兩天而已,莫道言都不知道自己發了多少次火了。
看著那屁股是在凳子上坐著,不說也不鬧,可是那眼睛,卻不知道在看哪裡。
這真是把心給玩野了!莫道言又磨了磨牙。
「啊,這麼快就講完了?」李梨芳從來沒有感覺過上課聽講過得這麼輕鬆過。愛情的力量,果然是強大的。
莫道言:……。明明她是在生氣好吧!殿下,你難道真的沒有看出來?
殿下像兔子一樣跑了。
「怡安堂」大門口,莫老官人剛逛街回來,與來找李梨芳玩的周潤碰了個正著。兩個人一對眼,樂了。
「你這兔子好啊,是準備送給誰啊?」莫老官人指著周潤手上擰的籠子笑問。
「那您老這又是送誰呢?」周潤卻指著莫老官人懷裡抱著的黑毛小狗問。
提起這茬莫老官人就生氣,憤憤地說:「養個人咋就那麼難呢?都半百了還讓人操心。」
「咱們同病相伶啊!」周潤拍拍莫老官人的肩頭,也是唉聲嘆氣:「你當爹不容易,我這個當朋友的也難作啊!」她跟莫老官人說李梨芳喜歡上了一個人,不知道怎麼追求,於是就磨著她給想辦法。
莫老爺子一下子就來了精神,一個勁兒地打聽對方是誰,年方几何,出身家世,性情模樣,直把尚清的家譜給掀了個底兒朝天。
早聽說殿下不喜歡男人,他還一直覺得挺難過的。現在殿下總算是有一個喜歡的男人了,不管怎麼說也是件好事。只是……
「那個人脾氣如此乖張,亦塵可怎麼辦啊!」莫老爺子想了想如此嘆道。
「這跟封亦塵有什麼關係?」周潤奇怪了,封亦塵不是齊國的官員么,這跟姜美彥喜歡誰有什麼關係?
「你這就不知道了。」莫老爺子睨了周潤一眼,故作高深地磨了半晌,才解釋給她聽:「封亦塵名義上是副使,其實是等殿下十五笈笄后給殿下做側君的。」
「啊!」這事兒周潤還真沒有聽說過,也沒有想過。
看著周潤的反應莫老爺子又是一嘆:「這都怪我們那丫頭,殿下十二三了有些事就該提著點兒,她就只知道天天逼著殿下讀她那個破書!」越說越氣,「難不成還真要把殿下逼成孔聖人,孟聖人那樣子?」
「估計,她還真有那個想法。」周潤是看出來了,莫道言就是欺負姜美彥聽話。估計是把姜美彥當成第二個自己了,想要在姜美彥的身上把自己的遺憾全都彌補過來,反正她這學生又尊師重道,不怕管不住。
「只是可憐了塵小子了!」莫老爺子如此嘆道。
男子十五就可以嫁人,封亦塵已經十八,當婚的年紀就快過了。若是到時李梨芳收了他還好,要是不收還真是要給耽誤了。
周潤在男人的事上自認為是有見識的,但她也不得不承認,封亦塵是一個很出色的男子。
「如果實在不行,我就把他收了吧。」周潤挺認真的想,這還真是個兩全齊美的方法。
「美得你!」莫老爺子卻是不幹了,他罵道:「賴蛤蟆想吃天鵝肉,你還想幹嘛呢!」罵得周潤瞠目結舌,他甩袖子就走。
莫老爺子邊走邊琢磨,殿下正君必是皇上那邊定的,就算殿下再喜歡那個叫尚清的男子也頂多是個側君,正好側君有兩個名額,封亦塵和他一人佔一個。
要是那個尚清實在是不是個好的,容不得封亦塵,那他就給皇帝上書把封亦塵立個男戶,讓他自己挑喜歡的媳婦兒去。
憑著自己這張老臉,皇帝應該不會拒絕。
揣著從書房生的一肚子氣莫道言回到家裡,見著自家老爹坐在椅子上一臉糾結加沉思,腳邊一隻黑毛小狗乖順地爬在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舔著爪子。
莫道言心裡咯噔一下,暗道了一聲不好,正想要偷偷溜走卻見自家老爹看了過來。立即收住腳步,轉正了身體,嘿嘿一笑:「看您在想事,不敢打擾。」
老爺子盯著自家閨女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將腳邊的小狗踢了踢,命令道:「去,給秉承送過去。」
「爹!」莫道言低喊著。
「你別不識抬舉!」老爺子難得地端得像現在這麼端正,跟莫道言十分嚴肅地說:「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你別看殿下好說話就不知好歹。」
「爹,殿下跟別人不同。」莫道言說。
「那你更要惜福。」老爺子將狗狗從地上抱起來,塞到莫道言的懷裡,難得地正經又溫言地說:「再說你一個人到底也不是個事兒,范秉承雖是內侍,可也出身名門。學識和教養都是一等一的,只是在宮裡呆的時間長了,把那腰彎成習慣了。不過沒事,等他過了門,你再慢慢把他養回來就好了。」
李梨芳要聽到這爺倆的這番談話,估計要鬱悶死了。簡直是一番好心腸,被當了驢肝肺了!她是真的看著兩個人合適才想要撮合他們的,絕對沒有那麼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