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孫林要自贖己罪,呂道人似乎是一個忠君愛民的好仙長,於是乎二人一拍即合非完全皇帝陛下交給呂道人的任務不可。只是長安城被圍得水泄不通,想要混進城去見太子,簡直是猶如登天。
李成秀在一旁聽著他們擺開各種可能,又一次次地將其否定,不由得打了一個哈欠。
這是一個很不合適宜的聲音,孫林和呂道人齊齊地看向李成秀,那表情似屠夫拿起刀的感覺。
「你們看著我做什麼?」李成秀被這兩人看得心裡發毛。
呂道人扯著臉皮笑得如三清道祖一般,一指李成秀一指孫林問道:「剛才你們說是你救了他?」
李成秀和孫林答:「是啊!」
「那你試試,看能不能拿這個。」呂道人聽了忙從懷裡掏出一物來往李成秀的手裡塞,那是一個黑漆的「木棍」,這樣的「木棍」孫林手頭也有一根,很驚奇的是李成秀可以握住它。見得李成秀將那「木棍」穩穩地托在手中,呂道人歡喜壞了,直呼道:「天意,簡直天意。」
呂道人說他和孫林都不能進城,但是作為「鬼魂」的李成秀卻可以,讓李成秀將信送進城去,給那個叫武旦的太子。
這個,確實是一個好辦法,李成秀好像沒有什麼理由拒絕。
於是乎,李成秀便捧著兩個「黑木棍」便往洛陽城去,來的時候因為帶了孫林這個活人,所以頗費了些周折和腳程,而這次返回的途中李成秀便是容易多了。離開孫林和呂道人後不一會兒,李成秀便飄上了天空。飄在天空,俯看大地,只見得在地很廣闊,山巒很雄偉,而美麗的洛河卻是一個安靜的女子,可是,這時候在這位美麗安靜的女子旁邊卻是四處的喊殺聲和轟隆聲……如此看來,美女洛河的安靜倒不似它真是一個喜歡安靜的,而是因為被這喊殺聲和轟隆聲給嚇得僵直了身體,不敢有絲毫動作罷了。
很快,李成秀便來到了下午她落腳的地點,依舊是在那座城樓下,周圍依舊在廝殺。一道道鮮血在李成秀的眼前飛濺,一個個人在慘叫聲倒下,他們流盡了身上每一滴血,然後浸染上她那雙精緻華貴的長靴。
血,是那麼地紅,雖然太陽早已經下山,雖然天空中的月亮今天又偷了懶,但是李成秀還是被那血光刺得眼疼。
這一次李成秀沒有再試著出手去救誰,她一頭扎進了厚厚的城牆裡,似乎扎進了一個無底的黑洞,她只感覺自己一直往前,一直往前,許久許久都不到盡頭。
也不知道鑽了多久,李成秀都感覺有些疲憊了,忽然感覺到眼前一亮,明亮的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睛。
好不容易才適應了太陽的強光,李成秀輕輕地睜開眼,她發現處在了一座幽靜美麗的花園。在樹牆後面似乎有人竊竊私語,李成秀小心翼翼地繞過樹牆,只見得有兩個男人並排而行,一老一少都是美顏俊臉,好看得不得了,這叫本是顏控的李成秀大飽了眼福。
「多謝岳父大人的美意,有了這批金銀財寶,我軍糧餉便不愁了。」那少的對老的說,那位被稱之為「兵父大人」的老的聽了擺擺手道:「老夫當不得殿下一聲謝,這筆財富本是老夫受先帝所託,要轉交給有德後世之君的。老夫把它們交出來,本是老夫應為之事。只是,殿下,萬莫以為有了錢便萬事大吉了,現在殿下所面臨的處境非錢所能完全解決的。」
一席話叫「殿下」聽得直點頭:「岳父說言極是,如今我洛陽四面被圍,皇上和皇后又被困北都,形勢確實很嚴峻。」
二人都簇著眉頭,似乎都為此前面臨的局勢很頭疼,又一時想不出解決之道,於是二人便沉默起來。
好一陣的沉默,老者先開了口:「老夫愚見,如今當務之極還是要緊著皇上那邊。洛陽城高牆深,反軍一時攻不進來。可是北都卻不同,它雖然名為我大周的都城之一,卻怎麼也比不得長安和洛陽的,唯恐遲了讓反軍攻進了城……」
說到這裡老者便閉了嘴,不再言語了。
那年輕的「殿下」見狀便是一嘆,言道:「岳父所憂也是旦之所憂,說句大不敬的話,如若反賊害了我父皇、母后,我自是要與其提刀拚命,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報殺父,弒母之大仇的。怕就怕,他們挾我父母相脅,到時候我該如之奈何?」說罷一嘆,又言道:「若是被有心人聽去,定覺得旦心狠,罵旦不為人子。其實旦也是萬般無奈啊!」
「難為殿下了。」老者同情地說,想了想又道:「不過,若是可以還是要『忠孝』兩全的好。唐朝太宗皇帝,乃不世的英雄,是英明神武的有道明君,他那麼大的功績卻依舊有人以他得位不正的事攻擊他。」說著便拍了拍「殿下」的胳膊,語重心腸地道:「殿下的心情老夫可以理解,但是像老夫這樣的人可不多。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人,於大義上講就必須要站得住,如若不然,今後將後患無窮。」
「謝岳父大人的教誨。」「殿下」感激地道,想了想又問老者:「那依岳父之言,旦當如何呢?」
老者沉凝片刻,毅然決然道:「出城,殿下必須出城,去迎接皇上。」
「可是洛陽城被圍得鐵桶一般……」殿下言道:「再說孤現在出城又能做些什麼呢?我不過一光頭的太子,手底下可用的文武這會兒都在城牆上呢!」說著望向南方幽幽一嘆:「如若慕軒在就好了。」
老者也是一嘆,轉頭望向北方,臉上瞬間湧上擔憂的神情:「也不知道我秀秀現在怎麼樣了。」
「成秀……我也很擔心成秀……早知道會成這樣,我就不讓成秀隨皇上去北都了。」殿下難過地說。
「哼!」老者輕哼一聲,邁步上了前方的石橋,再不理年輕的「殿下」。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上了石橋,忽從遠處跑來了一個人,驚慌失措地邊往這邊跑邊喊:「殿下,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
「慌慌張張地做什麼?」那年輕的「殿下」冷喝道:「天還沒有塌下來呢!」
李成秀心頭不由得一驚,原來這個人便是呂道人他們要找的太子殿下。
「天就要塌了!」來人呼天搶地道:「外頭,外頭的反賊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一批可以嘣嘣響的東西,嘣地響一聲就可以幹掉十了幾個人,柳大人他們,他們頂不住了,叛軍立時三刻便要攻進城來了!」
「什麼?」太子和那位老者聞言大驚失色:「什麼嘣嘣響的東西?你把話說清楚!」
來人道:「就是他們扔出一個東西來,那東西嘣地一響便可開山劈石,石土亂迸!」
「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太子聽得頗不耐煩,與老者說:「走,岳父孤想去城牆上一觀,岳父可願同往?」
「老夫正是想去一看。」老者言道。
「要不得,要不得,那東西危險得很,殿下去不得。」來人攔住好人的去路阻止道:「李大人勸勸殿下吧,殿下現在一人身系千萬人之安危,實不能有失啊!」
老者聽罷頗以為然,點點頭道:「不如太子就在宮中稍候,我代殿下去城上一觀。」
「這……」太子頗有些不好點頭,那報信之人倒是乖覺,忙道:「如此,便有勞李大人了,下官願陪李大人同去。」
「也好。」李大人點點頭,於是兩個人便急急地往外走。
李老大人和那位報信之人轉眼間便消失在了李成秀的視線里,她看了看那位太子,想了想便站了出來。
「誰?」太子突然高喝了一聲,好像感覺到了李成秀的存在。
李成秀有些驚訝,也有些為難,驚訝的是竟然又有一個人可以看到她,聽到她,為難的是如若這個太子打破沙鍋問到底,她要怎麼跟他解釋?解釋了他會信嗎?
正在李成秀為難之際,忽地從水中躥出了一個人來,那人手執著六尺來長的窄刀,出水便向太子刺來。太子見狀臉色一變,忙閃身讓劈刺來的第一刀,一個擰身讓開了去。只是太子剛讓開了第一刀,忽地又從水裡冒出了第二個人,正好在他站立的位置。太子趕忙又閃,卻是剛站定腳又從水裡躥出一個人來,依舊是貼著他劈刺,又叫他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如此再三,只聽得嘩嘩地一陣水響,十幾個白衣蒙面的武士從水裡躥了出來,圍著太子便是一通狂砍亂殺,太子遊走在他們的刀鋒之間,一轉眼就在鬼門關轉了十七八回了,叫李成秀看了好生地心急。
就在李成秀以為這太子今天死定了的時候,李成秀突然看到那十幾個白衣蒙面的刺客齊齊地不動了。
一個漂亮的收式,太子殿下從十幾把刀的刀鋒下撤了出來,然後將那十幾把刀收繳,再然後便伸手在那十幾個人的身上、嘴裡摸索了一遍。李成秀感覺十分地好奇,走近了一些看,只見得那太子從刺客們的身上搜出了許許多多的東西。有從腰間帶子里搜出來的,有從袖口、衣領里搜出來的,還有從那些人的嘴裡摳出來的。因為隔得不近,所以李成秀也看不太真切,所以也不曉得那太子都摳出了些什麼來。
「來人!」太子把東西都搜撿乾淨,然後便將這些人的衣服、褲子都扒了……
他要幹什麼?李成秀實在是被太子的舉動給驚到了,心道,這太子莫不是有什麼不可言明的特殊愛好?嘖嘖嘖,真是可惜了那張傾國傾城之顏了。
就在李成秀糾結是轉身,還是繼續觀看的時候,李成秀就驚訝地看到那太子用刺客被扒下的衣服將刺客綁了起來,衣服綁手,褲子綁腳……分得還蠻清楚的!
等得太子將所有刺客都綁好,串成一串的時候,這才有一眾兵將從湖對面奔了過來,一個個神色嚴肅,呼吸緊張。
見得小島上的場景,所有人都大汗淋漓……但是依李成秀估計,應該萬萬匹的***奔騰的可能性更大!
「末將等求駕來遲死罪,請太子殿下責罰!」百多號人,推金山倒玉柱,撲嗵一聲整齊劃一地跪下。
太子沒有治這些人的死罪,更沒有與他們多言,只是嫌棄地揮了揮手,讓他們拉了刺客們走了。等得兵將們走到小橋中央了,他才悠悠地說了一句:「毒藥什麼的我都替你們收檢乾淨了,若是你們再問不出什麼來……」後面的話也就不必說了。
領頭的將領頗為羞愧地低了低頭,沒有說一句保證發誓的話,卻叫李成秀莫明地覺得他們肯定能問出有用的東西來。
「出來吧!」等得所有人離開了,太子殿下輕輕地說道:「在那後面站了許久,難道就不累嗎?」
他在說誰?
李成秀疑惑道,伸頭朝前一望,只見得太子的目光正好看在自己這裡。
他竟然真的能看到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李成秀心裡莫明的一悸,腦袋有些暈乎乎的,心跳也有些快,有些歡喜,有些羞切,還有些害怕……很複雜,是李成秀從未體會過的一種情緒。
暈暈乎乎的,李成秀從湖石後面走了出來,眼睛迎著太子的目光,腳下似沾了糯漿一樣,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腳步輕輕地不敢抬高半分。
可是,等得李成秀都走到他跟前的時候,他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喃喃道:「莫不是我感覺錯了?」說著,李成秀便看到他從自己的身體上穿了過去,轉去那湖石後面查驗了。
在這一刻,李成秀心莫明地感到難受,不是因為自己已經死了的事實,也不是因為自己身為一個鬼魂的孤獨,而是,失望。對,李成秀很失望,她以為他能看到自己的,可是他卻看不到。
啪嗒一聲,手中的兩個「木棍」掉落在了地上,成功地將太子喚回。
「烏木密信?」太子見到地上的兩個木棍驚詫地低呼,他趕緊將兩個木棍撿了起來,拿在手裡非常緊張:「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從哪裡來的?」
看著將半個左壁都鑲在自己腿里的人,李成秀難過得想要哭,她好想告訴他這東西是她帶來的,可是她知道那是徒勞的。
太子忙將兩個木棍拆開,看了其中的內容便嘆氣道:「竟叫岳父料中了。」接著又看第一個木棍里的內容,只掃了一眼便面色如土。
「薛慕軒,也反了。」太子癱軟在了地上,兩眼直勾勾地瞪著前方,不可思議,又難以置信:「慕軒怎麼會反呢?他,怎麼會背叛我呢?不是說好了,要把後背交給彼此嗎?」
看著似魔症了的太子,李成秀心裡酸酸的,十分地同情:「傻孩子,你被人騙了啊!」
好想抱住他安慰一下下,只是天意弄人……
唉地一嘆,李成秀輕輕地坐在了太子的身邊,將手覆在他的腿上,輕輕地拍著。——天地良心,她真的沒有吃美男太子的豆腐,她真的是在安慰他的!
但是好可惜,手上沒有感覺啊!
……
「來人!來人!」太子終於回過了神來,大聲地喊道。
「太子!」因為剛才的刺殺事件,護衛的兵將長了心眼兒,沒有將人全部撤遠,聽得武旦驚呼忙奔了過來。
「李老大人回來了沒有?」太子問。
其中一個領頭的答:「還沒有。」
「快,派人去尋!」太子急急地說。
「是!」領頭的將領當即派了人去尋那位李老大人。
太子急得在原地打轉,一邊轉一邊念念有詞,一邊念一邊對李老大人翹首以盼。卻是,他是左等李老大人不來,右等李老大人還是不來。太子等得急了,說道:「算了,孤去自己去找他!」
雖然沒有人邀請,但李成秀還是死乞白賴地跟了上去。
太子很著急,腳下的腳子很快,他的輕功很好,一眾兵士根本不跟不上他的步伐,還好,出了一道垂拱門后他們便找來了軍馬。太子也上了馬,一溜煙兒地往北而奔,因為剛才他得知那們李老大人往玄武門去了。
李成秀很恬不知恥地擠到太子的身後,和他同騎一匹馬。——雖然有半個屁股和馬背融合在了一起。
一大隊人馬,好一通地快馬加鞭,只見得一道道宮牆從眼前閃過,在驚得無數宮人們驚呼后,終於來到了玄武門下。
出了玄武門便是皇城外面了,他們調轉馬頭又往南奔去,然後又往西拐。
剛西拐奔了一條街口,對面就急匆匆地打馬來了一隊人,跑在最前面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李老大人。
「太子!」一見太子迎面而來,李老大人趕緊拉韁駐馬:「你怎麼來了?」
太子左右看了看,神色淡定地說:「孤,想上城牆上去親眼看一看。」
李老大人緊張地言道:「殿下不用去了,殿下要觀之物老臣已經替你弄來了。」
「哦?」太子詫異,忙道:「快快拿出來讓孤一觀。」
李老大人卻說:「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還是回皇城去再說吧。」
聞言太子點了點頭:「也好。」
於是,一眾人又打馬往回奔。
又一陣打馬狂奔,他們又回到了那個花園。
「你們都下去。」待得又到了那個小島上,太子揮退了眾人,只留下了幾個將領,然後神色緊張地與李老大人說:「岳父,出大事了!」
「什麼大事?」見得太子的神色,李老大人等也給弄得緊張了起來。
太子看了看眾人,神色凝重地說:「薛慕軒,也反了。」
「什麼?」眾人聞言頓時大吃一驚,臉色劇變。
「殿下,消息可準確?」李老大人急切地問道。
「應該沒錯。」太子長嘆了一聲,從懷中拿出那兩個木棍來遞給了李老大人:「這是岳父離開后孤得到的。」
「烏木密信!」眾人見了那木棍臉色又是一變,忙叫李老大人掀了那密信來看。眾人看后臉色又是一變,神色更加地不好了。
「難道就是它?」李老大人喃喃地道,說著一凌,沖橋邊侍立的一個軍士喊:「把東西拿來。」
軍士手中有一個包袱,他聽得李老大人的話忙將其提著走了過來。李老大人接過了包袱,小心翼翼地將其解開,只見得裡面是數個陶罐。
「這是什麼?」太子狐疑地問道。
李老大人說:「若是老夫所猜不錯,這東西,便是烏木密信里提到的那個『霹靂雷火彈』!」
「什麼?」太子一驚,忙要湊近細看,李老大人見狀不由得嚇了一跳,一把將他拉住:「殿下,此物危險,莫要靠得太近。」
「岳父你太緊張了,不過是幾個陶罐子。」太子倦作鎮定地說,卻也沒有再緊張往前湊。
細細地看那物,只見得是一個個黑漆漆的陶罐,不是什麼名品或古物,實是極為普通的陶罐,普通的上小下大,普通的有蓋子……只是不普通的是,那蓋子中間被穿了一個孔,從裡面掉出一根小兒幺拇指粗的線。
「殿下萬莫要小瞧它長得普通平常,此物實物是驚天動地之物。」李老大人拉了太子又往後退了兩步,指了那些陶罐道:「就這麼大的一個東西,點燃了那根線兒,往人群里一扔,嘣地一聲響后十幾個人都給撂倒了。」
「竟這麼厲害?」太子聞言驚奇地道。
「可不是。」李大老爺說:「此物實在是驚奇,老夫便讓柳小子去取幾個來。」大手一劃拉,「就這麼幾個,可是花了近三百號人才換來的。」
聽得這麼幾個東西竟是用三百號人命換來的,太子十分難過,嘆道:「都是孤之過錯。」
「殿下何必如此!」眾人明白太子在自責什麼,紛紛勸道:「那薛慕軒背信棄義,怎是殿下之過?」
「都怪孤識人不明!」太子自責地說。
「殿下不必太過自責。」李老大人勸道:「要論過,也是秀秀的過錯,老夫的過錯更大。如此,怎會令孫鐺之物落在了反賊之手?」
太子:「岳父……」
李老大人拍拍太子的手:「人無完人,誰能無過?咱們吃一塹長一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