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第288章:

李成秀全都想起來了,除了二十一世紀的自己,還有那個十三歲小姑娘的那一份。

小姑娘被人保護得很好,所以心思很單純。心思單純的人一般都有一個毛病,那便是不怎麼愛動腦子,總覺得這世界很美好,每一寸土地都沐浴在明亮溫暖的陽光之下,所有的人都很好,他們沖自己笑都是覺得她好,願她好。卻是不知,那造人的女媧娘娘本就是人首蛇身。蛇是何物?它專是躲在陰暗的角落,抽冷子咬你一口的!

而那個躲在陰暗角落的毒蛇還不只一條,他有兩條,一條是在小姑娘的身邊,給她無微不至的照顧,雖是名為兄長,其實在小姑娘的心裡一直拿他當父親一樣的三師兄,錢庸;另一條,便是小姑娘父親的手足兄弟,李家大房的大老爺,那個一直與小姑娘父親志同道合的好兄弟。

對於小姑娘太小的記憶李成秀沒有多少,滿是她撒妖胡玩的種種,支零破碎也不多。第一個最清晰完整的記憶是在小姑娘三歲的那一年,之所以完整,也是因為她那位三師兄那天早上送給了她一個特別的生日禮物。一大群剛孵化出殼還沒有養幾天的小雞小鴨,一籠子巴掌大一個個的小兔子,三隻一兩個月大小的小狗。因為實在是太喜歡了,所以她記住了,並且將她對父親的第一次記憶也放進了她那過份簡單的腦子裡。

記得那是太陽才從山坳上升起,剛把金燦燦的陽光灑進大相山來,他便背著那萬道的金芒,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來,臉上帶著小心翼翼地的討好般的笑容,腳步也放得很輕很輕,似乎是怕驚著了她。他伸過手來,輕輕地展開手臂,十指指尖輕顫,也透著一股子的小心和討好。

「這麼多小動物啊?」他的聲音很好聽,可能是因為它帶了一絲顫抖的沙啞。小姑娘雖然小,但很敏銳地感覺到了他在緊張。他緊張什麼?她又不是什麼大人物。低頭一瞧,懷裡的小黃狗正呲著小奶牙,大大的打了一個哈欠。莫不是他在緊張它?小姑娘覺得有意思極了,他都這麼大的人了居然還怕她新得的夥伴們,她都不怕。從來都是被別人保護的小姑娘心境發生著美妙的變化,保護欲迅速地激增,然後她便將她引為自己人了。其實,在剛看到她的小夥伴們的時候,她也是有一點害怕的。既是自己人,那便是什麼都是好的了,說話的聲音也是好的了!

「別怕,它們不咬人的,還很乖。」小姑娘有模有樣地安撫著他受驚的「大心靈」,為給他壯膽還拉著他的手一起去和她的小夥伴們打招呼。他果然是在害怕,害怕得手都在發抖。小姑娘笑得咯咯咯地停不下來,笑得他又羞又慚,難過地落了淚,小姑娘越發地把他當自己人了。

兩個人在一起玩了很久,然後,他便教她喊他「爹爹」,小姑娘只當這是她的名字,於是也就喊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發音不標準,難聽得把他都聽哭了!

這麼大的人了還哭臭子,而且還是因為別人沒有把他名字念好!

真不害臊!

小姑娘有些嫌棄他,也有些可憐他。

後來他便走了,又過了好久后才又來。還是在錢師兄送她生辰禮物后出現,披著朝陽從山口走進來,然後和她一起玩。跟他玩真的是一件令人很愉悅的事,但是,他總是愛哭,來的時候看到她要哭,有時候玩得好好的他也莫明其妙地哭,等到他要走了他還要哭一氣!

「你不能老是哭!」她一邊送他一邊語重心腸地教育他:「你是一個男人家,要堅強!」

於是,他哭得更凶了。

小姑娘:……

如此又過了一個生辰,師父說他有個朋友邀請他去家裡做客,他決定帶她一起去。

在去師父朋友家的路上,小姑娘看到有許多人喊同行的人「爹爹」,都是幼的喊長的,少的喊老的,並且所有叫「爹爹」這個名字的人沒有一個戴釵環穿裙子的。小姑娘很是不解,於是很好學地去請無所不知的師父。師父在聽了小姑娘的問題后,就擺出了一副遭了雷霹的模樣來。

後來,後來過了好久師父才還過魂來,然後便不停地哀聲嘆氣,不停地說著自責的話。在她快以為師父可能是瘋掉了,算計著制住發瘋的師父的勝算有幾成的時候,師父卻又突然跟她說,要給她好好解釋一下「爹爹」這個……稱謂是何來。對,「爹爹」這個是稱謂,它不是一個人的名字,而是子女對自己父親的另一種稱謂。至於「父親」又是什麼?師父也是給了解釋的,只是師父從紅日當空一直說到太陽西斜,也沒有給她講明白何為「父親」,為什麼會是「父親」……

哼,還說是無所不知的呢,明明是學問很差勁好不好!

師父不僅是學問很差勁,連脾氣也很差勁!

明明是他講不清楚,他還朝別人發火!

最後師父實在是說不清楚了,便粗暴的勒令她:「問那麼多做什麼?你只要知道,沒有父親便沒有你就行了!……不許問『為什麼沒有父親便沒有你』,否則就給老夫下車去,自己跑步跟上!」

實在是太想知道「為什麼沒有父親便沒有我」這個問題了,於是她就跳下了車,邁著一雙小短腿兒跑啊跑,可是她一直跑到師父的朋友家,再從師父的朋友家跑回大相山,師父也沒有告訴她那是為什麼。

哼!師父不僅學問很差勁,脾氣很差勁,就連人品也很差勁!

估計是受不了小姑娘隨時扔過來的小鄙視,師父開始讓師兄們帶著她下山去玩。來到山下,小姑娘見識了好多好多的東西,在跟人打了無數回的架后,她終於知道「爹爹」、「父親」是什麼了;才終於了解到「沒有父親便沒有你」是什麼概念了;在他又一次來到大相山,她喚他「爹爹」的時候終於會鼻樑泛酸,眼眶發熱想要哭了;當他又要離開的時候,她也會抱著他的胳膊哭了一程又一程了;當她在被山裡的野獸欺負了的時候,她第一個想要撲進的懷抱終於是他了。

可是,他幾乎都不來大相山,只有每年她生辰的前後他才會出現,陪她一日,頂多不過兩日他便會離開。

小姑娘不想他離開,可是他根本就不聽她的訴求,她哭也沒有用。於是她便要求他帶她走,回「家」去,可是他也不願意,他說她留在大相山才是最好。

好什麼好!這裡又沒有爹爹!也沒有娘親,她要天天跟爹爹在一起,想要看看娘親長什麼模樣!別的女孩子都有娘親,都有爹爹!

可是,他根本不聽她的意願。

他真的是一個很狠心的父親,縱使見著她時會高興得哭,跟她玩耍的時候會感慨地哭,走的時候會捨不得地哭。但是,他依舊是一個鐵石心腸的父親。

直到好幾年後,她終於明白他為什麼那麼狠心了。

那也是三師兄送給她生辰禮物之後,這天的太陽賴了床抓上山坳的時間特別地遲,可就在第一縷陽光灑下的時候,他又走進了大相山,背著當天落在大相山上的第一樓金芒,像一座天神一樣走進了大相山。

他出現的那一剎那她便看到他了,他也是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秀秀……」一如繼往一樣,他向她展著討好又親切的笑容,熱情又帶小心地打開臂彎。

「哼!」她卻回他一聲冷哼,飛快地將頭扭到一邊。

「秀秀。」他討好地喚了一聲。

她卻連哼都沒有再給他,使勁地扯了扯剛被她抓回來揍了十七八頓的大黑豹子的鐵鏈,然後便頭也不回地飛快離開了。

「秀……」他望著她的背影哀聲嘆氣,似乎是很難過。

難過就難過,她才不要理他呢!

因為,她還在為去年他不顧她哀求丟下她獨自離開的事而生氣。——哼,她現在可不比小時記不住事的時候了!

只是在她甩掉他后她又悄悄地退了回去,偷偷地跟著他,看著他四處找自己,看著他難過的接受她給他的懲罰。看得出來他很難過,但是她也很難過好不好?所以,她不打算立即原諒他!

「怪不得成秀生你氣!」看著他們兩個鬧彆扭,師父也很生氣,他惱他,說:「瞧你這架式,是打算讓她在外面呆一輩子了!我說你李家的香火繼嗣不打算要了?還是說又生了兒子?還是要從哪裡過繼一個?」

他難過地低著頭,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不過,師父好像知道他在為難什麼,師父嘆道:「你該不會還沒有把那件事解決掉吧?」

他唉嘆了一聲:「哪裡就那麼容易解決掉。」

也就是說,是真的沒有解決掉了。

只是是什麼事情呢?

「也是。」師父一笑,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老皇帝是叫你把那些錢財給有道明君,當今可算不得什麼有道明君。」

他翻了個白眼:「這不是廢話么,若是先帝認可他,還能讓我把那筆錢瞞下來?」

師父繼續幸災樂禍,嘿嘿笑道:「當今算不得什麼有道明君,不過他倒是生了兩個不錯的兒子。只是可惜占正位的太子是個短壽的,怕是耗不過他老子。如此,你就只剩下唯一的選擇了,但是要他上位根本就不可能!嘿嘿嘿,叫你總想著當忠君的名臣,如今把自己給套進去了吧?怎麼著?是繼續耗著呢?還是乾脆做反賊頭子,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一位扶上位得了!」

他抬頭斜了一眼師父,頗有些惱怒的味道。

師父卻是不以為怵,反而哈哈大笑:「想當治世忠臣,卻做造反頭子,想想都覺得有意思。」

「差不多就行了。」他不滿道:「我來你這裡又不是找不痛快的。」

看他惱得臉都紅了師父卻是笑得更歡,說道:「聽說你家所謂的嫡支那邊也逼你逼得挺緊,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就這麼乾耗著把成秀留在我這裡,把你偌大的家業供手相讓?讓一個外人去祭你們這支的祖宗?若是這樣,倒也能給你爭取幾年的時間,說不定還真能把當今這位耗到墳里去……但是你還得當造反頭子!因為那位根本就不可能被選上啊!」

聽得師父的話,他的眉頭皺成一團。

師父心軟,於是又給他出主意:「要我說老皇帝都死了多少年了,乾脆把那事忘了得了,就當沒有這麼回事!」

「不行!」他斷然拒絕,他的理由是:「先帝對我有知遇栽培之恩,我,我不能負了他!」

「知遇栽培之恩!」師父哼了哼,道:「為報這個恩,你已經搭進去四個孩子了,你媳婦跟沒有過一天好日子……現在又要再搭上成秀嗎?」

他低著頭不吭聲,無聲地給出了答案。

也不知道是不是堵氣,師父的話鋒一轉,哼道:「不過就算是你願意辜負老皇帝,當那件事不存在,恐怕別人也不願意!」

「怎麼了?」聽了師父的最後一句,他變得緊張起來:「你都聽說什麼了?」

師父說:「上個月我去廣州,遇到了幾個人,他們就不只一次地提起了先帝留了一筆寶藏的話題。」

「怎麼可能!」他突地跳了起來。

師父道:「它怎麼就不可能?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這件事的知情者未必就只有你一個。」

「不,不會的。」他很不能接受師父的話。

「道全!」師父將手搭在他的肩頭,語重心腸地說:「自古君王皆多疑,老皇帝是一個厚道老好人,可他就算是不會明著另托一個人,暗地裡也會給些提示,留下一些線索的。不要忘了,那蘇倍都是怎麼死的。」

蘇倍都還能怎麼死?不就是因為先皇懷疑他擁兵自重,受了人挑撥派了一個刻薄的監軍給逼死的么!

小姑娘看到他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顫。

「當年你那麼受老皇帝的信任,後來離朝的時候又那麼突然……」師父說:「他們遲早會想到你的。」

「那江兄以為我當該如何?」他鄭重地問道。

師父說:「不如你就趁著太子現在還在,就將它拿出來給了太子,如此也就沒有你什麼事了。」

「怕是就算給了太子也枉然、」他嘆道:「那個人對丹道很是痴迷,當初還只是普通皇子的時候就曾因為煉丹,弄得他的女眷連換季的衣裳都置辦不起過。先皇留下來的那筆錢雖然多,可是到他手裡,也頂多是煉一兩年的丹的事。他才不會管百姓的死活,邊軍糧餉呢!」

「這也是你看不上他的原因?」師父笑道。

「也不是我看不上他。」他說:「我只是覺得道不同不相為謀。」

「道不同不相為謀……」師父長嘆了一聲:「因為道不同他便要害死你的母親,因為道不同所以你就要造他的反。」

他也不辯,直言道:「我還沒有想好。」

想了想,師父說:「還是要想辦法讓他立第二個,哪怕是假意,把第二個推上去做幌子,只要讓他把人提上去了咱不讓他下來便是了。」

聽得師父的話,他的眼睛唰地就亮了:「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這是你關心則亂。」師父笑著說,頓了頓又說:「這事必須儘快解決,我怕遲者生變。」

「要多快?」他愕然道。

「能有多快便多快。」師父說:「最好在今明兩年內解決掉,現在對於老皇帝留有寶藏的事已經差不多是在公開議論了,很快便會有人將你與這筆寶藏聯繫到一起。」

「怎麼可能!」他說:「太子雖然病弱,可他這麼病弱著也都活了十幾年了,誰知道……那哪裡是由得了我說了算的?總不能……雖說天意如此,可是太子終是一個盡職守責的好太子,我不能!」他表示自己下不去手。

「你不用為難。」師父說:「我在一個月前就注意到了,經過這段時間的觀星,我敢肯定太子的壽數就快要盡了。」

……

這次他連哄都沒有哄她就走了,行色匆匆,好似想都沒有把她想起來一樣。

哼!

說得那麼嚴重,其實根本什麼事也沒有嘛!

又一歲的生辰就快要到了,小姑娘開始頻繁造坊大相山的山門處,卻是等她的生日都過了他也沒有來。

再下一個生辰也是如此,他,那個叫「爹爹」的人好像不要她了。

小姑娘很傷心,於是天天去山裡禍害那些豺狼虎豹,大相山附近的野獸都快讓她禍害得絕種了,但是,他還是沒有來。

十三歲的生辰過去了沒有多久,大相山便出事了,她因為誤信奸人受到了莫大的傷害。

……

濕冷的眼淚順著面頰流了下來,李成秀使勁地抹掉它它又流了下來,抹了幾遍后她也懶得抹了,由它流去吧。

望著躺在舒適的大床上睡得香甜的自己,李成秀輕輕地覆了上去,她不想再回到那個古代去了,古代的那個她太悲哀了。

那次在大山裡,受到方喻和李大老爺的刺激,李成秀想起來了很多,她發現原本連貫完整的記憶其實有許多都是原主因為受到刺激下意識地給篡改了。這一次,她又發現,其實原主篡改的記憶並非只有關於錢庸的那一部分,她還篡改了別的。那就是她為什麼會在半夜三更,跑到荒郊野外,然後出了意外的事實。

其實,那根本就不是意外,那是原主求死。

因為,她發現,她的爹爹並非像她想象中的那麼疼她,於爹爹來說,只要讓他可以青史留名他什麼都可以捨棄,其中便包括她這個女兒。爹爹打算把她獻給當朝的六皇子,說他有明君的風範,他會幫助他登上皇位,然後輔佐他成為一代明君。這樣,爹爹就可以青史留名了,就好完成先皇對他的囑託了。

抱緊了雙臂,李成秀將自己縮成了一團,雖然已經是回憶,並且還不是她自己的回憶,但她依舊能夠感受到原主那傷心絕望的心情,能夠感受到她將自己的筋脈封閉時的痛苦,感受得到她的身體溫度被夜裡的寒冷一點點帶走的決絕……

只以為皇帝的寶座是受到詛咒之物,沒有想到連「名臣」、「忠君」兩個詞語也是受詛咒的,那麼疼原主的爹爹竟為了這兩個詞語把她「獻」給別人,當祭品一樣獻上去!

那簡直不是一個人呆的地方,李成秀不停地哆嗦,她要留下來,要留在二十一世紀,沒有親人又怎麼樣?她還有朋友,就算是沒有朋友,也沒有關係,她也要留在這個「寂寞」的二十一世紀。

昏昏沉沉的,李成秀睡了過去,今天的夜神婆婆對她很不友好,各種各樣的畫面接踵闖進她的腦海打架,弄得她一直都睡不塌實。

因為睡不塌實,所以天亮了也不想睜眼睛。

「阿秀,皇帝讓我娶薛書喬為側妃,我答應了。不過,那只是權宜之計,我不會碰她的,我就是給她個位置,免得皇帝和皇後為難你。你也別生氣,且不過是暫時的,回頭等我把手頭的事理順了,我再收拾她。」

「阿秀,今天最後一支反軍也投降了,我剛從含元殿參加完受降儀式回來。是我出面受降的,大臣們一致的決定,皇帝的臉色很不好看,不過也沒有亂來。那個朱光昭送了好些個稀罕物來,其中有五個彩色的蚌殼特別地漂亮,我給你拿回來了,放在咱們屋裡。就在窗前,最大的那個當案放中間,四個分置東南西北四方當座。九生說得縫些墊子坐上去才軟和舒適,你快起來跟她一起商量吧,你的一向很好,有你出主意墊子一定做得很漂亮。」

「阿秀,你懶不願意起來,九生等不急便自作主張做了墊子。咱們去試一試?我抱你過去哈!」

李成秀感覺到,有一雙有力的臂彎將她輕輕地托起,讓她的頭靠在一個寬闊又結實的胸膛上,然後她便感覺到自己在移動了,再過了一會兒就被他輕輕地放下,坐下是一片鬆軟。

「舒服嗎?」那個人輕聲地在她的耳邊問,他說:「你還記得那個送你小紅的胡商么?他又給你送禮來了,就是這個墊子里填的東西,他說這個叫棉,是從西域很遠很遠的地方弄來的。他說他想把它種在咱們大周,說大周可以長這種東西,我覺得它挺好的,於是就同意了。在延安府給他劃了一片地,許他三年不用交稅去種這個棉,他給高興壞了,他說他一定種出最好的棉,挑最好的送給你。咱們等著啊?他要是說算不算數,我便命人把他屁股打得八瓣開花。」

「阿秀,怎麼老是我說話你連一聲都不吭啊?不過,就算是你不吭聲也沒啥,我挺喜歡這樣跟你說話的。說實話,這樣的機會真的很難得。要是等你醒了,我就別想這樣跟你說話了,肯定一張嘴你就怪話連篇了,然後把就奚落我,不好好聽我說話。當然,我還是盼著你快點醒來的……」聲音中突然帶上了濃濃的鼻音:「你這麼躺著,我害怕。」

一聲「我害怕」惹得李成秀心裡好不酸楚,鼻樑瞬間發酸,眼眶一熱就流出淚來。

「阿秀,阿秀……」耳邊的人驚喜地呼喚著:「你聽得見我說話嗎?你聽到我跟你說話了對不對?那個臭妖道說得果然沒錯,我多跟你說話你便會慢慢地好起來。你快好起來吧,我想跟你打架了,你不是愛玩么?等你好了,我便帶你去洛陽城裡去玩。聽岳父說,你這還是第一次來洛陽呢!」

「不要跟我提你的那個岳父!」李成秀大聲地吼著。

映入眼帘的,是一張漂亮得不像人的臉,並且還是一個男人的臉!

「呸!」李成秀恍了恍神,待反應過來后便狠狠地朝那「妖孽」啐了一口:「一個男人長得這麼好看,真不要臉!」

那個「妖孽」飛快地撫上自己的臉頰,兩眼瞪得老大,一臉的不可思議。

「幹什麼?」李成秀一眼瞪了過去。許是眼睛瞪得大了,將事物也看得更真了,她認出來了,眼前的這個「妖孽」不正是她穿越到古代來后的那個「男主角」,武旦么?

「啊!」李成秀尖叫了一聲,嚇得武旦猛地往回縮了一下,她怔了怔,接著就是一連串的尖叫,尖叫,再尖叫:「啊啊啊啊啊……」

「怎麼了?怎麼了?」武旦兩手緊緊地把著李成秀的雙臂,緊張地問。

「啊啊啊啊……」李成秀不作回答,她只想使勁地尖叫,不僅想要尖叫,她還想要翻滾,還想要打人,砸東西!但是,李成秀突然發現,她除了尖叫別的什麼也不做不了,她的身體根本就不能動彈。

「姓武的,你奶奶的對老娘做什麼了?」李成秀尖聲地朝武旦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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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王千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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